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小手”寿雪风,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
他偷宝物,偷秘籍,偷金银,也偷五谷杂粮,甚至是一片瓦。
谁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偷什么样的东西。
像他这样的人。
在江湖上,名声应该很差。
可偏偏寿雪风和许许多多成名过的神偷不一样。
他偷东西,总让别人叫好,让被偷的人说不出话。
寿雪风有很长一段时间十分有名。
旁人听到“西风小手”这四个字,都会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去见他。
猜测他去哪里,偷什么东西,然后再埋伏在四周,却不是为了抓住他。
而是为了在他盗取宝物之后,能在夜色里喊出一声“大侠”。
不错。
寿雪风是个神偷。
他却也是江湖人心中的大侠。
在段翊霜成名之前,他已做了两年的正义之士,人尽皆知的侠客。
江湖上的每个时代都会有个成名的人物。
他会代表这个时代。
寿雪风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时代。
然而这时代不算久。
但寿雪风却觉得这样很轻松。
他喜欢轻松。
正如同他现在坐在溪流边,用溪水冲洗他的靴子。
他的头发被打湿,衣袖也同样湿漉漉的。
但他脸上的笑意却很干净。
和他这堪称狼狈的形容完全不一样。
寿雪风就坐在这里。
他冲洗靴子,又洗手,还要搓下衣摆的泥灰。
他这样做这些事情时,薛兰令正好走来。
寿雪风哪怕是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那种许久不见的压力。
寿雪风的手一顿。
他转头,抬眼,对上薛兰令的眼睛。
寿雪风咧嘴笑道:“这林天真可真不仗义。”
薛兰令问:“怎么不仗义?”
寿雪风道:“若他告诉我,我要见到的人是你,那我就不会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和你见面了。”
薛兰令道:“你认识我?”
寿雪风颔首道:“我当然认识你,这天底下的所有美人,我都认识。”
薛兰令淡淡道:“原来‘西风小手’还是个风流的人。”
寿雪风道:“风流才是好事,人如果不风流,守着一瓶花过一辈子,那才孤独。”
薛兰令道:“花未必想和你过一辈子。”
寿雪风脸上的笑意不减,他道:“那可不一定。花不管想不想和我过一辈子,只要我愿意,那花去哪里都会被我找到。”
薛兰令看他片刻,却不应这番话。
薛兰令道:“看完这幅地图,你就走。”
寿雪风问:“为什么?”
薛兰令道:“我不保证在你完成我想做的事情之后,我会不会因为你今天的言语而动手杀了你。”
寿雪风敷衍地说话:“你好可怕。”
薛兰令道:“你也不害怕。”
他说罢,掸开手中的纸页,明玉坠留下的地图就呈现在眼前。
寿雪风扔下靴子,赤着脚,踩过溪边的鹅卵石,走到薛兰令的身边。
他探头看了,道:“这几个地方我认识。”
薛兰令道:“但这几个地方里只有一个是真的。”
寿雪风问:“你怎么知道?”
薛兰令道:“我前夜去过白阳山庄。”
寿雪风道:“你在黎庄主的眼皮子底下搜查他的白阳山庄?”
薛兰令道:“夜长梦多,早些时候找到,早些时候做完这些事,对大家都有好处。”
寿雪风摇首道:“可这对我没有好处。”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来帮你,是因为你救了林天真和林天娇,救了我兄弟的儿女,所以我答应他们要过来帮你做一件事,但这件事我就算不帮你,那也不算什么,因为我只答应他们要帮你,却没说一定会帮你完成。”
寿雪风笑道:“不如这样,你找一找我能有什么好处?”
薛兰令垂下眼帘,睫羽扑下一片暗影。
他沉默片晌,道:“你会有好处的。”
寿雪风问:“什么好处?”
薛兰令道:“我不杀你的好处。”
寿雪风一挑眉,问:“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杀了我?”
薛兰令道:“你的轻功独步武林,能追上你的人,也没有几个能胜过你。”
寿雪风道:“不错。”
薛兰令道:“你想试试我的武功。”
寿雪风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武功在我之上,可到底有多上面,那也要试过才知道。”
薛兰令淡淡发问:“试过之后呢?”
寿雪风道:“你若是比我强呢,你说的话,我当然不敢不做,可要是我比你厉害,或你只能和我打个平手,那我要帮你,却也不会尽心尽力了。毕竟——”他压低声音,“你要的是我在北地,在白阳山庄的地盘里找白阳山庄的秘密,这是很有风险的事情。”
薛兰令便笑了。
他深深道:“很快你会发现,不帮我,是最危险的事情。”
他话音甫落,寿雪风已感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压力与方才所感觉到的完全不同。
寿雪风立时运起内力:“等等!你先让我跑一会儿,你这样是偷袭,非君子所为!”
