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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道得情谊浓,心意两相通


  天顺帝当众罚了顾子湛闭门思过,顾子湛便带着楚澜回了豫王府。这一整天,  可谓是心惊肉跳、跌宕起伏,  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豫王也直接回了府,  将顾子湛叫去问了话后,就把他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随后,便有不少官员陆陆续续进出豫王府。很显然,  今天这场戏对于豫王来说,还远没有结束。毕竟,天顺帝意图以顾子湛要挟他,虽然最后被顾子湛化解,  但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且王允和一倒,豫王手中收回的那些权利,也还须得重新安排。
  顾子湛与楚澜一回来,  就看到一脸喜气等候一旁的段勇、春晖与见微。是的,  段勇与春晖到现在还以为楚澜是真的怀孕了,并且将这一喜讯分享给了后面回来的见微,  全然不知这二位正主经历了如何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的一天。因着天顺帝哄骗顾子湛这招着实不地道,  所有知情者也都只能选择缄口不语,  默认下来。笑话,  若是直接拆穿,那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是撕破脸皮了。
  于是,顾子湛与楚澜也只好被动接受了大家的祝贺。
  终于搞完了这一套,  顾子湛拖着疲惫的身躯先去沐浴。楚澜坐在屋中,回想起今天在宫里的那番遭遇,此时此刻,才觉出后怕来。当时那些龙骑卫将她们困在合坤宫后殿,不久之后,李若愚又回来了,言辞之间,几分威逼利诱,说的都是让顾子湛学会壮士断腕和大义灭亲。只不过因为当时他也在等候天顺帝的指令,便没有敢将话说的太透,也才使得如今尚有转圜的余地。
  但如果不是李若愚低估了她二人的本事,又能恰好遇到在僻静处玩耍的太孙,她二人也难以在不将太子令牌拿出来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是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们还是不愿将太子牵扯进来。
  楚澜不敢想象,若是天顺帝当时下了狠手,或者李若愚胆子再大点,直接给顾子湛用刑,只怕此时已是另一番鱼死网破的景象了。无论顾子湛说或者不说,她都将彻底成为一枚弃子——不说,她对皇帝不忠;说了,她对豫王不孝。不忠不孝这四个字,将会把顾子湛永远地钉死耻辱柱上。
  真是太狠了!
  *
  这时,顾子湛披散着头发,半散着中衣走了进来。
  看到楚澜的第一眼,顾子湛的眼眸就亮了起来。她二人经历许多磨难,今天这一遭,更添了几分同生共死的意味。如今逃出生天,在这暖黄的烛光下,见到眉眼都温柔起来的楚澜,这种幸福感,令她恍惚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来。
  楚澜被她这眼神瞧的有些不自在。这许多天的分离令她明白,有的时候,思念恰是一面镜子,可以让人看清自己的心,就如同现在的她一般。
  看顾子湛正笨拙绞干头发,楚澜眼中带上几分笑意,接过布巾替她擦了起来,嘴上数落。“怎地还是这般笨。”
  顾子湛笑得开心,也不去替自己辩解,在楚澜面前乖乖坐好,由着她打理自己的头发。
  楚澜站在她侧后,如瀑的黑发间,可以看到顾子湛清晰瘦削的下颌线和白嫩的脖颈,跟她整个人一样,流露出卓然端方的气质。偏又有几分的软糯乖巧,正是少年人最好的年纪。楚澜不知道的是,目光在顾子湛身上逡巡时,她的唇角,始终含着温暖的笑意。
  这一室的恬静温馨正好,就见顾子湛稍稍侧头,看向楚澜,笑着问道:“阿澜,白天你跟我讲,有事要同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楚澜一时语塞,脸上绯红顿起。当时她们被困宫中,被人刀戈所向、前途未卜,她说的那番话,是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意气在里面。现在劫后余生,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顾子湛从她手中取走布巾,拉着她一起坐下。看着楚澜的眼睛,一抹红晕从面上漾开,顾子湛明显有些紧张。“阿澜,我也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顾子湛伸手入怀,从内衫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自颈上取下。
  楚澜心中已有猜想,仍是渐渐红了脸。
  *
  这个荷包啊,就是楚澜亲手做的那个。里面装着的,是同楚澜手上此时正戴着的——那枚金镶玉红宝石戒指成双成对的另一只。
  顾子湛咽咽口水,“其实,阿澜,我有件事骗了你。”
  “在我的故乡,成婚的新人确实要戴一对戒指,这象征的,不光是日后要相互扶持和依赖,更是两个人互相爱慕的体现。但我拿这个给你,不是因为要遵循这些习俗,而是因为,我是真的,爱慕你。”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不一般。渐渐的相处多了,你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我心里,我忍不住想去和你亲近。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如外表那般的万事不挂心,我希望能更走近你,能有资格去帮助你,给你依赖。”
  “因为,你是这般好的一个人啊,不该有烦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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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子湛说了很多,她的心像是被人捏在手心,即便对楚澜的心意已有了些确认,但如今这般直白地将感情袒露,还是令她紧张地喘不上气。
  停下后,她看向楚澜,却见她始终垂头沉默。
  顾子湛的心,一瞬间疼痛起来。又惶然无措的,生出许许多多的负疚感。
  楚澜抬起头时,就正好看到顾子湛这样复杂的眼神,正对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她眼圈更红。就好像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奶狗,是比春晖家的艳丽好看一百倍的那种。楚澜也心疼了起来。
  “别这样。”她摸摸顾子湛的眼角。“我也有许多秘密啊,比起你的来,或许才是真正的不堪。”
  “我应该不敢去肖想的啊,可是,我没能管住自己的心,我动了肖想的念头。”
  眉眼被惊喜沁润出湿意,顾子湛乍然的欢喜鲜活的让楚澜心疼。她抬手捂上顾子湛的眼,苦笑说道:“我会告诉你的,这些秘密,你本就应该知道的。也许,在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就不会再苦闷,也不会再喜欢我了。”
  楚澜心中正忐忑难安,“其实最开始——”
  “最开始你会在昂州城遇到我,就是故意而为,对不对?”
