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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国公皱着眉,这一个两个都在说什么?

        还是乔氏最先明白过来,眸光陡然发亮,直勾勾盯着云黛的肚子,温柔的嗓音难掩激动,“云丫头,你……你莫不是有了?”

        云黛对上乔氏期许的目光,面颊泛红,轻点了下头,“嗯,有了。”

        乔氏登时大喜过望,嘴里连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又手足无措起来,一会儿双手合十对天拜着佛祖,一会儿又张罗着命丫鬟去请大夫开安胎药、命人去通知谢老夫人这个好消息,又命人将怀澹院一切尖利物品收起来,吩咐之后,却又不放心,索性起身道,“待会儿我亲自去检查一遍。”

        若说晋国公开始还有些懵,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一脸欣喜地看了看云黛,“真有了?”

        云黛应道,“是,两月了,在路上发现的。”

        晋国公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地捋了捋胡子,“好好好,这是喜事,大喜事!”

        说罢,又扭头看向谢伯缙,递了个“你小子可以呀”的眼神。

        谢伯缙,“……”

        他至今还记得刚成婚那会儿,父亲突然把他叫去书房,语重心长教训他得怜香惜玉,不可重欲的场景。

        往事历历在目,谢伯缙冷峻的面庞闪过一抹不自然,低头继续喝茶。

        不多时,大少夫人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晋国公府的每个角落。

        谢老夫人知道这消息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忙去小佛堂给菩萨上香。也不等云黛他们去慈安堂给她请安,柱着龙头拐杖就颤颤巍巍赶了过来。

        谢伯缙和云黛同时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满心满眼都是长孙媳妇和肚子里的小曾孙,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长孙,直接牵着云黛的手到一旁嘘寒问暖。

        晋国公、乔氏、谢叔南也都团团围在云黛身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关怀着。

        被撂在一旁无人问津的谢伯缙,“……”

        他好像个赘婿。

        ***

        在府上住了两日,中秋如期而至。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丰盛宴席在风景宜人金菊灿耀的水榭处摆开,黄花梨木圆桌上几乎一大半的菜都是云黛素日爱吃的。这般待遇叫她心下难安,谢老夫人和乔氏却叫她安心受用着,“在我们谢家,天大地大,怀着身孕的女人最大。十月怀胎辛苦啊,男人没办法替我们受这份苦痛,可不得在吃喝用度上舒坦些?”

        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媳妇,晋国公无条件表示,“云丫头,你祖母和你母亲说的对!你吃好喝好,全家都好。”

        谢伯缙给云黛舀了碗清甜软糯的桂花酒酿圆子,“嗯,父亲说得对。”

        谢叔南左右看看,这……好像没他说话的份?呃,还是埋头吃饭好了。

        见家人如此关怀,云黛心下动容。

        她是幸运的,能遇到这样好的家人们。

        一轮明月高悬,金滟滟,玉团团,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众人边吃着月团赏月,边听着小曲儿闲话家常。

        聊起玉珠为何没来府上玩,乔氏轻叹道,“可是不巧,玉珠的外祖父前些时日仙去了,玉珠陪着你舅母回固原奔丧了。”

        云黛微诧,静了静,又问起舅母孙氏的身体。

        “还是老样子,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反反复复的。她原该静养着,不宜来回奔波,可生父逝世,她为人女,总不能不去。”提起自家老嫂子,乔氏心头就一阵沉重惋惜,摆摆手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不说这些沉重的事。”

        她转换话茬,与云黛聊起陇西这些时日的趣事来。

        说了半晌,乔氏柔声对云黛道,“此去北庭山高水远,天气严寒不说,你还怀着身孕,须得好好休养才是。不若就叫阿缙自个儿去庭州赴任,你留在肃州养胎,等孩子生下后,你养好了身子,再去庭州夫妻相聚?”

