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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你还得有文采,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好诗赋。


  不然,也待不下去。
  雒阳人民的傲娇,天下皆知。
  而雒阳更是天下文青聚集之地,文采不好者,根本不可能被雒阳人接纳。
  毕竟,雒阳是贾长沙的故乡。
  天下诗赋和文青的理想乡。
  自贾长沙后,有志于诗赋之道者,没有去过雒阳,接受雒阳人民的熏陶,几乎不配写诗作赋!
  同时,雒阳还是《春秋》系两个支流邹氏春秋和夹氏春秋的传承地。
  天下学者,想要触类旁通,就必须去雒阳,求阅邹氏和夹氏的原本。
  第三,河南太守,必须有靠山。
  而且是足够硬扎的靠山,才能镇得住场子,才能压服河南的贵族士大夫们。
  毕竟,河南郡治所在雒阳城里的列侯宗室子弟,甚至比长安城还多。
  号称一个板砖下去,都能砸到一个贵戚之后。
  故而,在汉季,能当过一任河南太守的人,必定可以胜任其他任何工作。
  讲道理,当官当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只是中庸之姿,这位王太守也已经可以成为一方巨头,地位不下于一般九卿了。
  张越哪怕再强,也很难再威胁和胁迫他了。
  只是……
  张越在回忆了一下这位王太守的出身和履历后,就笑了起来。
  他微微想了想,就径直出宫,乘上马车,直奔大鸿胪给入京地方两千石们安排的官邸群——位于嵩街北部的大鸿胪迎宾署。
  一到迎宾署,亮明身份,表明来意后。
  负责接待的官员,立刻就将张越带到了一处雅居前,道:“侍中公,这里就是大鸿胪给王明府安排的居所了……”
  “要不要下官去通传一二?”
  张越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子,丢给这官员,道:“就不必劳烦阁下了,吾自去拜访就好了!”
  那官员接过金子,也没有多说话,喜滋滋的离去。
  张越则提起绶带,走入院子之中。
  门口,两个负责警戒和执勤的卫兵,在看到张越的貂蝉冠后,非常明智的选择没有看见,任由张越长驱直入。
  ……
  滋滋燃烧的连枝灯,将书房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王豫端坐在案几前,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明日一早上朝朝拜天子的奏疏文字。
  虽然,其实这篇奏疏,他在半年就已经写好了。
  内容和格式,也经过了无数次修改。
  但……
  他却总是觉得不满意。
  给刘家当差,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特别是当今这位陛下,对齐郡和青州郡国,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和关心。
  犹记得当初,天子拜自己为齐郡太守,陛辞之时的训话:“保民以仁,爱民以德,此太公之治齐也;授民以渔,教民以材,此管子之所以兴齐也!汉之兴,实赖于合太公、管子之遗风,今公为齐太守,牧民以百万计,公此去当保民循义,恭朕之命,懋哉!懋哉!”
  他也确实想要做一些事情,好实现天子的意图。
  可……
  根本就没有办法啊!
  齐郡事务的复杂,比河南郡还要混乱!
  不独是权贵豪族,还有富商大贾。
  光是临淄城里的百万人口,每天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够他喝一壶的。
  在齐郡想要做事,就不得不考虑临淄城。
  尤其是那些控制临淄物资供给的势力。
  他们要是打个喷嚏,百万人口缺衣少食。
  这上面怪罪下来,挨板子和训斥的,不是身为齐郡太守的他,难道还能是别人?
  治齐五年,近乎一事无成。
  反而几乎被齐郡的胥吏权贵和商贾们驯化。
  王豫感觉也很惶恐。
  更让他惶恐的是,自己的靠山倒台了。
  丞相葛绎候公孙贺父子下狱死!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石破天惊一般的大事。
  他是公孙贺的嫡系,在三十年前,就在公孙贺身边做事。
  因为做的好,而被公孙贺举荐出仕为官。
  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公孙贺标签。
  而现在,曾经的丞相葛绎候,已经被定性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
  新任的太仆上官桀,还没有上任呢,就已经发公文给太仆衙门,严正指出:公孙贺父子朋比为党,祸乱国家久矣,今公孙贺父子虽明正典刑,以正国法,然其流毒不可谓不深矣!本官受天子之命,既为太仆,首任之要,务在清除公孙贺父子之余毒,上谢天子,下安黎庶,中利国家,有司当肃而慎之,即刻清查上下所属公孙贺父子朋党……
  简直就是杀气腾腾,让王豫看的心惊肉跳。
  太仆这么玩,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公孙贺父子余毒不清,陛下就不会满意吗?
  要知道,这位新太仆,可是从侍中转任而来。
  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今天子的意志。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王豫是不是也算公孙贺父子党羽,属于要清理和清楚的‘余毒’?
