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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山飞鸟


  秦轶言最终还是答应了教唱歌的事,不过他有个特别的要求,想先单独教谢淮。郑嘉嘉听说后很惊喜,赶紧申请音乐教室,约他们周五晚上见面。
  周五的工图是晚课,结束两小时折磨后,谢淮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先去食堂买了盒糕点。等他晃悠到教室时,秦轶言似乎已经在里面了。
  紧闭的教室里传出悠扬的曲声,正是合唱团排练的那首歌。
  他还会弹钢琴?谢淮被琴声绊住脚步,脑中思绪空了一拍。
  “你来了。”郑嘉嘉站在门口轻声说,“我先和你说点事,别去打扰他。”
  听口气挺严肃的,谢淮便郑重其事地跟她走进了办公室。
  在这里隐约还能听到隔壁的琴声,郑嘉嘉有所顾虑,打开藏语歌的伴奏,希望能掩盖两人对话的内容。
  “真好,终于找到一个把他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人了。”她欣慰看着谢淮,“果然我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孩子。”
  他很久没听别人用这两个词评价自己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能再和我说点关于他的事吗?作为回报,我会努力帮他解开心结的。”
  郑嘉嘉欣然点头,又讲了几段他的经历。秦轶言本科学的是建筑,艺术和工程双修,大三做课设时就画出过非常惊艳的设计稿,获得了国家级奖项。但家里出事后他再也没碰过画笔,转而申请了材料学的研究生。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他刚接触时也很吃力。加上课题难,参考文献少,读博的第一年他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好几次因为低血糖昏迷。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健康漠不关心,浑身散发着悲观厌世的情绪。
  后来生活稍微稳定下来,郑嘉嘉就劝去他当辅导员,多接触一些不同的人。
  不过当谢淮追问具体病情时,她却为难地表示秦轶言在很多事情上都没对自己说实话,剩下的问题只能由他自行探索了。
  结束短暂的交谈,教室里琴声依旧。谢淮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钢琴前坐着熟悉的身影。与往常不同的是,秦轶言今天竟然没有穿从头到尾一身黑的衬衫,而是换上了……藏袍。
  藏袍右侧开襟,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与深酒红色的外褂相称,贵气凝重,像是节日的华服。听到推门声,他停下手中的乐章,卡着乐声将尽的最后一个音符转头。
  橘白相间的单边耳坠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弧度,流苏飘荡,猝不及防地晃向谢淮的眼底。
  如果说平时西装革履的秦轶言给人沉稳冷酷的帅气,此刻透露的便是雍容华贵的异域风情。尽管眼底有几分阴沉,却依然挡不住骨子里的野性。
  谢淮瞬间在脑中写起了小作文,张嘴却忍不住吐槽:“让你教我唱首歌,不至于穿成这样——”
  来魅惑人吧?
  “不可以吗?”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耐心解释说,“出差的时候我顺路回了趟老家,这是我义母亲手缝的。平时工作没机会穿,觉得很可惜。”
  提到家事,谢淮不敢多言,耸肩说:“行吧,你开心就好。”
  秦轶言又说:“很久没碰音乐了,先让我找会感觉。”
  谢淮正好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闻言如获大赦地挨着门坐下。
  “等等,谁让你坐那边了?”他指着另外半张钢琴凳,“坐我身边。”
  谢淮再次被他低沉的嗓音击中心脏,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作为一只资深颜狗,他今天真的招架不住。但他绝不可能在秦轶言面前透露出半分喜欢的讯息,很快故作镇定地问:“伤口愈合了吗?”
  “嗯。”他摊开右手掌心,那道细长的伤已经结痂,用创口贴遮住了那道狰狞的划痕。
  谢淮见状安心地点头,想起还没来得及吃的夜宵,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便从包里翻出新买的糯米团子,问秦轶言要吃吗。
  他摇了摇头说刚吃过晚饭,把琴谱翻到下一页继续弹奏。谢淮见状也顾不上礼貌,拿起一块团子就往嘴里塞。
  这本乐谱应该都是藏族民歌,虽然用西洋乐器演奏,依旧能听出其中缠绵悠长的曲调,就像是一天劳作结束,日落之时呼唤亲人回家的号角。
  谢淮听得有些入迷,不知不觉地就往他身边挪。冬季的藏袍外面还有一层御寒的皮毛,蹭在脸上非常舒服。
  见他没有反应,谢淮更加大胆地把整张脸埋在了里面。秦轶言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直到没法抬手按琴键,才不满地拍他的脑袋:“昨天又通宵打游戏了?”
