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白青清冷的声音响起的猝不及防，大概是那只手腕确实是太过纤细没有存在感。傅九城抬起眸子看向白青眼底的时候，手依然没有松开。
两个人相对无言，傅九城毫无被抓包的尴尬，只是再一次抬起白青的手，凑在自己唇边，烙下最后一个吻，在那一圈淤青上留下完美的一圈吻印。
白青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傅九城。
他没有揶揄对方，分明手腕因为狄莺的处理只要过几天就可以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吻过一圈手腕。
他只是看着那对软化下来的剑眉，那双怅然又带着歉意的星眸，挺立的鼻梁和还略微闪着亮光的薄唇。
白青甚至可以隔着这并不算遥远的距离，用眼神抚摸对方凌厉的下颌骨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傅九城化形的很成功。妖怪想要化形是十分困难的，能化成正常人形都实属不易，更何况是傅九城这样的。
白青打量着傅九城的时候，傅九城也在打量白青。
他很少会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人。近到只要他往前轻轻一压就可以吻到白青的嘴角。
月光透过窗棂，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床上，描摹白青的五官。
疼痛和晕眩感为他本就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我见犹怜的凄艳，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红，带着看不清晰的水汽，柔弱却不女气。
人间绝色。
怪不得以前那些民间话本都要骂着那帮子狐妖蛊惑人心为祸人间，如果各个都是这幅好皮囊的话，家国江山都作为聘礼也不显得荒唐。
“你在干什么？”
白青把自己问过的话再次重复一遍，连语气和语调都像是精确计算过一般，两次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不悲不喜，不嗔不怪。
两个人的距离暧昧纠缠，但是说出的话却冷的像是跨越了一整个海沟。
原本两个人之间靠近一些的距离忽然又被拉的很远。傅九城坐直身子，松开了白青的手：“没事，龙涎疗伤。”
白青举着自己的左手，借着月光看了看。上面原本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现在基本淡到看不见，手腕上的微微凉意忠实的告诉自己的主人，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傅九城只看到白青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只是全心全意检查龙涎的效果，但是他的读心术一遇到白青就总会失灵。
白青刚才有一瞬间的怅然。那一点点的怅然居然是因为傅九城松开了他的手。
“抱歉。”
难得傅九城能先开口说话，没让气氛陷入尴尬。
白青撑着身子爬起来，靠在床头，眯着眼睛：“没事。”
抱歉什么？
不管是事后补救的多么及时多么妥善，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没人能抹除他刚才手腕的疼痛......和心里一瞬间的刺痛。
白青轻咳两声，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管理局的人能处理的干净吗？”
“可以。”
傅九城皱着眉，又想到了那条黑蛇。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条臭的要死的黑蛇在处理这种事情上一向很靠谱。
傅九城说：“等今天过去，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所有人的记忆里都不会再有关于‘何柴’这个身份的任何一点痕迹。”
白青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大家都还记得的话，他们还真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
白青靠在床头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手腕：“管理局的人还在，要今晚让他们带我去检查一下我的身份吗？”
傅九城居然从白青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丝自嘲。
于公的话，白青现在正好去核对身份，也可以打消傅九城心里的怀疑，也可以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私......傅九城抿了抿唇：“管理局的不管这个。”
要是狄莺或者那条黑蛇在的话，指定要啐傅九城一口。管理局管的不仅仅是何柴这种触犯了妖界律法的，还有他们嘴里常说的黑户。狄莺刚才留下就是为了去核查何柴到底有没有登户口。
白青不知道是真的不了解管理局的管辖范围还是不想戳穿傅九城拙劣到和别人一核对就可以揭穿的谎言，只是靠在床头点点头，这件事情就当是过去了。
算了算时间，差不多管理局那边的人也应该处理完了。傅九城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狄莺的味道了。
有些话只要开过一次口就有勇气多说几次，刚才一句“抱歉”不痛不痒，白青的态度不远不近，傅九城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呼吸了一下：“对不起。刚才没有相信你。”
明明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白青像是为了一句“对不起”等待了大半辈子一般唰的红了眼圈，迅速的转头自欺欺人的看着另一边。
“对不起。”
可能是红着眼圈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白青用力的眨眨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激动：“我说了没事。”
“可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烦不烦，闭嘴。”