        云黛愣了愣。

        虽知乔氏是一片好心,但说实话,她并不想与谢伯缙分开。尤其怀胎十月,生产后还要坐月子,好不容易出月子,孩子那时羸弱尚幼,更无法长途跋涉带到外头,起码要养到一两岁健壮些了,才能往外带。

        除非她将孩子留在肃州,单独去北庭寻谢伯缙——可她又怎么舍得撇下孩子,忍受母子分离之苦呢?

        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孩子,实在是叫她难以抉择。

        见云黛迟迟没有出声,乔氏也知她的为难,并不勉强她现在回答,“你和阿缙好好商量下吧。”

        云黛颔首,“嗯,我知道的。”

        桂花浮玉,夜凉如水,暮深宴散。

        怀澹院内,云黛慵懒窝在谢伯缙的臂弯里,忽而感叹道,“真是奇妙。”

        谢伯缙勾起她一缕发把玩,“嗯?”

        “从前来你的院里,从未想象过有一日,我会住进来,成为这院里的女主人。”云黛闭着眼睛慢慢道,“我以为等我及笄了,夫人会给我寻户门风清正、家境殷实的小官家,哥哥们会送我出阁……那时奶娘还时常提醒我说,大哥哥会成为国公府下一任家主,要我与你多亲近些,日后我若在夫家受委屈,你也能照拂一二……”

        “与其放你在旁人屋檐下,不若在我眼皮子底下亲自照顾。”

        他低下头,缱绻吻了吻她的脸颊,“我无比庆幸,当初没有放走妹妹。”

        云黛被他浑浊的鼻息弄得痒痒的,偏头躲了躲,笑道,“别闹。”

        谢伯缙道,“你如今揣着这小崽子,我哪还敢闹你。”

        说起来,昨日父亲又把他叫去书房,耳提面命地警告他不许胡来,胆敢胡来,伤了孩子,全家都不饶他。

        云黛听出他话里的酸味,抿唇笑道,“夫君这是吃味了?”

        “是。”

        谢伯缙拿下巴蹭了蹭她娇嫩的脸颊,也不掩饰,“自打有了这小崽子,你眼里都是它,每日嘴里提起最多的也是它。今儿要给它做帽子衣裳,明日又要给它做鞋袜,你都未曾这般待我。”

        “可这是我和你的孩子呀,哪有当父亲的与孩子争宠?”

        “现在有了。”

        “……”

        云黛语塞,过了会儿,她记起宴上乔氏提起的事,顺势与谢伯缙提了起来。

        “我觉着母亲说的也有道理……”

        话还没说完,便觉着腰上一紧,旋即头顶传来男人沉冷的嗓音,“你要撇开我?”

        云黛一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跟我回北庭。”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撩开幔帐,叫外头的烛光透进来些,“我已问过大夫,前三个月胎像坐稳后,只要照顾得当,坐车坐船并无妨碍。我们不着急回去,等你坐稳胎再回。擅产科的大夫、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奶娘,能备上的都备上。路上也不着急赶,三个月走不到,就走五个月、六个月,总不教你累着。”

        影影绰绰的烛光下,他黑眸沉静如海,深深看向她,“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忍受你冒着风险生产时,我却不能在旁陪着你。”

        哪怕知道那时他帮不到她什么,可在她身边守着,起码能叫她安心些。

        云黛听到他这话,鼻子微酸。

        缓了缓心绪,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哽噎笑道,“我也没说我想留下呀。”

        谢伯缙朝她俯身,“真的?”

        云黛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入他怀中,“嗯,真的。”

        “再说了,我也舍不得大哥哥。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和你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孕妇容易胡思乱想,她也不例外。

        自打怀孕后,她想了许多许多的事,尤其想到妇人生产的凶险,想到母亲就是为了生自己而丢了性命,她就愈发想要谢伯缙的陪伴。

        若厄运真的不幸降临,她希望她闭眼时,是他陪在身旁。

        “哥哥。”她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