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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向来严肃冷冽的俊颜染上浅浅的笑,“嗯,妹妹夸得好。”

        云黛噎了下,也不再理他,快步进了雅间。

        里头几人早已入座,见着她姗姗来迟,谢叔南赶紧招手,“云妹妹这边坐,这边位置好,沿街热闹。”

        云黛走过去坐下,嘉宁边倒着乌梅饮边朝她挤眉弄眼地问,“你在外头磨蹭什么呢,这样久?是在跟崔仪说话?”

        云黛讪讪一笑,“没。”

        嘉宁也不追问,只投了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等见着谢伯缙随后进来,她扬声道,“大表兄,你和云黛迟迟没过来,我们方才就先点好了菜,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么?”

        谢伯缙淡淡看了眼坐在谢叔南身旁的云黛,又收回目光,单独坐下,态度随和,“不用添了,点你们爱吃的菜肴便可。”

        谢叔南笑嘻嘻与云黛道,“云妹妹,我点了好几道你爱吃的。”

        云黛笑道,“多谢三哥哥。”

        他们倆这说着话,谢仲宣给谢伯缙倒了杯茶水,漫不经心地问,“大哥与云妹妹在外聊什么呢?”

        谢伯缙接过茶杯,对上自家二弟笑意温润的黑眸,淡然道,“没什么,一些琐事罢了。”

        转而又问起谢仲宣此次春闱的考试情况,轻飘飘揭过这茬。

        一顿饭丰盛无比,桌上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和谐。

        ……

        吃饱喝足,一行人回到王府后,谢家三兄弟先去正房拜见端王爷,嘉宁则和云黛去端王妃处坐了坐。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伯缙单独来了王妃这,“姑父留二郎和三郎问询春闱作答之事,侄子先来与姑母请安。”

        端王妃微笑颔首,又叫他坐下。

        聊了没一会儿,谢伯缙突然有事要与端王妃单独禀明,嘉宁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云黛心下却忐忑不安,一双眼睛盯着谢伯缙,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他要与王妃说什么,是说她与崔家的婚事,还是说别的什么?他会不会一个疏漏,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直接说出来了?

        “云黛,快走呀。”嘉宁见她磨磨蹭蹭,不由催道。

        “噢,好……”云黛揪紧帕子,又深深地看了那正襟危坐的男人一样,种种不确定横亘在胸口,叫她烦恼不堪。

        心不在焉地随嘉宁往后院走了一段路,她到底拿不准谢伯缙的心思,便寻了个耳坠落在前头的借口,折返而回。

        嘉宁浑不在意,只唠叨她,“你怎么这样粗心大意的,快去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可别傻找,一副耳坠子而已。”

        云黛连连说是,带着琥珀急急回去。

        她也不好在王妃院里等着,只挑了离院外不远的小亭里候着。不曾想没等到谢伯缙出来,倒是先等到了谢仲宣和谢叔南——

        “云妹妹你怎么在这?”

        云黛连忙站起身来,面上闪过仓皇之色,又故作镇定地朝他们笑,“没什么,刚从姑母院里出来,瞧见这处景色不错,就坐着歇歇脚……”

        “这里有景色么?”谢叔南环顾左右,二月份的料峭天气,花草树木尚未长出,只有右边那两株松柏还苍青着,却也十分寻常。

        “呃,那株杏花结花苞了,我想等天气再暖和些,应当就开了吧。”云黛随手一指。

        “有么?”谢叔南探头去看,嘟囔道,“哪里结花苞了,就冒了点绿芽儿。”

        “你午间喝酒喝得眼花了没瞧见。”一袭薄墨灰春绸儒士袍的谢仲宣戏谑说道,又带着柔柔微笑看向云黛,“云妹妹好雅兴,但这天儿尚寒,还是不要在外久待,早些回屋歇息才是。”

        他目光清明,春风和煦。

        云黛直觉二哥哥应当是看出她的敷衍谎言,只是没拆穿她,心下尴尬,想着待会儿没准三位兄长一道出来,她等也是白等,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二哥哥说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仲宣让了让身子,“云妹妹慢走。”

