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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他盯着手里的药看了半天,抬头往沈奶奶身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沈行春不在,他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沈奶奶知道他是在找沈行春,她说:“大春一会儿就回来了。”

安圆轻轻“嗯”了一声,把药放进嘴里,又举起盛着黑乎乎液体的杯子,仰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嘴里全是苦味,苦得他牙根疼,安圆闭着眼,小脸儿皱成一团,喉咙里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大口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却突然感觉嘴里被塞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很甜,安圆很快尝出来是蜜饯。

安圆嘴里分泌出很多口水,酸酸甜甜的味道从舌尖开始一直蔓延到喉咙,再到胃里,药的苦涩被蜜饯的甜蜜感完全的盖住。

安圆感觉舌头上像是炸开了一团烟火,他含着那颗蜜饯慢慢睁开眼。

沈行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身上带着明显的冷气,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大衣大拉拉的敞开,脖根的皮肤有点红,弯着腰,正笑着看他。

“现在嘴里不苦了吧?刚刚小脸儿都快皱成麻花了。”

安圆用舌尖卷起那颗蜜饯,顶到右侧牙根底下,咬了两口之后冲着沈行春笑出了一排小白牙,“不苦了,现在是甜的。”

6  哥哥给小圆儿唱首歌
6  哥哥给小圆儿唱首歌

我怕狼来了的夜晚,他的歌声慢慢刻在我的喉咙上。

——安圆日记


晚上沈爷爷回来之后又看了看小圆儿,确定他没再烧起来之后放了心。

沈奶奶跟沈爷爷睡觉前还嘱咐沈行春带着安圆好好睡觉,看着他们俩都进了屋之后才回去睡觉。

安圆洗漱完之后站在炕沿边上,不停地扯着身上穿着的沈行春的毛线衣。

沈行春铺好褥子跟被子,叫了他一声,“小圆儿上来睡觉。”

安圆没应声,站在炕沿边上没动,沈行春看他没动,下来穿好鞋,问他:“怎么了?”

安圆又扯了扯毛线衣长长的衣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声说:“哥哥,我想出去……”

沈行春看了眼窗外,问:“怎么了?怎么想出去?”

安圆小步挪了挪身体,声音比刚刚还小,“哥哥,我想出去尿尿,我害怕黑。”

沈行春家的厕所是在外面,房子后面的后院里,离的还有点距离,他白天的时候敢一个人出去,但是晚上他不敢,外面太黑了,风吹得吓人,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的狗叫声。

沈行春一听说他想尿尿,说:“外面太冷了,屋里有尿壶。”

沈行春说完之后安圆还是不动,头低的很低,沈行春猜他应该是用不惯尿壶,说:“出去的话外面很冷。”

“出去尿吧。”安圆说。

沈行春从炕沿上捞起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安圆头上,“出去的话得戴上帽子,外面太冷。”

沈行春的帽子太大,一扣在安圆的头上就滑到他脸上,盖住了他半张脸,帽檐压在鼻子上,沈行春只看到了安圆的下巴,又把帽子给他摘了,“太大了,还是戴你自己的,你的帽子呢?”

安圆抬手理了理刚刚被压过的头发,找到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的帽子戴好。

沈行春看着他额前的头发又被压到了眼睛上了,抬手给他拨到一边,捏起一根头发捻了捻说:“头发有点长了,多长时间没剪过了?”

“一个月没剪了,”安圆使劲儿抬眼看了看额头上的头发,“我以前半个月就剪一次,这次一直在路上,没时间剪,回家之后我就剪。”

“我每次都在家用推刀给自己剃头,从来没去过理发店。”沈行春笑着说。

安圆仰头看了看沈行春的寸头,沈行春配寸头并不丑,但是他自己坚决不会直接剃成寸头,那样就不好看了,会显得他的脸非常的圆,虽然以前安国庆说那样看起来更可爱。

但安圆不要可爱,他要好看……

沈行春看着安圆仰头看他出了神,抬手隔着帽子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闷闷的一声,说:“想什么呢?”

