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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凶犯露马脚,穷途殊可笑


  那驿官显然没料到李廉英竟会突然发问,骤然受到了惊吓,  竟浑身一抖。
  廉永康见状,  立刻皱起眉,  退后几步,与李廉英左右夹着这驿官。
  这驿官登时有些腿软,见这二人都看着自己,  只得强撑起胆子,哆哆嗦嗦开口辩解:“这、这甲一号房最靠里些,也最安静,两位大人都没有入住,  下官、下官便猜测,当是有身份高贵之人微服前来。”
  李廉英扯出个皮笑肉不笑,“这甲一号房把着边儿,还有扇窗户向着后院而开,  你告诉本官这是贵人住的,  莫不是欺本官见识少?你连我们这行人身份如何都不清楚,只见到河东府通关的腰牌,  就能猜出我们其中有贵人,  看来李驿官在这小小的管驿,  当真是屈才了。”
  又抬抬下巴冲顾子湛那个方向比了比,  李廉英继续道:“所以,这独一份的绿豆汤,也只给贵人准备了,是不是?”
  廉永康眉头皱的更深,  更靠近这李驿官几分,显然是在准备随时反应将他制服。一旁的柳赞更是顾不上敲门,快步走到顾子湛身前,抬手便要去拿那碗绿豆汤。
  这时,顾子湛才好似被身后那些声响惊动,拿着书卷,缓缓转过身来。
  止住柳赞动作,顾子湛挑眉,“咦,众位深夜来访,是有何事?”
  李廉英上前一步,答道:“公子,这昂州城的管驿卧虎藏龙,李驿官与我等绕了许久的圈子,非想要来见见您这位贵人。”
  顾子湛哈哈一笑,“李大人与廉将军气度不凡,李驿官想必也是据此看出来的吧。”
  那李驿官如蒙大赦,忙点头如捣蒜。
  李廉英狠狠向李驿官剜去一眼,又对顾子湛道:“无论如何,这碗绿豆汤出现的蹊跷,公子还是不要喝了。待我等拿去查验一下,再做处置。”
  顾子湛却摇摇头,拿起那碗绿豆汤,对那李驿官说道:“不必这么麻烦。”
  “请这位驿官大人当着咱们饮下,不就好了?若是无事,便是咱们唐突了,到时候我自会给驿官大人赔罪。若是驿官大人有个什么不适,哈哈,那也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那李驿官已吓的面如死灰,连连哀嚎:“这绿豆汤并非下官安排的啊!”
  顾子湛站起身看向他,顺着他这话轻笑补上一句,“不是驿官大人准备的,也当是您的手下准备的。怎么,大人竟不愿喝吗?”
  “还是说,驿官大人,您知道些什么,却是不能同我等说的?”
  这李驿官再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贵人啊,小人知错了,您天星下凡,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小的吧!小人也是受了上头的命令,不然,也万万不敢伤害贵人啊!”
  顾子湛听他竟会这么说,不禁向李廉英和廉永康看去一眼。二人皆是吃惊不小。听这驿官所说,不但已知晓顾子湛的身份,甚至,竟是上头有人下令要他谋害顾子湛。只是,指使这样一个小人物出马,想来断不会是天顺帝,那么,这人究竟是谁呢?
  李廉英脑子转的飞快,立刻便想到先前这李驿官隐晦提到与东宫有关!只是东宫,除了太子,又究竟会是谁!
  二人心思各异间,便听到顾子湛开门见山问道:“上头?不知驿官大人的上头,又是何人?是昂州知州,还是河西府巡抚?亦或者,是京城中的哪位高官贵人?”
  李驿官听她问话,上下嘴唇只打着哆嗦,却迟迟开不了口。
  顾子湛便继续道:“皇城中,殿下待我不分彼此,这点世人皆知,故而,绝不会是殿下想要加害我。”又指指李廉英和廉永康,“陛下嘛,不妨与你之说,这二位大人便是奉陛下旨意,要将我平安带回京城。你想谋害我,便是坏了这趟差事,更是伤了陛下的面子。你好好想想,你上头的那位,比得过方才我说的这二位贵人吗?”
  见这驿官还在犹豫挣扎,顾子湛似乎已失了耐性,挥挥手,对柳赞说道:“驿官大人不愿说,那便不用说了。将这碗绿豆汤,给他灌下去!”
  *
  柳赞向廉永康看去一眼,廉永康立刻挥手,身后两名龙骑卫大汉闪身上前,将那驿官从左右牢牢制服住。
  李廉英心觉有些不妥,开口道:“等——”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柳赞已迅速捏住那驿官咽喉,将这碗绿豆汤全灌进了他口中。随后,这驿官立刻跪倒在地,腹中升腾起的剧痛,令他再难支撑,就在这地上打起滚来。
  顾子湛上前一步,一脚踏上他胸口,厉声喝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如今你若再不说,便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驿官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他心知这碗绿豆汤中的毒药是罕有的无解之毒,不然先前顾子湛要他喝下时也不会惊慌露了马脚。如今,更是万念俱灰。听顾子湛这一说,求生的欲望战胜了背叛和告密的恐惧,呜呜叫道:“我......我说!神仙救我!”