        谢叔南喊道,“科举考完了,左右也无事,我明日去找妹妹玩啊。”

        云黛点头答应,带着琥珀走了。

        谢仲宣盯着那道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那杏树抽出的枝桠,眼中的光芒渐渐凝沉。

        快些开花吧。

        他已经开始期待,莹白寒酥,娇粉胭脂,花繁姿娇,占尽春风。

        ***

        傍晚时分,谢伯缙到了映雪小筑。

        琥珀已见怪不怪,很是自觉的奉上茶水糕点,又默默退至门外守着,偶尔会跟谭信抱怨两句——她实在憋得难受,又不好与旁人说,只能与同在一条船上同样郁闷的谭信埋怨两句。

        云黛见着谢伯缙过来是诧异的,谢伯缙见她水眸定定地盯着自己,执杯浅啜一口,慢声道,“我以为妹妹这会子是想见我的。”

        没了旁人,他在她眼前再不是兄长的模样,带着情人间的亲昵与热忱,譬如这句话这般从他嘴里说出来,直叫云黛面红耳热,下意识去否认,“谁想见你。”

        “那是我会错意了,既然不想见,那我先回去。”

        他放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开,“至于我与姑母说了什么,妹妹不想知道也罢。”

        云黛愣了愣,忙不迭扯住他的袖子,“大哥哥……”

        男人扭头,垂下眼看她,薄唇微掀,“不是不想么,扯我袖子作甚?”

        云黛明知他是故意戏弄她,却也没有办法,扬起小脸,眸光盈盈,“哥哥与姑母说了什么?”

        “妹妹想我过来的,是么。”他好整以暇看着她。

        云黛面上发烫,咬了咬唇瓣,点了下头,“嗯。”

        “为兄愚钝,不懂妹妹的意思。”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云黛瞪圆了眼睛,有些羞恼,可相处下来,她知道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只得顺着他的坏心眼,配合着道,“我想见哥哥。”

        “这才对。”谢伯缙心满意足,抬手碰了碰她柔软温热的脸颊,“妹妹诚实些更可爱。”

        云黛炸毛猫咪般想拍开他的手,反倒被他顺势握住,紧紧地捏住了掌心摩挲。

        她那点子力气在他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挣扎两下就认了命,由着他施施然在她身旁坐下。

        他眼底泛着笑,不紧不慢地问,“妹妹想知道什么。”

        “你有姑母单独聊了什么,可有谈及我?”

        “嗯,推了你与崔家的婚事。”

        “你……你怎么说的?”

        “先把崔家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了,又说你体弱多病,禁不住崔仪妨克。另外一事,如今春闱已过,这两日我便带着你们搬去辅兴坊的宅院。”

        “要搬走了?”云黛费着九牛二虎之力从男人怀中探出个脑袋,诧异地瞧着他。

        谢伯缙揉着她的脑袋像是在给猫顺毛,“妹妹觉着寄人篱下顾虑良多,那到我们自家的宅院里,便不用再顾忌这个担心那个了。”

        云黛心说那宅院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不过是从端王府的屋檐下搬到你谢伯缙的屋檐下罢了。

        她的心思其实很好猜,谢伯缙捏了下她的鼻梁,低声道,“夫妻本为一体,我的便是你的,你是那宅院的女主人。”

        云黛被“夫妻”这个词给刺痛,像是一根针扎在心脏上,她面上失了血色,眼底也黯淡下来。

        什么夫妻,兄妹变夫妻,多么荒唐。

        她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便是撇去兄妹这层关系,她八竿子也够不上晋国公府世子夫人之位——

        人贵在自知,她岂敢有这妄念。

        如今这样浑浑噩噩地与他厮缠,有时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就像是在饮鸩止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一日一日过着,提心吊胆地偷情。

        “姑母答应你了?”她闷声问道。

        “答应了,后日便搬。”谢伯缙把玩着她的手,慢条斯理,“你与崔家的婚事她也不插手了,只等父亲母亲那边来信拒绝,也算给崔家一个交代。妹妹现在尽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