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生气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原承只随她走出几步就停下来，“刘姨，您说吧。”
“是这样的小原，昨天的事我晚上才知道，我们家老王就那么个人，他说啥你别放心上。”
刘丽抱歉地看了眼原承，“我相信你肯定能把店做好，所以今天我过来和你签合同，我公章都带来了。”
原承表情平静，“这事您和王叔商量了没？别您和我前脚签了，后脚那个王滨又找上门。”
“那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刘丽很气愤，“你别搭理他！昨天让我臭骂一顿！也警告他了，他不会再上门了。”
原承看着她不说话。
刘丽解释，“他是我大姑姐的儿子，我那大姑姐得这个孩子晚，从小惯得没样，好吃懒做。”
“从我们老王想往出盘店他就说要干，我说行，跟你舅舅好好学，别把我们家招牌给砸了。”
听到这里原承点点头。
看他这样刘丽仿佛找到知音，“我没说错吧，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十几年才让人知道有这么个王家面，总不能砸他手里吧。”
原承又点点头，表示赞同。
“结果呢，人家连半个月都没坚持下来！嫌累，跑了！就这，我那大姑子姐还怨我们两口子没好好教，光使着她儿子干粗活。”
原承没说话，只是挑起眉，表情仿佛不可置信。
“你还别不相信！”
刘丽越说越来气，“就这还有脸跑我们家闹呢！直接让我轰出去了。结果我们老王又和我吵架。”
“为啥？”原承有些好奇。
“为啥，还能为啥，那是他姐呗！他爹妈去世早，从小是这个姐姐带大的，姐姐为了他成家迟，王滨七岁他姐夫又出车祸死了，所以，他姐说啥他就是啥。”
“那王滨现在有工作没？”
“他给一家超市打工，其实他家还有两套房子出租，日子过得比我们松快，就是王滨不知足，又下不了力，还总想赚大钱。”
原承点点头，“现在王叔怎么说？”
“他还说啥？”
刘丽很无奈，“他一天光想着他姐他外甥，他咋不想想自己儿子，我们小涛还上百万的贷款背着呢，这媳妇又怀孕了，哪哪不得花钱。”
原承听懂了，房子租给他或者租给任何人，刘丽都能收租补贴儿子，真给了王滨，她什么都拿不到。
“行，刘姨，我们进去签吧。”
原承又签下两年半，到期是2019年8月22日。合同期间租金不变，半年一付，提前一月付。
刘丽本想多签几年，租金每年有个上浮。她很看好原承的经营，希望他们一直能合作。
原承没同意，再一两年房租普遍还会下降，并且老王这个店太小，要不是方便照顾罗超他还真看不上。
原承考虑过，虽然他一八年四月就满十八岁，但一九年罗超才高考，所以在此之前他不能动，他要给他创造安定的学习环境。
罗超这周还一直没来住过，早上吃饭时说作业用到的一些参考书都在家里，他今晚就不过来了。
原承有些怅然，虽然现在他不像刚回来时那样夜夜噩梦，但只有身上压个大火炉，他才能真正睡好。
罗超也在怅然。
其实去公寓也不能做什么。二中的晚自习十一过后改到九点结束，他回来九点多，原承已经跑完步收拾清爽，如果不是等着给他做宵夜，都要睡的。
而他还有大量作业要写，话都说不上几句。
但就是这样他也想来，原小承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看着就觉得安心。
来公寓的借口罗超说是家里老妈看电视太吵，其实老妈电视开的声音不大，她主要还是玩手机。
但原承不疑有他，只要他来就会准备宵夜，说他学习辛苦。
宵夜多是馄饨或饺子，兄妹俩都爱吃带馅的。
原承在店里剁好馅，和面一起带回来放在冰箱，估计着放学时间开始包，人一进门就上桌。
吃馄饨原承做紫菜虾皮汤，饺子则调个酸辣汤，罗超都喜欢。
有时应罗超要求他会做酸辣粉或者酸辣米线，但会降辣度，理由是太晚了伤胃，罗超通常是一边哼哼着抗议一边唿唿地吃，喝得汤都不剩。
年后，原承渐渐填充了公寓的厨房。
罗超晚上过来不固定，但他每天早上会来店里吃早餐。
早餐一三五是羊杂，怕他吃腻，原承二四六会给他做面，当然，为了高中生的营养，面都是加肉加蛋版的。
六点半店里客人还很少，又有陈义，原承有时间给他精心准备早餐，走时还要给他泡一杯西洋参茶。
如果早上罗超提到有什么想吃的了，原承就让他晚上去公寓。
现在他下午五六点就能收工，可以慢慢在公寓做点费功夫的菜，比如酱一锅猪耳猪蹄猪心什么的。
罗超下了晚自习正是饿的时候，来了切一盘加热，他常常等不及米饭煮熟就开动。
后来原承就在公寓常备个饼。
十点钟，原承已经躺在床上，正准备看几页书就睡，门锁突然被转动。
锁上了保险，他跳起来去开门，罗超裹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原承看见他就笑，“怎么这么晚？早上不说不过来吗？”
罗超进屋，看到原承睡衣的扣子三颗都没系，露出一片白白的胸膛，显然已经躺下了。
