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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这丫头也乖,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一脸欣慰:“妈妈,王老师长胖啦。”

        才几天的功夫,王丽媛能长胖,陈玉凤不相信。

        但她能理解甜甜的忧心,于是把女儿抱了起来,正准备往人群里挤,尽量让甜甜多看到一点,看孩子最心爱的老师,到底能不能离得了婚。

        忽而人群呼啦啦的往后退,是马琳,因为办公室人太多,她把人全赶出来了。

        “我这不是菜市场,都给我出去!”她在吼:“谁再抽烟,记大过!”

        大家纷纷掐着烟,可掐了烟,随地吐口痰来灭,搞的走廊乌烟瘴气。

        一帮兵哥这种形象,怪不得要马琳来管仪容仪表,别人还真管不来。

        这时忽而萧母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媳妇儿,丽媛呐。”

        陈玉凤回头一看,王丽媛和萧胜一起出来了。

        不过三天,萧胜关禁闭关的胡子拉茬,双眼深陷,王丽媛没涂粉底,可脸圆了一圈,气色猛然也变好了,皮肤也呈现一种健康的,正常的红润色,再不是原来那种苍白蜡黄的样子。

        看到她抱着甜甜,王丽媛悄悄招了一下手,但时不时得看萧胜一眼。

        至于萧胜,还是原来那副得性,马琳看他,他立刻低头,领导们批评他就虚心点头,不停称是。可时而瞥王丽媛一眼,目光叫人胆寒。

        这种人不会改的,他在外面越谨小慎微像条狗,回家就会变本加厉折磨妻子,他会把自己在外面受的气全发泄在妻子身上。

        看到男领导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陈玉凤觉得这事马琳可能处理不下去。

        毕竟磨一磨,凑一凑,当女人身上的伤口好了,家暴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她是这样想的,王丽媛要是办理病退,会有一笔安置费,到时候让她投到肯德基,再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那六千块陈玉凤月月从饭馆里抽,让王丽媛用以生计,而股份的分红,她将来照样给王丽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总比在等待离婚时出意外,被打死的强。

        走廊上全是人,闹轰轰的,不过马琳一出来,瞬时就安静了。

        “闵团,萧胜有没有打过王丽媛?”马琳抱着一沓文件,语气温和,先问三团团长。

        三团团长和稀泥:“小夫妻吵架动动手很正常,但他向我保证过,没有真打。”

        马琳再问军法的工作人员:“你们调节过的,你们说萧胜同志打不打人?”

        军法来了俩书记官,原来协调过王丽媛的离婚案,对视一眼说:“萧胜同志还蛮诚恳的,他也保证以后不会了。”他们是法官,会保留意见。

        马琳再问萧母,语气也很好:“你也保证你的儿子不打儿媳妇,对不对?”

        萧母有点纳闷,因为她一直听说马琳人特别凶,可这语气,明显和稀泥啊。

        她忙说:“小夫妻推搡一把很正常,我儿媳妇搞舞蹈的嘛,喜欢化妆,喜欢穿漂亮衣服,我儿子是部队教育的,性格保守,两人为此拌几句嘴,相互动动手,但在我看来,我儿子吃亏的次数更多。”

        这句倒叫一帮男领导们笑了起来,就仿佛王丽媛是个母老虎。

        现场的气氛轻松愉悦,一帮军人觉得今天马处长心情不错,愈发放松了,有人甚至悄悄又点了一支烟。

        马琳再柔声问萧胜:“我要把王丽媛还给你,你能保证以后不打她吗?”

        “绝对不打了,我保证不打了。”萧胜指天:“苍天做证。”

        甜甜在陈玉凤的怀里,马琳问出这句的一刻,孩子忽而撇脸,含泪望着妈妈。

        那种委屈和无力,就好像她早就料以了这个结果一样。

        这样的事在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过好几次了,领导训话,萧胜保证,但关起门来王丽媛依旧要挨打,它是个恶性循环,只要不离婚,就没有休止的一天。

        陈玉凤也很生气,搂过了女儿的脑袋,在这一刻她在鄙视马琳。

        却原来她跟别的领导没什么两样。

        却原来即使在军区,女人被家暴了,依旧申诉无门。

        军区唯一的女领导也不过如此,走过场,和稀泥!

