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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



        香玉姐一定很恶心他吧……他真是个衣冠楚楚的败类。

        赌坊的人哪能放过李老弟,见他拿不出钱,就上门来讨要。逼他去和他那在皇城曹家做事的姐姐要,不然就砍下他的手。

        李老弟四处借钱,他不想让香玉姐知晓这些事。

        纸又怎能包住火呢?某日香玉回药尘镇省亲,恰巧撞上了这一幕。

        她拦住凶神恶煞的打手,给赌坊的人磕头,说她一定能凑到钱,给她十日时间。

        他们知道香玉是曹家的丫鬟,曹家何等富贵,和主子奶奶讨饶,保不准就能漏点银钱出来。

        赌坊的人决定给香玉一点时间,让她去借钱。

        李老弟这回是真没脸见家姐了,他想给香玉下跪道歉,却被香玉拦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动不动就跪呢?这一回,你可吃到了教训?”

        “姐,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李老弟对天发誓,向她保证。

        香玉笑得有些凄凉。

        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般抚摸李老弟的头发,哽咽道:“你要听话,别沾赌了,明白吗?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真不爱读书,那就做点小本生意过活,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你把咱们李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没几天,不是出府省亲的日子,香玉却又来了。这一回,她给了李老弟两百两银子。

        李老弟再傻也知道,这钱的来历非同一般。

        他觉得手上的包袱烫手,拉着香玉,不肯让她走:“姐,这钱打哪儿来的?”

        香玉起初不愿说,又怕李老弟重蹈覆辙。若是再有下次,那就没人能救他了。

        于是,香玉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曹家老爷给我的。”

        “平白无故,为何要给姐钱呢?”李老弟不傻,骨子里就有商人的精明。

        香玉苦笑一声,道:“他让我做点事情,让我想法子把曹夫人孩子除掉。”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夫妻吗?”李老弟舔了舔下唇,问,“那之后呢?香玉姐办事之后,有个什么行程?”

        香玉眼眶里落下两行清泪,道:“还能有什么行程?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命的。”

        李老弟觉得这银钱不能收,道:“姐,你还回去吧!这钱不能要。”

        “你收下吧。”香玉擦拭了眼角的泪,道,“即便我把钱还回去,也难逃一死。这秘密让我知晓了,心狠手辣如曹老爷,定然还会杀人灭口的。倒不如我乖觉一些,把罪名都揽在身上。这样你得了钱便躲远一些,左右也没人能寻到你的事儿,不知晓咱们背地里的事儿。”

        李老弟也知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悔自己要去赌,后悔自己不听香玉的话。

        这一次回去,香玉真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李老弟还了赌债,离开了药尘镇。

        他回到故乡,在这里置办起父辈的生意来。他用香玉的换命钱,买回了自家的老宅。

        他建了大院子,摆上香玉姐喜欢的家具,还有她最爱的雪梨糕。可惜,他的姐姐再没能回家吃过了。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夜深人静的曹府,唯有慧珠院掌着灯。

        漆黑的夜幕里,那一室光亮仿佛往生路上的阎罗殿,轻歌曼舞,气氛诡谲。

        钟景身着薄如蝉翼的烟罗纱,赤足在厚重的毛毡毯上跳舞。她或跃或旋,身轻如燕。那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掠过眉眼,眼角眉梢处流出无尽的风情,婀娜多姿。

        是妖女,亦是圣女。神魔变幻,一念之间。

        她随着侍女急促的鼓点声舞动,最后捎来一杯酒水,亲手喂到曹老爷唇边。

        钟景柔媚地道:“老爷,赏脸饮一杯月儿的水酒吧。”

        曹老爷对于她的献舞姿态很是受用,他满心称意地喝下了这杯酒,将钟景搂到怀里疼爱:“你当真是我的好月儿。”

        钟景垂下眼睫,轻轻发笑。她知道时机成熟,秀眉微蹙,道:“老爷,你可知妾身是如何想起‘月儿’这个乳名的?”