  少女的眉眼依旧温润,扯下楚澜遮挡的手,眼中的笑意不减分毫。这样的眼眸里,只有暖暖的温情和缱绻的爱慕。楚澜最担心看到的那些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
  楚澜忽然就笑开了。是的,顾子湛本就是这般的人,豁达通透,又温和大度。许多事,即便心底早有思量,却不会动摇她原本的一颗赤子之心。倒是她自己,固步自封,被困住了。至此,楚澜终于开怀,上前捏捏顾子湛的耳朵,笑说道:“没错,我一开始便是有意去接近你,更是一早便知道我必须要嫁给你。但这原本的不得已而为之,到如今,已经变成了,我心悦你。”说出这番话后,楚澜感到仿佛笼罩心头的迷雾尽散,重拾起曾经的洒脱来。
  顾子湛什么都不顾得了,一把将楚澜紧紧拥进怀里。
  *
  听着楚澜慢条斯理的讲述,顾子湛只觉得自己原有的认知,又一次遭受到了冲击。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政治上的权力角逐自不必说,怎么又有这许多的道门玄学在里面?
  按照楚澜的说法,天机门以守护天道循环为己任,虽然元虚道长在师门被灭之后已生了执念,要利用豫王去向天顺帝复仇,但无论是他还是元晦道长,都跳不出顾子湛这紫微星君的命数。在他们看来,帝王之位,还是必须由身负帝星运数的人来执掌。即便是楚澜,自小由元晦道长教导,亦是这般想的。
  但楚澜又与他们不完全相同。
  元晦道长早年与傅氏相识之后,便发现楚澜同样是身负特殊命数之人。她的气脉主东,日出东方、紫气东来,是命中注定可以辅佐与保护紫微气运的人。所以,元晦道长师兄妹一早,便定下了要楚澜嫁给顾澈的计量。所以在最初顾子湛穿越而来之时,元晦道长便命楚澜前去寻人,并随身守护她。也因此,楚澜在顾子湛初初醒来之时,对她便怀了试探与考量,甚至还有一丝抵触。
  而她自幼与天家亲厚,虽然元晦道长对她的教导便是这天下必定会易主——交由紫微命数之人,但她对这样的未来,还是心怀抗拒和不忍。所以,她尽力周旋在这几方之中,心怀难言的苦衷,只希望各方都能圆满。如今,元虚道长与豫王的势力已日渐壮大,她既知道这是依照天道循环,却又实在不忍太子受到牵连。毕竟,若说无辜,顾子湛是第一人,那太子亦可算得一个。
  故而在最初发觉顾子湛对她的心意之后,才会有那么久的逃避。在赶去辞州之前,楚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利用顾子湛对自己的情意,毁掉这所谓紫微命数的念头,以保全仁善的太子与太孙。但人心最难估算,重逢之后,她心中的欢喜告诉她,她也已在不知不觉中,对顾子湛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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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楚澜说完后,顾子湛始终呈呆滞状。抬手推起差点要惊掉的下巴,顾子湛砸吧砸吧嘴,问道:“这天命之说,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楚澜拍拍她的头,“我亲眼见过师父利用天命救人。原本已死去的人,师父说他气数未尽,便利用星象为其讨回了寿数。师父还曾带我去发生天灾的地方,通过星宿辨明生位与死穴,领着灾民逃出生天。这样的事情,我自小见过许多。天命,确实是存在,且不可逆转的。就像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顾子湛还是不太信,想了想说道:“嗯,在我的家乡,有句话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有,我们那里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人定胜天。呃,对了,地球是圆的,这你知道吗?”
  楚澜好笑看她,“此一时彼一时。有一年,师父推算出江南将有水患发生,罹难者逾千人。我偷偷告诉了太子,他着人防备安排,却没曾想,水患发生时,新修的大坝溃堤,百姓依旧难逃天灾,死伤人数,便有千人之多。还有北境的兵灾、西南的民乱,这种事,我做过许多回,但每次都不可避免。自此之后,我便不得不信,天道有常。”
  顾子湛顿住。良久,又染上笑意,“那照这个说法,如今天命在我,又有了你这可以守护我的人。我便去向豫王夺权,搅黄了他之后,再送给太子哥哥,保他坐上皇位,享太平天下!”
  楚澜被她逗笑,正欲多说,却被顾子湛打断。
  “哎呀,今天难得我鼓起勇气对你表白,你又正好也对我起了那等心思,不如就赶今天这个黄道吉日,咱们把正事办了!”
  楚澜话被止住倒没在意,抬眼斜睨她,问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对你起了哪等心思?你说的‘正事’,又是什么事?”
  顾子湛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学着电视里那些纨绔子弟的样子,挑起楚澜下巴,坏笑道:“明知故问是不是?”
  又贴近楚澜耳边,轻声道:“你的心思与我这正事,都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