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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霍时修从北境回来了。”

温明琰踏进房间,蕙娘起身替他添了茶,“是吗?”

“你不知道?”

蕙娘帮温明琰脱下朝服,换上在家常穿的一件玄色窄袖长袍,温明琰握住蕙娘的手,蕙娘顺势靠近,踮起脚和温明琰碰了一下鼻尖,她娇俏地说:“妾身怎么会知道?”

温明琰只是笑,眼眸里藏着戏谑与了然,“你觉得霍时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个浪荡公子哥,没什么真本事,这次去战场不就露了怯?”

“是么?我还以为你们认识,”温明琰坐下喝茶,脸上笑意未减,只是语气淡了些:“之前见你和温晏交谈甚欢,又听闻霍时修常去你的听雨阁,心里一紧,还以为家里来了个细作,正担心呢。”

他说的轻松,落到蕙娘心头却有千斤重,她望向温明琰的眼睛,然后跪了下来,“妾身与霍时修和晏平郡王没有任何关系,也绝不会伤害王爷。”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房间安静到蕙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对于齐王戳破她的身份,她并不害怕,也不意外,她那天主动去和温晏交谈,就是想引起齐王的注意。

“妾身的父亲是户部主事姚广忠,八年前姚家十三口惨遭霍太师毒手,妾身侥幸活了下来——”

温明琰挑起蕙娘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所以你改名换姓,来到王府,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

“那霍时修和温晏呢?”

“霍时修来听雨阁喝酒,几次帮了妾身,妾身那时不知他是霍太师的儿子,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再没有交集,至于晏平郡王,那是很久之前霍时修带他来过几次听雨阁,晏平郡王心思单纯,以为妾身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主动与妾身闲谈了几句诗书,上月在府中又遇见,郡王不免问起,妾身也不敢不回答,只说是得殿下垂怜,收于府中。”

“原是这样,”温明琰将蕙娘拉到腿上,揉了揉她的脸,“是本王错怪你了,身世这般可怜,本王听着心疼。”

他话语里柔情似水,可蕙娘听着却阵阵发寒。

他嘴里体贴,可字字都是不信任。

“你父亲的事,本王记得,但一把火烧了姚府,霍太师那么心细的人,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是。”

“你来王府,是想让本王帮你报仇?”

蕙娘心跳如雷,连呼吸都是颤的,她盯着霍时修的眼眸,点了点头。

“可你和霍时修的关系总让本王有些不放心,他现在回来,一定会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你能想办法制约他,我便信你是真心投靠我。”

蕙娘惶然地说:“我怎会知道——”

温明琰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可怖,“你一定知道。”

蕙娘觉得彻骨冰冷,在温明琰的膝上几乎摇摇欲坠,可她想到八年前的惨案,想到父母兄妹的死状,她扶住温明琰的手臂,艰难开口:“霍时修有一处软肋,也是死穴。”

“是什么?”温明琰饶有兴趣地问。

“晏平郡王,他只在乎晏平郡王。”

温明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吃惊,蕙娘面如死灰,破罐破摔道:“只要以晏平郡王相要挟,霍时修便寸步难行。”

温明琰心里已有了谋算,他将蕙娘揽进怀里,“这样才乖,本王不想豢养有利爪的动物,你最好温驯些,才能得偿所愿。”

“是。”蕙娘说。

霍时修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都对这位绝境逢生的霍四公子感到好奇,好事者们聚到茶馆的长须老人处,问他当下是何局面。

“老先生,您说皇上还会严惩四公子吗?”

老人笑着抚须,“他剿灭了赤劼,虽然折兵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立了大功,如何严惩?”

“那霍太师呢?太师会如何?”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人小声问:“齐王呢?东宫已经多日没有消息,齐王会不会有所行动?”

“还有还有,听说贵妃娘娘生的那位逸王殿下最近很得皇上宠爱,我还听说,元丰真人给皇上写了一道符,把那符在火上烤一烤,竟烤出一个‘逸’字来。”

“这等宫闱秘事你也知道?”

“我听宫里人讲的。”

四周吵吵嚷嚷,长须老人却静默不语,只看着桌上的茶盏微笑,许久之后,老人将茶一口饮尽,然后将茶盏重重叩在桌上,众人屏息静声,只听见老者笑着说:“一盘棋,活了!”

……

离京城还有不到百里,温晏开始焦躁不安,他睡不着也吃不下,成天傻傻地盯着霍时修。

霍时修只能把他抱到自己身上,搂进怀里,轻轻地揉他的腰腹和腿。

“晏晏,我觉得你的腿好像有了点好转,”霍时修摸着温晏的腿侧,“你看,我一碰,这里就会抖一下,不是以前完全没有知觉的那样了。”

可温晏却没什么反应,好像霍时修说的不是他的腿。

“哦,那可能是好转了。”说完就往霍时修怀里钻,只恨霍时修是个实心的,若是霍时修是个空心的人,温晏早就钻到霍时修身体里,这辈子都不肯出来了。

霍时修把温晏捞出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又衔住温晏的唇,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温晏粘人得很,吻还不够,还要把手伸到霍时修衣裳里四处乱摸,撩火撩到霍时修受不了,咬耳朵地哄他:“等回府好不好?”

“等回府你要和我做画册里的事吗?”


他还记着谢子明的那本春()宫图。

霍时修扶额笑,“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温晏一点也不害羞,黏黏糊糊地缠过来,指尖在霍时修的领口处拨来拨去,“想哥哥,想相公。”

直惹得霍时修受不了,在温晏耳边说了好一会子荤话,最后受不了的人变成温晏了,撩起来的火才被扑灭。

到了晚上,温晏还不肯睡,霍时修抱着他,问:“怎么了?快回家了反而害怕了?”

“不是害怕,是后悔,后悔没有带着哥哥私奔。”

霍时修无奈,“人生总有很多遗憾的事情。”

温晏把脸重新埋进去,可怜兮兮的。

离京城还有二十几里路时,军队在一个村庄停下休整,温晏坐在马车上看夕阳,却遥遥地看见一个风筝。

做工很粗糙的风筝,在萧瑟冬天更是飞不起来。

做风筝的老妇人看见温晏目不转睛地看,便主动拿了另一只风筝过来,说给温晏玩玩。

“冬天放不起来吧。”温晏担心。

霍时修走过来,接过风筝,“现在风向正好,放得起来。”

他给了点钱给老妇人,老妇人不收,他便换成一小袋粮食,总归不贪百姓的便宜。

“哥哥,我很多年没看过人放风筝了,你去试一试,我想看。”

霍时修对他笑,应答道:“好。”

这是霍时修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温晏面前展示他的孩子气,他的少年模样,他不再是装纨绔的霍四公子,也不是战场上的霍将军,在此刻,他只是温晏的哥哥。

霍时修脱下厚重的披肩,一袭白衣地往高处跑去,纸鸢摇摇晃晃地飞上天,霍时修回头朝温晏挥手,他身后是夕阳。

温晏突然觉得,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事了。

遇到霍时修之后他的人生,也许有缺,但必定无憾。

霍时修跑回来,把风筝线放到温晏手上,纸鸢还在天上,温晏攥着风筝线,不明所以,可霍时修紧紧握住他的手,他说:“晏晏,风筝线放你手里了,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样子,记得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