安圆还没回过神来,直接开口:“我在想寸头不好看。”

沈行春一听,抬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疑惑的问:“寸头不好看吗?”

安圆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说哥哥寸头不看,我是说我寸头不好看。”

“好看,小圆儿长得就好看,什么发型都好看,”沈行春说完,又捞起一个大衣递给安圆,“穿个大衣再出门,刚退烧,别又冻着了。”

安圆穿好大衣,沈行春一只手随便裹了裹自己的大衣前襟,另一只手拉着安圆,“走,哥哥带你去尿尿,刚刚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又不舒服。”

“没不舒服。”安圆小声说。

“下次想去哪儿直接跟我说。”沈行春说。

安圆软声应了,把脸缩在衣领里,跟着沈行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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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安圆穿了很多衣服,但是出门之后就被冻得走路直晃动,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北风再大一点真的会把他刮走,他两只手紧紧拉着沈行春的胳膊,半边身体缩在他身侧,紧紧贴着他。

沈行春伸出手从他身后揽着他的胳膊,“冷吧。”

风里压不住两人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声音凌乱,安圆最后是跺着脚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厕所,沈行春开门让他进去,“尿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安圆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又回头跟沈行春说:“哥哥,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别走远,我听我爸之前说过,内蒙有狼。”

“没狼。”沈行春说。

“真的没有?”安圆有点不信,他在电视上看过狼,会到村里吃羊,虽然沈行春家没养羊。

“真的没有,就算有,你见到的概率也非常低,有狼来了,春哥在呢,春哥给你打跑。”沈行春笃定的说。

安圆放下心来,虽然他知道见不到狼,就算真的来了,春哥一个人不一定能顶得住,但他还是很安心。

沈行春看他冻得打哆嗦,推着安圆进去了,在外面给他关了门挡了风,站在门外跟他说:“我就在外面站着,别害怕,你尿。”


安圆尿完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沈行春站在厕所侧边的一棵枯树下,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低着头,手放在前面。

安圆刚想过去拍一拍他的胳膊,就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停了脚,站在后边缩着脖子等着。

心里想着:春哥多大的人了,可真不讲究,就这么直接站在在外面尿。

村里每户人家都不是紧挨着的,都会隔着很远的一片地,冬夜里家家户户门一关,方圆十几公里都不会有人,除了雪跟风,除了黑夜跟远山,什么都没有,沈行春经常直接站在房后的雪堆里解决,他当然不知道安圆心里正在嘀咕他,系好裤子转头看着安圆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赶紧带他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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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圆回去的时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牙齿被他咬的咯哒直响。

沈行春带着他洗了手,又拉着他坐在炕沿上,握着他的手,隔着一层大衣,把他的手心贴在火墙上,“贴着火墙暖和暖和,冷吧。”

安圆半天蹦出来一个字:“冷。”

沈行春说:“晚上又降温了,天气预报说外面零下二十九度……”

安圆一听又降温了,连忙问:“现在降温了,那我爸爸在外面会不会也很冷。”

沈行春算了算时间跟路程说:“从这里到根河两百公里左右,安叔是白天走的,估计今天下午就到了。”

“那明天我爸爸能回来吗?”安圆又问。

“如果收的顺利,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最晚后天。”沈行春说。

安圆一听明天可能见到爸爸了,开心的不得了,身上的冷意也去了大半,收回贴在火墙上的手,从炕沿上蹦下来,跑到窗边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了看。

他知道他晚上睡醒的时候就变了天,玻璃窗上是一层厚厚的冰凌花,外面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更不可能看见他爸。


沈行春又收拾了一下,转头看着安圆还趴在窗户边上,喊了他一声,“小圆儿快来睡觉了。”

安圆“哎”了一声,但没立即转身,过了一会儿之后回头,结果看到沈行春已经脱了个干净,跟昨天晚上一样,只穿了一条内裤,长长的腿曲着,正在给他的褥子上铺被子。

安圆还是不太习惯这么赤裸裸的看别人,虽然他知道他跟沈行春都是男孩子,他们没什么不一样的,但他还是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