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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迷茫


  京都频频来信催促,就连慕容笙的外祖也遣了人来与他会合,以便护他归京都。
  干帝如今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精神也不大好,旨意一道道传出去,竟有时会呈朝令夕改的境况。
  举朝上下,人心惶惶。
  一国之君若不能平稳安顺的在父子之间过度,那么势必会有一场血战,而朝中动荡,四境必然又会跟着蠢蠢欲动,边关百姓又要饱受战乱之苦,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事端被再度挑起,平静的日子重新搅乱。
  届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成空。
  慕容笙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跟你走。”
  齐诏揉了揉青年皇子鼓鼓的后脑勺,微微一笑,目露鼓励,“殿下可莫要忘了,应承过我的话。”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这个孩子孤身回京都,去进那龙潭虎穴?
  “哦……我记得的。”
  提及这个,慕容笙情绪蓦然低落下来,回头看了看古襄的方向,神色逐渐凝重。
  “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南境虽然危机重重,来这一遭也诸多坎坷,可这到底是他与齐诏定情的地方,即便这情……就只能存留这样短暂的时光。
  “别想太多,”回答他的,依旧是那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一字一顿的迎面拂来,“我会一直站在殿下身边。”
  京都生乱,南境与西境势必得到消息,正观望着,因此严楠必要暂守南境,协助赵老将军一起,护南境安宁。
  而容韫亦是跪在慕容笙面前,求慕容笙让他留下来,进军营,弥补胞姐犯下的过错。
  慕容笙允了。
  没有人应该为他人的行为负责,同样,如果有人愿意,那大抵也是因为——
  爱。
  慕容笙一行人启程回京都。
  只有覆依执意要留下来,谁也拦不住,为此慕容笙发了脾气,要强行带她走。
  哪里知道,那个平日里谁也不听、唯独听慕容笙话的少女,居然放倒了他派出去的人,一溜烟跑去祭司祠躲着,死活就是不走。
  气的慕容笙要亲入祭司祠逮人。
  最后还是被齐诏拦住了。
  “我叫鸢娘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男人拍了拍他,柔声劝道:“鸢娘性子强硬,做事雷厉风行,她继任大祭司一职,不会如风雅那般优柔寡断,古襄亦是不会出现王室凌驾于祭司祠之上的事情。”
  护住一个覆依,还不是什么难事。
  被这样劝了一顿,慕容笙才算是勉强停歇,任着那丫头去。
  兴许……古襄有她想要的东西。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究竟有多离谱错误。
  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会有勇气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总觉得不安。”
  回去的路途遥远,纵使一队人加快了速度,还是被一波接着一波的刺客绊住步伐。
  “先生……”
  马车来回晃动的间隙里,慕容笙聚功力,稳住马车,直到听着外头打斗的声音渐渐消失,方才卸了功力。
  他凑过去,贴着齐诏冰冷的身子,紧接着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唇角,“我有些怕。”
  男人疲倦的睁眼,苍白的手掌动了动,翻过来,覆住他的指尖。
  “殿下,别怕,我一直在。”
  他们其实都知道,慕容笙指的不是外面的刺客,也不是可能会遇到的生死劫难。
  他指的——是未知。
  如今才离开浮图,北上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就遭了七八波刺客,搅的众人皆是疲惫不堪。
  对方派来的人手并不精,更多的意图似乎是拦住他们,而不是致他们于死地。
  这一路上,慕容笙神色皆是凝重,眉眼积着焦虑和不安,与来时的运筹帷幄全然不同。
  齐诏低低咳着,手掌撑着一侧,稍稍坐起来着,后背倚着柔软的靠垫,慢慢掀开眼帘。
  “殿下。”
  他瞳孔很黑,目色幽沉,宛若无尽的漩涡,沉沉浮浮的浸下去,“咱们已经在古襄耽搁太久了,倘若干帝在这段时间薨逝,那么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慕容笙咬了咬唇。
  “我知道。”
  兄弟阖墙,反目成仇,为了权力将置对方于死地,并且……在京都厮杀,将之堆砌满尸身和鲜血。
  “可是先生可有想过,我回去,也只是多添一方势力而已。”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头,握着齐诏的手,细细摩挲他的手背,神色里不由自主就倾泻出不安来。
  “那个位子,谁做不都一样吗?”
  就算是英明如干帝,年少时征战四方,肃清朝政,制衡八方,到垂垂老矣时依旧昏聩至死,只爱享乐,不理朝政。
  人呐——
  其实是这天底下最善变也最无法拿捏的生物。
  越临近京都,慕容笙愈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迷雾,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
  他本就是心无大志的人,生来平庸,也没什么过人的天赋本事,绝不足以成为一国之君。
  为什么……齐诏会那样笃定的择定他呢?
  “我不比父皇英明,也不比兄长们聪慧,反倒又蠢又笨,也没什么远见,只因为先生的缘故,在离山待了数年,多学了些傍身的技能罢了。”
  慕容笙垂眼,盯着齐诏修长好看的手指愣神,“所以我一直在想,先生为何会择定我?”
  男人是上过战场的,手上染着杀孽和血腥,但正是因此,又格外的心怀天下,系苍生百姓。
  “我也……没什么好的啊……”
  青年皇子越说,声音越低,英俊的眉眼耷拉下来,写满了难过与沮丧。
  齐诏微微牵起没什么血色的唇,笑了起来。
  “殿下……咳……”
  胸口闷痛一直没断,距那处越远,身体的不适便越发明显的展露出来。
  他目光柔和,怜爱的望着这个难过的小家伙,语气轻缓,“殿下心地仁善,这对天下百姓而言,就是最难得的。”
  “乖,”他捏了捏慕容笙温热的掌心,眉眼带笑,平静而从容,“我会一直护着殿下,别怕。”
  十年前他不得不推开他,以至于这孩子远离京都,打开另一番人生。
  但是现在……即便死,他也不会再离开他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