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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宁气结,哼了一声,“谁稀罕。”

        “是,你自不稀罕我的。”小郡王笑道,“明日二郎和三郎便从考场里出来了吧?”

        嘉宁一听,气焰一下灭了,换做一副娇羞的样子,“是啊,明日就考完了。”

        于是桌上话题顺理成章又扯到了考场中的俩人身上。

        翌日,春闱结束,学子们乌泱泱地从贡院里出来,有人麻木有人恍惚,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仲宣和谢叔南状态倒还好,一个淡然自若,一个像是从恢复自由的猴儿,拉着云黛叽叽喳喳说着试题如何如何,他答得如何如何。

        谢伯缙做东,请他们去第一楼吃顿好的以慰这九日的辛苦。

        不曾想有说有笑到达了第一楼,刚下马车,就在门口遇上了崔仪崔佑两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出了些事,来迟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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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一时间,  谢家三兄弟和云黛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互相见过礼,崔仪笑道,“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  蕴之和慎之两位贤弟是刚从贡院回来?”

        谢叔南不说话,谢仲宣儒雅拱手,  “是,  刚下考场,长兄做东请我们来这吃饭。崔家表兄今日也外出用饭?”

        崔仪答道,“今日约了我家二郎的妻舅在此处用饭。”

        嘉宁一听探出个脑袋,  “那可不巧了,你若是没约人,  还能与我们一道吃饭。”

        “无妨,  两家常来往,日后有机会的。”崔仪这般答着,  视线朝云黛看去,却见那清丽少女耷拉着脑袋,  神色郁郁,  并不看他。

        等众人往第一楼厅堂里去,崔仪特慢了半步,  走向云黛,  “数日未见,  云表妹近来可好?”

        云黛明显感觉到除了崔仪如沐春风的目光,  还有另一道灼热的视线朝她这边看来,心头微沉,朝崔仪挤出一抹笑来,“多谢仪表兄关怀,我一切都好。”

        “天气转暖,  冰雪消融,再过不久就要到上巳节,届时云表妹可会去曲江踏青?”

        “上巳节在三月三,那时……我没准已经回陇西了吧。”

        崔仪一霎怔忪,眉头拧起,“你要回陇西?”

        云黛心头内疚,不敢去看他那赤诚的脸庞,略略垂下眼睛,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来长安游玩一趟,总会有归去的一日。”

        见崔仪神色复杂默不作声,云黛于心不忍,放轻了嗓音,“此次来长安有幸结识仪表兄,日后你若有机会来陇西……”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谢伯缙大步走了过来,神色自若,“妹妹与崔家表兄聊什么呢。”

        云黛和崔仪皆是一愣。

        谢伯缙很是自然地将云黛拉到身后,“方才妹妹不是说肚子饿了么,快上楼点菜吧。”又客气与崔仪道,“崔家表兄自便,我们先回雅间。改日再叙。”

        云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朝崔仪福了福身子,往二楼走去。

        崔仪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一开始还能瞧见那娇小的丁香色身影,没走两步,谢伯缙颀长的身影就将那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却叫人心底无端泛起一阵愁绪。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回陇西了?在这之前他半点消息都没听母亲说过,明明元宵节时,她还收下了他赠的如意坠儿,笑容嫣然地系在腰间……

        崔佑那边接到了妻舅,进门见到自家兄长还怔怔站在原地,抬手去拍他的肩,“大哥怎么不进雅间坐着?杵在这作甚。”

        “没什么。”崔仪堪堪回过神来,暂时敛下忧愁,转身招待客人。

        另一边,云黛与谢伯缙一前一后走着。

        蓦得,男人的声音在背后低低响起,“妹妹舍不得崔仪?”

        “不是舍不得,只是心中有愧罢了。”云黛盯着足尖绣的迎春花,淡淡道,“他是个好人,是位君子,原是我配不上他。”

        在这之前,她是真心实意想与崔仪定亲的,只是世事无常,谁知道竟会演变成这样——她与自家兄长暗中勾搭,哪里还好去祸害旁人。

        好在两家也只是口头有意,并未对外宣扬,也算及时止损,不然她又欠了崔仪许久。

        谢伯缙听到她这自损的话,眉心微皱,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贬低她自己,还是连带他一起骂了。

        “你有何配不上他。”他沉下语调,“你当他是什么好归宿,平白无故有什么克妻之名,也是做了阴损事的报应。”

        云黛脚步停下,扭头看他,等他说下去。

        谢伯缙单手背在身后,嘴角轻扯,“是桩极隐秘的陈年旧事,昔年崔仪那个未婚妻快要进门,他院里一通房丫头却有了身孕。正妻尚未进门,怎好让庶子女诞生。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年人贪欢一时纰漏,一碗堕胎药赐下去便是。偏崔仪是个心慈手软的,嗯,像妹妹说的,是个好人——”

        云黛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也不接话,只听他继续说,“那通房苦苦哀求,他念着几分情谊,将人送到外头养胎。那时崔夫人回娘家并不知此事,等回来后那通房肚子也大了,为了给未婚妻家一个交代,崔夫人还是强行叫那通房落了胎……胎大了,要落下艰难且凶险,那通房大出血没撑过去,临死前留下一道诅咒,倒也不咒崔仪,而是咒与崔家结亲的未婚妻……”

        云黛眉尖蹙起,实在搞不懂这通房的想法,冤有头债有主,未婚妻招她惹她了?

        似是看出云黛的想法,谢伯缙说道,“有一些女人就爱为难女人。”

        云黛语塞,想了想,还是小声辨了一句,“你们男人不一样爱斗来斗去,打来打去的。”

        谢伯缙听着话半分不恼,反倒露出一抹笑,“是,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黛也不与他说这些男男女女的,只问道,“所以后来崔家那未婚妻真的殁了,是被诅咒的?”

        谢伯缙挑眉,“你信么?”

        云黛,“……”

        “那家姑娘身体本就不太好,又染了病,一个没挺住就过去了。或许她知晓了崔家这桩事,或许并不知情……事情过去这些年,当年的人死的死,外迁的外迁,到底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谢伯缙语调慢悠悠的,又噙着浅笑看向云黛,“或许诅咒真的显灵,所以与崔家结亲的人家都会倒霉。妹妹怕不怕?”

        云黛先前听嘉宁说过崔仪克妻之名,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倒没多害怕,只是细细想来,颇为唏嘘。

        “当年那事,若要论起来,该怪谁呢?崔仪、那个通房、崔夫人,他们似乎都有错,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却又有他们行事的理由。”云黛叹了口气,心说,归根结底说起来还是这世道的错,若每家都像国公府一样一夫一妻,不准纳妾纳通房,不就没这种悲剧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恶人和善人,都是有对有错的尘世俗人罢了。”谢伯缙见她忧心忡忡的蹙眉模样,抬手扶了下她鬓间浅粉色的绢花,哄道,“别想那些了,免得影响吃饭的心情。”

        云黛避开他亲昵的动作,幽幽斜了他一眼,“大哥哥何时调查的崔家旧事?”

        谢伯缙直言不讳,“在知道你想嫁去崔家时,我就盘算起要如何拆了这桩婚。”

        他答得这般干脆,倒叫云黛说不出话来,咬了咬唇,才面带赧色地咕哝一句,“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