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料寒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进去。
石桌旁坐着的公玉衍见是她，眼底的疏离不知为何淡了几分。
“方才隔着帘子看不清样貌，原来是长公主，失敬。”
“公子认得我？”苏料寒问。
“整个皇城无人不知公主英姿，就连我这个长居府上的，也听说过钟毓公主的名讳，这并不奇怪。”
公玉衍恰到好处的夸赞，并不过分谄媚，虽神情清冷，但由心而发，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不适，说完就轻咳了起来。
他这一咳嗽，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泛白的脸也染上了红晕，身旁的小书童忙递上茶水。
公玉衍喝了几口热茶，慢慢平缓了呼吸。
苏料寒刚上前坐下，看着这一幕，犹豫了一会儿，“是感染了风寒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来参加什么赏诗宴？”
闻言，公玉衍还未出声，那小书童便脸色一青。
“还不是丽妃蛮横……”
公玉衍轻咳一声，给他递去一个眼色，那小书童话音顿时止住，不甘地闭了嘴。
“总在家闷着也不是好事，偶尔出来透透气，看看新鲜事物也是好的。”公玉衍说着，眉眼不禁染上几分默然。
“况且，有时候咳着也就习惯了。”
苏料寒只觉他身上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清冷，缥缈的好像要乘风归去。
不过，刚才说起丽妃？
应该是丽妃邀请了他，他又不能驳了丽妃的面子……
话说回来，古代人真可怜啊。
没有那么多先进的医疗设备，伤口会感染，没想到就连咳嗽治起来也费劲。
“对了。”
她想到什么，从腰间扯出一块香囊，“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的，里面加了许多药材，有清热止咳的效果，虽然不能根治，但戴在身上，总比没用要好。”
公玉衍一愣，正想拒绝。
就见对面的少女直接将香囊塞进了他手里，“拿着吧，不值什么钱的。”
公玉衍垂眸看着手上的香囊，他敢保证，自打出生起，就从没见过比这还要丑的香囊。
颜色虽是雅致的碧青，但上面绣着两只奇形怪状的东西。
针脚粗糙，依稀可以分辨出来是两只鸭子。
不过心中虽这么想，但他也不会辜负苏料寒好意，温润一笑，“谢公主。”
“免了。”苏料寒颇为大方地摆摆手。
小书童看着那香囊上的刺绣，嘴角抽搐了几下，昧着良心吹捧道，“公主您绣的这两只鸭子，还真是栩栩如生呢。”
“什么鸭子？”苏料寒皱眉，“这是鸳鸯。”
闻言，不止是小书童不知所措，就连对面的公玉衍也是有瞬间的呆滞。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料寒目露疑惑。
有什么问题么？刺绣是她从白霜那学的，她自认为算不上什么精品，但对于她这个新手来说，也是相当不错了。
草药是看医书上加的，这样的配方，寻常大夫那肯定找不到，难不成是上面的图案出了问题……
她知道了，鸳鸯这种鸟寓意着情侣，古代这样保守，她送他这样的图案，难免引起误会，所以才要说成这是鸭子。
苏料寒抿了抿唇，勉为其难地道，“行吧，这就是鸭子。”
……
路菀莞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沈煜的身影，他在远离人群的位置，靠在树旁低头擦拭手上的匕首。
单薄黑衣，眉眼冷峻。
路菀莞曾见过他坐上皇位指点江山的样子，是那样的运筹帷幄，睥睨天下，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情愿奉上一切。
而如今，他还未成长成那个地步，甚至受尽欺辱。
因为十几年前钦天监的话，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认为他不祥。
“废物！”有几个世家公子哥朝他扔石子，“你们看，我就说他脑子有问题，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说他是妖孽转世吗？快变成妖怪让我们看看。”
“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这都没人接近他，太晦气了。”
沈煜被砸中了额头，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就好似美玉沾染了杂质，即便是一点点瑕疵，也是尤为显眼。
“都给我住手！”路菀莞上前对那几人低斥，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透出几分愠怒。
“这里可是丽妃娘娘的赏诗宴，不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地方。”
那几个公子哥知道她是将军府的千金，也不敢真闹出来动静，也不好当即发作，便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几人离开，路菀莞走到沈煜跟前，语调柔和的过分。
“你没事吧？”
说着就要抬手碰他额上的伤口，然而还未碰到他，就被他闪身避开，整个过程从始至终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路菀莞心头一刺。
他对她永远是这样的态度，哪怕后来封她为皇后，也是为了还人情……她到要怎样做才能换来他的青睐？
她咬咬牙。
不行！这一世绝对不会这样！
“你，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额头的伤。”路菀莞神色担忧。
“那些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呢？再怎么说你也是堂堂世子，身份比他们要尊贵多了，若是打不过的话，不是还有陛下吗？他肯定会为你撑腰的。”
话落，沈煜掀眸看了她几眼。
他打不过？皇帝为他撑腰？
哪来的蠢人。
路菀莞见他看着自己，脸上一红，羞赧的不敢去看他。
“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是宫里的人不给你厚衣裳穿吗，那我这个手炉给你用吧，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报上我爹的名号。”
“我爹是陛下亲封的镇国将军，谅他们也不敢对你动手。”
沈煜沉声拒绝，“不用。”
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和前阵子苏料寒的做法有些像。
送衣服糕点，嘘寒问暖。
只是苏料寒的什么心思，他后来也都知道了，也曾惊于她的坦白，但眼前这个……
眼底的算计全都浮于表面，蠢而不自知。
或许是先入为主，有了苏料寒在前，这个将军千金只说了几句话，便让他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路菀莞面上划过一抹错愕。
她记得上一世也不是这样的啊，沈煜虽然对她态度冷漠，但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情拒绝，眼角眉梢都透着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