幼儿园小孩子水平的吵架没有持续多久，风风火火还没化为人形的狄莺撞进房间里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白虎的身上还带着一点水汽，粗鲁的隔开两个人，蹲坐在白青身边警惕的看着傅九城。
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确定傅九城没有做别的动作，白青也醒过来了，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狄莺才放下心，压低声音靠近白青：“怎么样了？”
白青含着笑摇摇头，举着自己的手微微转了一圈，表明自己的手腕没事了。
那只手耷拉着使不上力的样子狄莺还历历在目，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至于好的这么快。圆溜溜的虎眼疑惑的看了一眼白青，再看了看傅九城，没得出什么结论，狄莺只好作罢。
从狄莺嘴里得知，何柴还是一个黑户，而且是真的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到这么大的黑户。
“之前我还和傅九城打趣，说你要是黑户肯定不敢做这么大。”狄莺化为人形，懒懒散散的靠在床边，有意无意的把两个人隔开，“谁能想到，居然不是你。”
谁也不知道何柴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分明是一个建国后才偷偷摸摸成妖的小后辈，居然走在前辈都不敢走的高压线上。
大概是因为过分坚信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乃至丧失本心，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回真的要闹死了，修改记忆那小娃娃哭了好久一会儿。何柴的身份特殊，记得他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差点没把那个小妖怪给榨干......”狄莺原本还絮絮叨叨的讲着白青从没有接触过的趣事，结果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居然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白青无奈的托住狄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对傅九城使了个眼色。
傅九城心领神会的退开，让白青把狄莺半抱半拖的带到床上放平。
白青悄悄的从床尾下来，看着已经睡熟的狄莺叹了口气。
狄莺一个人霸占了这么大一张床，他们不可能和狄莺挤一张床，这么小的房子只够把另外一张床也变成大床，却不足以再往里面添一张。
也不是不能用妖力浮着就这么飘在空中睡一晚上。主要是今天都比较疲惫，还是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可能会有一个悄无声息的摄像头对准他们抓拍的敏感时期。
要是第二天他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工作人员一开门，看到半空中浮着一个人，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不知道是要先指责他们带着不相关人员进来还是要先“咕咚”一下昏倒在地。
白青拍了拍边上的床：“挤一挤吧。”
看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总比看到刚才设想的那么恐怖的场景要好。
傅九城点点头，伸手就把那个寒酸的小床换成一个豪华双人床。
床很大，两张薄毯，刚好够一个人占据半边的床还互相不影响。
之前被狄莺打断的话头已经接不上了，不管是白青已经酝酿不起来的情绪还是傅九城再没办法张开道歉的嘴，刚才的事情仿佛就是不了了之了。
白青闭着眼躺在床上，却因为自己封闭了五感而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傅九城翻了个身，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他。
身旁已经响起了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傅九城依然毫无睡意，只要一闭眼就是白青蔓延不可思议盯着自己看，退后两步吐出一口鲜血的场景。
他几乎还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翻来覆去半晌，傅九城抬手拿起了边上的手机。
鬼使神差的在搜索栏搜索了白青。
忽然想要看看到底在一般人的眼里，白青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会和刚才一样因为一句道歉就红了眼眶吗？还是依然挂着厚厚的揭不下来的面具？
但是搜索出来的东西有些偏离轨道。
一条点赞、评论和转发量都可以媲美一个小网红的微博出现在搜索结果的第一位，不仅明晃晃的挂着#傅九城##白青#，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tag──#旧情#。
微博内容很简短，傅九城也不是没有见过cp粉，但是能这么快就隔空把他们拉cp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动动手指翻了翻评论，找到几条算是有参考价值的评论。
【旧情未了】：我就直接用这个ID来给你们看看我的决心，好吧。隔空吃cp，谁有我在行？
【今天也想成为傅夫人】：对不起，我原本是唯粉......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就只有这俩没有见过面，拉郎配不好吃！
【柏青白青白情】：我也是唯粉来着......但是，真的好好吃，两个人的颜好搭啊......
诸如此类。
内容繁杂，大部分的还在吵架，傅九城看的眼睛疼。
正好白青在另一边翻了身，傅九城像是被抓到晚上玩手机的孩子一样反手把手机扣在枕头上。
可能是因为刚才受到了一点惊吓，可能是白青的呼吸声过于平缓绵长。傅九城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回枕头边，轻轻的说：“晚安。”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傅九城：都说我们很配。
狄莺：呵，老不羞的玩意儿，要不是你传音让我装睡，你能和白青小宝贝一张床？
白青：EXM？我感觉本该有我的戏份我却一无所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