  顾子湛力道一重,却正好踩在那驿官腹上,他便再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随着这一阵剧烈的呕吐,他只觉得腹中绞痛稍稍缓解,随后顾子湛力道更重,绞痛又突然加重几分。
  这样反复来上几回,那驿官再支撑不住,啊呜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顿时,再不敢耽搁,忙叫道:“是,是邢同知!”又挣扎半坐起,嘶哑叫道:“神仙、贵人,救我!”
  顾子湛将脚从他身上挪开,撇撇嘴,一脸的嫌弃。转过身去,随手丢出一个白瓷瓶,柳赞接住,就听顾子湛说道:“给他吃下吧,死不了。”
  又看向李廉英和廉永康,顾子湛挑眉一笑,“二位大人,看来这昂州城,有人不太/安分,想砸了二位的饭碗啊!”
  李廉英面色极差,已知道这其中定有小人在搅和生事,问廉永康道:“廉将军,这事如何处置?”
  廉永康哈哈一笑,“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同知,李大人还会怕他吗?本将这就去将他绑回来,倒要看看,他上头,还有没有人!”
  李廉英点点头,他心中也起了恼。正如顾子湛方才说的那样,要是路上她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有没有其他人的意思,单从他自身来说,便是办砸了差事。一个小小的同知,还不配让他瞻前顾后!
  见廉永康已带兵走了,李廉英也知,这人,显然是与顾子湛走的近的,那他也省的去趟这摊浑水。指挥剩下的几名龙骑卫,便要将这李驿官抬下去。
  正好,便听到已吃下解药慢慢有了些力气的李驿官,正不可置信地问向顾子湛:“贵人,这、这是什么药,小人竟立刻觉得好多了!”
  顾子湛朗声大笑,开口道:
  “仙丹!”
  *
  那邢同知并未休息,还在他那座表面寻常实际内里奢靡的府宅里,等着顾子湛身死的消息。
  忽然间,府外起了一阵骚动,立刻,便有嘈杂的脚步声和下人拦截的喝骂声,涌入了他的院子里。
  邢同知立刻掀开一旁的八仙桌,角落里那间暗门刚被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躲进去,就见到一队衣甲鲜明的龙骑卫士兵,已破门而入。这下好了,暗室的门还开着,他既无处遁逃,又将那间满是金银珠宝的暗室,也漏了个底儿掉。
  廉永康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蛀虫逮了个正着。
  与那尚有些顾忌还能撑个一时半刻的李驿官不同,邢同知养尊处优惯了,向来颐指气使的纸老虎,见到真刀真枪的猎人时,竟吓的流了一地的黄汤。
  廉永康看着面前这一身骚气、瘫如烂泥一般的邢同知,骨子里的少爷脾气一起,恶心的不知从何下手。
  一个亲卫见状,试探问道:“将军,要不,让他先洗洗?”
  廉永康被气笑,忍不住骂道:“洗个屁!”想到这邢同知要洗的话确实该先洗洗屁股,又差点被自己逗笑,面色顿时有些扭曲,呛咳一声道:“那被单给他多裹上几层,先带走!”
  说罢,大步向外走去,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回去,也该洗洗了,洗洗眼!太辣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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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个通宵,第二天一早,廉永康就把昨夜审讯的结果报给了顾子湛和李廉英。
  本案清晰明了,加上龙骑卫与普通府县衙役不同,审起人来无所顾忌,往往一套刑罚下来,该招的就都招了。这次尤为痛快,都是些软骨头的孬货,连板子都没上,光吓唬了两句,自己就滔滔不绝全说了。
  下毒之人是管驿中的仆役任老二,指使他的自然就是李驿官。而李驿官说的受上头指令,便是指这邢同知。至于邢同知又是受何人指使,在查出他的身份时,基本便已清楚了。
  邢同知族中有位当大官的堂兄,这堂兄还有位好女儿,嫁入了东宫。
  除了邢康,还能是谁?
  不过,令顾子湛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那场顾澈被砸中脑袋的绣球招亲,竟然也与这邢同知有些关系。
  原来,早在邢康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那时还是个昂州城书吏的邢同知就仗着他有位当京官的堂兄,在这昂州城横行霸道。他瞧着周家家大业大,又只有周小姐这么一个美名在外的女儿,便起了想要强娶的念头。周老爷被逼的没法子,才会搞出那场绣球招亲,着急想找个清白人家的子弟,给女儿招婿。
  阴差阳错之下,才使得顾子湛于这大昭,重活了一回。
  后来邢康得了势,这邢同知自然水涨船高,成了邢同知。仗着太子岳父同族的身份,更加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短短的时间,那间暗室里,便堆满了金银珠宝。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自然而然,京城中的邢康,也得了他不少的好处。
  待见到那本密密麻麻厚如墙砖的账本时,顾子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喜欢记账,真是一个不俗的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