  “我没睡着。”谢淮赶紧从他肩上起来,嘟哝着嘴说,“你的琴声很有画面感,适合闭上眼欣赏。”
  “画面感?”
  “没错,听起来有种绵长的感觉,好像在呼唤游牧的人群回家,而且是那种……无差别的关爱。”谢淮不解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表达的情感?”
  “……”他架在琴键上的手无措地攥成拳,喉头轻轻颤抖,却没有说话。
  原来在谢淮的世界里,自己随手弹奏的曲子还能如此浪漫,原来自己依然深爱着故乡。
  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再也听不见那片土地的回应了。
  秦轶言怅然叹气,把乐谱翻回合唱团演出的曲目,拍了拍谢淮的肩说:“郑老师应该帮你们标注了那四句藏语的读音,你先唱一边给我听。”
  “好的。”他从包里翻出专门放乐谱的文件夹,面对那串眼花缭乱的文字,清了清嗓子自信地唱起来。
  秦轶言刚听到半句歌词就忍不住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唱完,问:“你能代表其他同学的水平吗?”
  “废话,他们唱得还没我好。”谢淮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的。”
  秦轶言无言以对,心想郑嘉嘉还是这么爱给自己找麻烦差事。
  “这段歌词改编自仓央嘉措的诗,从遣词造句上来说并不难理解。”他把每句话的主谓宾划分给谢淮看,先解释清楚诗歌大意,然后对照音标纠正他的发音。
  两人靠得很近,秦轶言的耳坠几次险些擦到他的脸。末端的流苏上挂着一只雪白的飞鸟,歌词第一句唱的也是“请求白色仙鹤将翅膀借给我”,谢淮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瞥。
  “你能先唱一遍给我听吗?”他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岔开话题,“郑老师说你的藏腔很好听。”
  秦轶言没有否认,转身正坐到琴前,抬手试了几个音,直接跳过前面的主歌,将庄严肃穆的雪山送到他的耳畔。
  眼前的视野瞬间开阔,只听第一句,谢淮就被那声颤音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思绪随歌声卷到了雪域高原。
  广袤无垠,雪虐冰饕——不,那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歌声。谢淮闭眼聆听,觉得那是一片日出的雪原,牧马和青鸟正迎着红日在空中嘶鸣,欢庆黎明的到来。
  而且还是边弹边唱,毫不费力地唱出那么高的key。
  “太厉害了。”曲声散去,他发自内心地夸赞。
  “如果你从小在藏区长大,或许还唱得比我好。”秦轶言不置可否,拿起红笔继续纠音,“takrig,距离遥远的意思。”
  谢淮又开始走神,心虚地跟读:“他让?”
  “不对,”秦轶言摇头,“少了一个送气音。”
  他早忘这些专业名词,尝试吐了几口气,尴尬地清嗓子说:“我不会。”
  “怎么这么笨呢?”秦轶言无奈叹气,俯身挑高了他的下巴,谢淮却误以为他又要发疯掐自己,下意识反扣住手腕。
  两股力量在瞬间交汇。秦轶言毫无防备地被他拉到眼前,轻轻擦过彼此的鼻尖。
  流苏与飞鸟落进了谢淮的眼眸。
  一时间,就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停止了运作。
  “我不会远走高飞,
  转到山脚就回。”
  四目相对,他脑中只剩下这两句诗。
  作者有话说:
  和大家说明下,因为我就是学土建的,家人又有在藏区修路的经历,所以给秦轶言加了这个背景。不会用很多笔墨去描写,也拜托大家不要去ky某位小哥哥了(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