这身睡衣扣子偏小，又是修身版，穿上还好，只要一躺就能绷开两三颗。
在他的身后是摊着被子的大床，房间没开大灯，只有床头灯的亮光，屋子里泛着洗衣液的香味，是他熟悉的整洁温暖。
罗超说不上心里的感觉，但看原承一身单睡衣站在面前，他的嘴巴快过了脑子，“你先上床，穿太少了。”
十点多，暖气已经不大热了。
“嗯。”
原承应着，却不动，“我从店里拿了汤回来，给你煮碗米线吧，也有面，今天这么冷，吃点汤汤水水的？”
罗超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原承拍开大灯就往厨房走，“明天我再酱锅肉，周三了，周五丰丰也来，不行酱个肘子，还能炒着吃，做大烩菜也行。”
“原承。”
罗超的声音很沉，原承马上转身折了回来，“怎么了？”
看他不说话，原承这才发现他没带书包，这是，回过家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小心，“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个担心太明显，罗超感觉非常无力，“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原承心中一懔，“你也回来了！”
罗超没多想他奇怪的问话，自顾控诉着，“我天天早上都在店里，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啊？”
“要不是我妈今天说刘姨专门过来道歉，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当初老妈给原承担保时说原承是她亲戚家的孩子。
“我”
原承压下心中涩意，你没回来。
你没回来其实挺好的，真的，除了我有一点点孤单以外，再没什么不好了。
看到原承又流露出他熟悉的难过，罗超愤怒的小火苗迅速被浇灭，他说不下去了。
两人愣了一会，还是原承先回过神，“你还回家吗，书包都没拿作业怎么办？”
看他不说话原承伸手拉住他胳膊往屋里走，“先坐会儿，吃点东西再回，今天作业多吗？”
“原承！”
小火苗又烧回来了，罗超一把扳过原承，双手用力扣住他的肩。
“啊？”
原承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轻笑着，“我没事，超，这不都解决了吗？”
“你昨天为什么不给我说！早上也一句都不提，是不是觉得给我说也没用！”
原承，是没用啊，还要影响你的心情。
但他不敢承认，只能解释，“你以前给我说过，王叔没主见，他家当家的是刘阿姨。昨天我也观察过了，那个孙滨不是什么厉害人，我能应付。”
“你能应付你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给我说一声至少我可以去问问刘姨”
罗超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问了又能怎样，如果老王两口子执意不租他也没办法。
他并不能，真的帮到原承。
罗超瞬间非常无力。
原承却突然往前凑了凑，然后冷了脸，“你抽烟了。”
还是刚抽的，这么冷的天都没吹掉身上的烟味。
罗超……
原承不高兴了，他正色道，“超，不要抽烟，没好处。”
罗超……
“真的，你现在抽烟就是耍帅，并没有多快乐，可有一天你想戒就痛苦了。”
前世的罗超是吸烟的，他们在一起后才慢慢戒掉。期间反反复复，最后是原承嫌弃烟臭味，拒绝他的吻才戒掉。
看到罗超一直盯着自己不作声，原承有些急，“跟你说呢，听到没有！”
罗超忽然转身出门，门呯地一声关上。
原承！
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承抓起大衣追了出去，鞋都没顾上换。
一部电梯已在下行到六层了，原承按下下行键，另一部停在一楼的开始上行。
他想打电话，再一摸才发现没拿手机，还没等他考虑好要不要回去拿手机，就发现他也没拿钥匙。
原承都气笑了。
电梯上来时他看到那部下行的到了一层，原承进去也按下”1”键。
大厅没人，原承追出单元。
一出门就被吹得连打两个哆嗦，这才发现他是光脚穿着个塑料拖鞋，腿上也只有一条单睡裤。
原承裹紧大衣顺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地面不平拖鞋又不跟脚，他速度起不来。
拐弯处似乎有个人！
他提步追过去，但刚跑两步塑料拖鞋的前掌就刮到地面，鞋底一下子折过来，他的脚趾狠狠地踢在了石头上！
原承嘶的一声弯下腰，紧紧攥住裤腿半天不能松手，巨痛从脚尖一波波不间断袭来，他咬紧牙关，才终于没有叫出声。
好半天，原承慢慢直起腰，拐弯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闲话： 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