  所以,作为一个政治生物,王豫知道,生死与否,就在明日一早的大朝会上了。
  他必须表明态度,而且是立场坚定的拥护和支持天子的果断行为。
  必须告诉全天下,当今天子果断清楚公孙贺父子这样的奸邪,真的是天下之幸,社稷之幸。
  身为齐郡太守,他和整个齐郡上下,都为天子的英明神武和明见万里感到振奋。
  国家有救了!
  天下有救了!
  社稷有救了!
  然,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他必须揭发和揭露公孙贺父子这样的奸邪的恶行。
  还得深刻的表明,自己早就已经和这些奸臣,分道扬镳了。
  只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怎么写和如何组织措辞,就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度该怎么把握?
  该如何让天子和朝臣,都认可自己的表态,确认自己已经不是奸臣一党了?
  再一个,如今,公孙贺父子倒了,他该去找谁来当新的靠山?
  这几个问题让王豫真的是脑子都要炸掉了。
  “唉,为官之难,难于上青天!”王豫叹着气,放下手里的笔。
  在齐郡五年,自己近乎一事无成。
  天子本来就很不满了。
  现在,又要面临与公孙贺父子进行切割的难题。
  恐怕,此番自己是很难过关了!
  “或许,我该考虑如何体面的致仕了……”王豫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但又有些不舍。
  他花了三十年,从一介布衣,爬到现在的位置。
  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和心血,就这样放弃?
  如何甘心!
  但理智告诉他,或许致仕是唯一的出路。
  这样,才不会惹人嫌弃,被人厌恶。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门外传来了自己的管家的声音:“主公,有贵客来访!”
  “谁?”王豫闻言,好奇的问道。
  “据贵客自己自称,乃是‘侍中领新丰令,钦命京畿全权除疫大使张子重’……”管家轻声说道。
  王豫闻言,仿佛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跳起来,急忙道:“快快有请……不,吾要亲自恭迎!”
  回京的这几日,王豫听说最多的,就是那位张毅张子重了。
  这位汉家最火热、最受宠的新贵!
  长安城中,如今权柄最大的大人物!
  别号张蚩尤,据说有三头六臂,万夫不敌之勇!
  又据说,博览百家之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身所学臻于化境,连太学祭酒董越,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教也,只能是代父收徒,打算让其成为已故的董江都的再传弟子。
  更有传说,这位张侍中在兵法军事领域,也有着让人膜拜的造诣。
  连汉家大将,甚至贰师将军李广利也要求教!
  更要命的是——王豫的旧主与靠山,就是栽在此人手里。
  葛绎候公孙贺父子,屹立朝堂,富贵三十年。
  却在不到四个月里,被这个从南陵杀出来的布衣扳倒。
  只能说恐怖!
  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如今,这位侍中官赶在大朝议之前来见自己?
  王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抓住了,或许就能平安落地。
  若不能抓住……
  那或许找个白绫,自己上吊,可能还会有些体面。
  ……
  于是,王豫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地面,来到了门口。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子,站在门口,朝他微笑。
  他头上的貂蝉冠,就是最好的标识物。
  “下官齐郡太守豫,恭问侍中公安……”王豫迎上前去,纳头就拜,毫无节操的道:“侍中公星夜来下官住处,真是令下官荣幸之至,深感惭愧啊!”
  “下官本该再去侍中府邸请安问好,奈何回京日短,琐事缠身,不得空闲,又心念侍中公日理万机,辅佐陛下,事务繁多,不敢冒昧打扰……”
  这一段话说的王豫自己都感觉是肉麻无比,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他今年五十有六,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两千石,贵为一郡太守了。
  彼时,这个年轻人恐怕还在娘胎里。
  但……
  没有办法!
  与节草和面子相比,小命和仕途前途,显然更重要!
  他做了三十年的官,宦海沉浮,亲眼目睹了无数人的起起落落。
  早就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节草与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像曾与他一同出仕,被认为汉室百年难得一见的刑罚专家的咸宣。
  就因为要面子,想要节草,所以灰灰了。
  而他这个不要面子,没有节草的家伙,虽然才能不及咸宣一半,三十年的政绩加起来,还不足咸宣在内史任上一年的成绩——咸宣担任内史,第一年就干掉了长安五十个为非作歹的贵戚子弟,顺便修了漕渠。
  第二年就让整个长安的犯罪率降到了有史以来最少的地步。
  哪怕是那些恨咸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咸宣是汉室有史以来最好的内史官。
  可他不是死了吗?
  而且是被族诛!
  而自己,这个当初被咸宣讥笑为‘王无用’的家伙,却活到了现在,拜为齐郡太守,秩比真两千石,在整个汉书都属于绝对的高阶官吏。
  所以呢,王豫没有任何负担的一见面就直接跪舔起来。
  这就让张越尴尬了。
  “明府实在是太厚爱了!”张越赶忙拉起对方,道:“晚辈受之有愧啊!”
  但内心却是很喜欢,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