        “哦?”曹老爷微微掀开一道眼缝,取笑她,“怎么?记起一个小名还要典故吗?难不成是神仙托梦给你的?”

        钟景赌曹老爷那个白月光女子“月儿”已经驾鹤西去了。不然凭曹老爷的财力,又有什么女人不是收入囊中呢?只有死人,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于是,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道:“妾身,梦到前世了。一个身影模糊,但耳后有红痣的女子给妾身托梦,说妾身是她的转世,让妾身莫要忘记‘月儿’这个乳名,要和老爷再续前缘。妾身左思右想也不知缘故,只是心间惶惶然,哪里不得劲。若是老爷真与妾身有那般前世今生的缘分,如今能避在老爷的羽翼之下,当真是妾身的福分。”

        她宜喜宜嗔地说完这番话,惹得曹老爷出神。

        曹老爷抬手,细细抚摸钟景耳后的那个红痣,皱眉不语。

        男子粗粝的指尖触觉强烈,惊得钟景坐立难安。

        就在钟景担心耳后的朱砂痣会不会脱落的时刻,曹老爷说了一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你吸引我的地方是神韵,而你耳后的这块皮,我已经有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钟景还想再品,可惜红鸾被下,翻云覆雨,她都要忘记这一幕戏了。

        曹家不止慧珠院一处亮着灯,碧云院也没熄光。

        曹夫人的寝房内点着一盏莲花灯,她看着不远处的慧珠院,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来。

        时辰不早了,该就寝了。

        曹夫人小心翼翼地褪去罗袜,露出肤若凝雪的脚腕来。

        这时,寝房的门被人推开,是婢女端着一个洗脚用的云纹银盆进屋里来。所谓“玉养人,银疗病”,大户人家很多洗漱用具都是拿银器打磨。不过能享用这般奢靡造具的,不是富商也是有品阶的朝中大员了。

        泡脚药汤子氤氲着热气,遮蔽住了婢女的眉眼。

        曹夫人泡足从不让人伺候,这是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规矩。

        而这小婢女显然是新来的,因姿色好,得罪了上峰。大家有意刁难她,于是特地叮嘱她“夫人爱侍女贴身随侍人泡脚”,她这才贸贸然端了洗脚汤子进来。

        曹夫人见有人来,诧异一阵,正想发怒。

        岂料那婢女一看见曹夫人的双足,立马吓得跪到了地上。

        即便慌张,她也不敢倒了洗脚汤,只是颤巍巍把银盆摆到身侧,给曹夫人请安:“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奉云林姐姐的命,特地来服侍您泡足的。”

        曹夫人见她年幼,行事倒还稳当,心里的怒意骤然减弱不少。

        她瞥见自己那残缺了一根脚趾的足尖,轻轻笑了声:“罢了,为难你作甚?你我都是可怜人……”

        曹夫人自从断了一根脚趾以后,自觉双足骇人,不敢让人瞧见,因此才从不让人服侍泡脚。

        如今时过境迁,断足的疼痛已经淡去,她又何苦再为难自己,不让人伺候呢?

        左右她也不在意这具身体有何缺憾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命里定数。

        曹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留下吧,从今日起,你伺候我泡脚。至于我脚上的这桩事,你不要对外说出去。”

        婢女否极泰来,激动地简直要落泪。她连连磕头,对曹夫人道:“夫人放心,奴婢是卖身给曹府的下人,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乱传话。”

        “那就好。”曹夫人淡淡道。

        曹夫人像是在心里做抗争,她撩起裙摆,将脚抬高,好让婢女能碰到她那保养得当的双脚。

        她看着脚上的伤痕,心如刀割。她这具养尊处优的身子,华丽的袍子底下,实则残破不堪。

        婢女捧着曹夫人的脚,微微出神。曹夫人脚上的伤痕平整,不像是出了意外,倒像是刀具触碰过的圆润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