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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页


        她差一点把他给掐死了!
        十五继续讲述着,认真又详细地将这十六年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她,尤其是燕王殿下这是六年来日复一日的煎熬,虽然夫人没说,但他提及殿下之时她那神色,便是恼了殿下了,“……夫人,十六年了,若是您再不醒来,殿下便真的会疯了的。”
        冯殃闭上了眼睛,胸口处的闷让她整个人都很不好。
        “殿下一直在外边跪着。”十五继续说道,“只穿着单衣。”
        冯殃还是闭着眼睛。
        “夫人……”
        冯殃睁开眼下床。
        “夫人!”十五一惊。
        “我没事。”冯殃说道,只是不管是苍白的脸色还是虚弱的声音,都完全不像是没事,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察觉,“还是你想让你家殿下在外面冻死?”
        十五只得歇了劝阻的话,赶紧拿了件原本给燕王准备的大氅给她披上,“夫人小心。”
        门外,除了跪着的殷承祉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崔怀和欧阳三都被他撵走了。
        冯殃不禁拉紧了身上的大氅,随即便又皱紧了眉头,她竟然怕冷了。
        “夫人?”
        冯殃暂且按下了心中翻滚的思绪,抬脚走了出去,便见殷承祉跪在哪里,那一脸的胡须让她不得不相信的确已经过了十六年了,十六年了,这对于她来说不算长的时间,对于当年的孩子来说,却是十分漫长,而他……
        殷承祉看着她,本来已经被寒风吹干了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了,他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只是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那个难过了伤心了便跪在她面前,抱着她双腿倾诉哭泣的日子,“师父……”
        他跪爬地走到了她的跟前,伸出了手抱住了她的腿,紧紧的,哭着喊着师父,仿佛要把这十六年来的委屈和绝望全都倾诉了出来似得。
        泣不成声。
        他等到了,他竟然等到了,在完全绝望了之后,竟然等到了!

223  谁说不能
        十六年。
        五千八百四十天。
        七万多个时辰。
        一个人哪怕能活百年最多也只有七个十六年。
        殷承祉在彻底绝望了之后,又忽蒙上苍眷顾般,美梦成真,从今往后,他信神信佛,信世间一切神灵。
        “师父——”他从噩梦醒来,浑身冷汗凛凛,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殿下!”十五拦都拦不了,只得赶紧拿起了大氅追出去,之前在寒风中跪了之后,着了风寒,又忽悲忽喜,整个人都垮了,若是再不好好静养的话,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殷承祉心脏的痉挛在见到了那道身影之后方才平复了下来,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
        冯殃站在廊下,外边正下着雪,鹅毛大雪,她整个人都裹的厚厚的御寒衣物,却仍然感觉到了寒意森森。
        这就是人吗?
        殷承祉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在欣赏着院子里的雪景,他有些懊恼这些年怎么就不好好打理这院子,应该多种一些冬日里能欣赏的树木的,比如说青松或者梅树之类的,也不至于现在就剩下那一颗光秃秃不知道是什么的枯树!不,他应该把当年她的院子打理好的,而不是任由着它荒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靠近,越靠越近……终于走到她身边了,抬起手,轻轻地拽上了她身上大氅的衣角。
        冯殃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样明显的动静哪怕再普通的普通人也都能发现的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侧过身,便见到堂堂的燕王殿下只着着单衣脸色发青地拉着她的衣角,还光着脚,像是个孩子似的可怜兮兮的。
        哪怕是当年那被人丢弃在太白山中的小娃娃都没他这可怜劲。
        偏偏还说不得!
        “殿下!”十五追了上来,赶紧将手中的大氅给他披上,这才向冯殃行礼,“夫人。”
        “不在屋里好好养病,跑出来做什么?”冯殃轻斥道。
        殷承祉手里的衣角拽的更紧,“没见着师父,心里发慌,就出来了。”
        小心翼翼归小心翼翼,可改放肆还是继续放肆。
        密室里的事情在燕王殿下哭的惊天动地差点晕厥过去之后,冯殃便没再提,当时她觉得若是她再追究的话,估计这人就能当场死给她看。
        可后来她觉得,她应该错了。
        或许他还巴不得她提!
        “十五,送你们殿下回去。”冯殃没理他,直接对旁边的十五说道:“他若再胡闹,直接下药便是。”
        “师父……”燕王殿下委屈又可怜的劲头又上来了。
        “殷承祉!”冯殃警告道。
        殷承祉真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委屈也是真的,心慌更是真的,哪怕已经好几天了,可他还是觉得恍惚,好像这一切转眼便会消逝,“师父……”
        人是什么?
        什么方才称之为人?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凡此种种,皆是为人所需承受。
        冯殃皱了眉。
        “我这就回去!”殷承祉忙道,然后很不情愿万般不舍地松开了手,又一步三回头的。
        冯殃吸了口冷气,再一次警告道:“殷承祉!”
        “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殷承祉一边喊着一边飞奔回去,不能惹她生气,不能惹她生气!
        十五有些尴尬,殿下这样子若是被外边的人看到的话,怕是下巴都要掉了,“夫人……”
        “他这是什么样子?!”冯殃指着那混账东西,“你确定你说的燕王殿下是这混账?!”
        “这……”十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夫人不然自己去问殿下?”
        “赶紧让他好起来!”冯殃有些咬牙切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说完,便用力打个喷嚏。
        十五忙道:“夫人,这里风大,不如您也先进屋?”
        “你去给我开点防御风寒的药!”冯殃沉默半晌,说道。
        十五一愣。
        “别让你们殿下知道。”冯殃拉紧了身上的大氅,“去吧。”然后,起步回屋。
        ……
        燕王殿下还不算老,但却已经有还童的迹象了,把小孩子阳奉阴违、左右进右耳出、任性……总之熊孩子的种种行径,他都有了,把幼时的懂事都送去喂狗了,跟要弥补童年时期没叛逆过的岁月一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燕王如今就是个熊孩子!还是个手段百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千方百计地缠着他的师父,没没缠过分了,便端着一张比谁都可怜的脸。
        剃去了胡须之后的燕王殿下那张脸,便是没端着那一脸的可怜兮兮,也没几个人能狠下心责备的下去吧?
        一天十二个时辰,没有在明处守着便是在暗处盯着,冯殃不必去看也知道人就在附近,一日又一日,哪怕再硬的心肠也被磨软了。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冯殃坐起身来,不必去掀床帘子也知道他又偷偷跑来了,白天也就算了,可这晚上也这般折腾,他真当自己铁打的吗?
        殷承祉浑身一僵,好久之后才低声开口:“我只是想守着你……”他真的没有再多想其他的,只是单纯地想守着她,时时刻刻守着她。
        “十五不是把自己的项上人头都押上了确保我没事了吗?”冯殃很无奈地说道。
        殷承祉当即便接了话,“我要他人头做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冯殃问道。
        “你!”殷承祉脱口而出,而说完了之后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哪怕这是真的,他也曾经这么做了,可是不能说的,这些日子他们谁也没有再提除夕那夜密室中的事情,但是他不觉得会这么过去,可能躲一日便是一日,他绝不会让她有理由不要他!可现在……“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师父,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冯殃恼火地掀开了床帘,便见到殷承祉就跪在了床边,一张脸在昏黄的角灯照耀下更是满是惊惶,才冒出来的火气一下子便被那满脸的惊惶给堵住了,堵得她浑身都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