        但啪的一声,《门诊病历簿》被马琳砸在三团团长的脑袋上,她吼问:“你不是说萧胜没打过吗,他为什么要保证自己不打了,既然说不打了,难道不是曾经打过,你是聋子,还是你故意选择听不到,偏袒你的下属,你得多愚蠢,才能相信他玩的这种文字游戏?”

        三团团长给吓的瞬时立正,捧着病历薄的手瑟瑟发拌。

        紧接着是《报案回执》,马琳刷一声砸在政委脑袋上,又是厉声:“看看公安给的伤情记录,王丽媛被打到尿湿禁,你识字吗,不认识的话撤了肩章回去读小学,觉得军嫂报案让部队在公安面前丢人了吗,那脸难道不是你丢的吗,如果你肯干预一回,怎么会闹到今天的程度!”

        政委捧起《报案回执》,斗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

        最打到便血,这是裤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上面的尿和血,这是不打就行的吗,你是在故意伤害,你这属于故意杀人罪!”

        裤子落在地上,□□处的尿迹和血丝还隐约可见。

        接下来是一封起诉书,指着军法两位书记员,她说:“萧胜这是故意伤害罪,军务处要起诉他,撤他肩章,如果半个月后我还看到他是营级待遇,你们就是渎职,我就要起诉你们,让法庭扯你们的肩章,同样,王丽媛的离婚案要是半个月后我看不到离婚证,我一样要起诉你们,撤你们的肩章!”

        从和风细雨到电闪雷鸣,马处长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走廊一片安静,一帮人高马大的男人目瞪口呆。

        现场甚至没有呼吸声。

        萧胜看一眼裤子,再看他的肩章,这如果没了,他就是个普通义务兵,不,他因为训过新兵,估计还会被心里有恨的新兵们打死在营区,他连新兵都不如。

        当一个男人被剥去权力的外衣,他就是条丧家犬。

        而当一帮男人被羞辱,他们就是一群丧家犬。

        走到萧胜面前,马琳挺胸抬头,说:“今天广播加一条,以后所有家暴案件先报军务处,在我马琳的地盘上,谁敢动手打军嫂,我就撤谁的肩章,当场撤。”

        先是敬礼,紧接着啪啪两声,萧胜的肩章被她无情的拔掉了。

        她双手捧着肩章,递给李干事,装进了红色的,用来呈放肩章的盒子里。

        “萧胜同志,除非你迅速离婚,并且改正错误,否则,你将永远是个义务兵,津贴18块,住房立刻腾,现在滚回新兵宿舍去。”她说完,进办公室去了。

        下午两点的光洒在萧胜的肩膀上,肩章的地方只剩两块深深的绿。

        这就是传说中的撤肩章?

        它看似轻巧,可它代表着一个人的政治前途。

        萧胜的八年军旅生涯在此刻完蛋了,除非他能有重大的立功表现,否则,他就只能从义务兵干起,再熬八年!

        走廊里只有夸夸的皮鞋声,忽而,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吼:“还不回去工作?”

        一群军人下楼,悄无声息,有人甚至还捡起烟蒂,悄悄带走了。

        而萧胜下楼的时候跌跌撞撞,成了罗圈腿。

        走了两步走不动,给他妈扶着,俩母子一瘸一拐。

        曾经趾高气昂的家暴男,在此刻仿如过街老鼠。

        他脸上那层永远伪装的皮笑肉不笑的笑也终于揭掉了。

        在楼梯口,他压低嗓门一声哀嚎:“妈……”

        “咱没打人,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萧母搂着儿子,睁眼说瞎话。

        大约正是她如此的纵容,才把萧胜纵容成魔鬼的。

        萧胜走了几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都是因为王丽媛,我不会饶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