然后飞快地跃起,借力踩过树枝,身影倏然消散在茂密的树林里。
寿雪风的轻功当然很厉害。
王小四有一招“登萍度水”,那是绝学,也是让他能够在众多情报贩子里脱颖而出的手段。
寿雪风的轻功没有名字,也不是他的绝学。
可他的轻功当世罕见。
没有人能说自己每次都能追到寿雪风。
他跑得很快。
他赤脚,也不在乎脚底磨过的石头、枝桠,甚至泥沙,虫蚁。
因为寿雪风已经发现。
薛兰令的武功不是在他之上,而是远在他之上。
他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换言之,聪明敏锐的“西风小手”,并不是在比试,而是在逃跑。
他自认这先人一步的逃跑肯定能甩下江湖上所有人。
哪怕薛兰令武功远在他之上,想来也无法赢过他。
然而他仅仅想到这里,抬眼一看,忽而踉跄两步,停了下来。
夕阳西下,黄昏柔暖。
晚霞倒映在溪水之中,如潺潺流云,一片花雨。
薛兰令就站在溪边。
晚阳打落下来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将袖摆的金线折映出夺目的辉光。
他好像根本没有动。
如果不是这里的溪流与方才的不同,这里的山林较先前更高,寿雪风还会以为,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居然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然而正因为这里和先前的地方完全不同。
寿雪风才不得不停下。
寿雪风道:“好吧,我承认你轻功比我厉害。”
他绝不给自己找很多理由,也不去想是什么原因。
因为薛兰令能站在这里,已是种答案。
寿雪风便在这句承认之后拔出了匕首。
——他的匕首在腰间。
他叫“西风小手”,可他不用手,只用手来握住他的匕首。
这是把短匕。
锋利到掉下的一根发丝,哪怕与它擦肩而过,也会被它削断。
他出了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划向薛兰令。
溪流轻轻柔柔,水声悠悠。
这一刀过去,隐有破空锐响。
——这已是很快的一刀。
任何人站在薛兰令的位置上,都会想要避开。
然而薛兰令却没有动。
他还是不动。
哪怕那把匕首已经突破所有朝他飞来。
薛兰令只是抬起手。
他没有握住匕首,也没有试着用手指夹住那锋利的刀刃。
可是寿雪风已经愣住。
因为在薛兰令抬手的时候,寿雪风已发现了不对。
寿雪风不能控制自己的匕首。
或者说,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力量一推,一让,寿雪风就连同着他的匕首错开,在距离薛兰令两步远的地方,他竟像是站不稳一般,整个人歪向旁边,踉跄几步。
他握不住这把匕首了。
寿雪风张大嘴去呼吸。
那种力量太沉,却无形无踪,摸不到,看不到。
他想用力握住匕首,可他的手却不住颤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从他的手中脱落。
飞出。
如同被别人掷在地上。
一声锐响。
寿雪风额前已冷汗尽冒。
他缓缓抬头,看向只伸出一只手的薛兰令。
良久,他哑声道:“你……真的是人吗?”
这绝非他在嘲讽或咒骂。
而是寿雪风从来没有见过,世上有谁能有这样超脱想象的武功。
若无兵器,拳脚可做兵器。
若拳脚不是兵器,那天底下也没有这样让人无可抵抗的力量。
人像是无形之物可随意摆弄操控的玩物。
——连自己的身体都会受之摆布。
薛兰令收回手,歪着头看他片刻,答道:“我不是人,我是地狱里的鬼,我是人间的幽魂,我是要来索命的恶鬼。”
说到这里,薛兰令竟又极温柔地笑了。
那声音依然如春雨如秋风,如瑟瑟琴箫鼓奏,乐曲奏至最高处时,轰然鸣出铿锵尖锐的刀声,正如这温柔之下,暗藏着无数刀尖。
薛兰令道:“我这个功法,你一定听过。它叫——欲求飞花天地行。”
寿雪风的脸霍然变色。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呼吸都快停滞。
他急咳两声,惊道:“你果然死了!这部功法、这部功法……凡是练过的人,都活不过第七重,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就此殒命——你还活着,那你一定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功法只有教主练成了,教主确实是武林战力天花板,只要他想他真的能做到一手碾死所有人(?)
其实全江湖都知道这个功法的但是没有人练成过。
教主闷声发大财(?)
寿雪风:吓死我了,薛兰令真的是鬼。
这件事现在知道的人只有寿雪风和有琴弘和。
那为什么要告诉寿雪风呢。
很简单,他太欠揍了,他还想和教主打架,他可能不知道教主一用力,他就十八年后一条好汉了。
请把教主人美心善打在公屏上。
教主人美心善,教主只是吓一吓他,真正的君子,薛兰令,虚假的君子,段翊霜。
小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