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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奕竹清清冷冷地应了声。
        他们三人准备出城,而秦艽却是另去了他处。
        今夜一战,势必会有大量的伤亡,秦艽要做的就是和自己的师父百里霜在最短的时间内,备上最足的药剂。
        以期救下更多的人。
        所幸,就在李照顺利地进行着自己那一半计划的时候,顾奕竹这头也通过了杨守山大军营帐前的盘查。
        “搜完了,没武器。”士兵回禀道。
        一旁的长史杨?嗯了一声,却没扬手说放行,而是踱了两步到顾奕竹身边,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说你是戎州城里的书生,那他呢?他这身板,可不像是个读书人。”
        杨?指的是薛怀。
        顾奕竹怯懦地瞟了一眼薛怀,说道:“他是我的邻居,不是读书人,是个打铁的。正是害怕,这才请了他来陪我。”
        “哦?”杨?审视着薛怀,不置与否地发了一声怪腔怪调。
        薛怀绷着背,神色僵硬地任由杨?审视。
        他的这份僵硬落在杨?眼里,便有那么一些真实性了。杨?随后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戎州城的百姓倒是有几分头脑,知道谁才是剑南道的父母官。”
        “是。”顾奕竹敛袖乖顺地应了声。
        这么质疑了几句,杨?才大发慈悲地抬手道:“进去吧。”
        顾奕竹手忙脚乱地提着那血淋淋的人头往营帐里头走,战战兢兢的模样让杨?心里的怀疑又淡了些。
        杨守山的营帐被里外三层拱立,每一层都有几十个士兵持枪交错巡逻。
        当顾奕竹和薛怀被领着站在杨守山营帐门口时,里头撩开帘子出来了个黑脸将军,顺带带出了一股暖意。
        那黑脸将军看了看顾奕竹,又看了看薛怀,随后视线落到了顾奕竹手里带血的布兜上。
        “老杨,这什么?”黑脸将军问后头慢悠悠踱过来的杨?。
        “杨居安那狗东西的脑袋啊,哈哈。”杨?乐不可支地答道。
        黑脸将军一愣,却没什么喜色,而是立刻就蹙眉握上了自己腰侧的长剑。
        他半抽出剑来,问道:“你们是怎么杀的杨居安?杨居安手底下不说有守城的兵,护个刺史府的兵应当是不少的……”
        说完,这黑脸将军转眸看了一眼明显会武的薛怀,厉声喝道:“不说实话,今日便叫你们两个下去陪他!”
        顾奕竹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不单自己跪,他一扭头看薛怀还傻愣愣地站着,连忙伸手去扯了薛怀的袖子,拉得薛怀跟着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小的几个真的是趁杨居安大人出来安慰我们的时候趁乱扑杀他的,不敢有假,不敢有假呀!”顾奕竹假意哭嚷道。
        黑脸将军看了一眼朝他抬了抬下颌的杨?,俯身去夺顾奕竹手里的包袱过来,扯开一看。
        的确是杨居安的人头。
        人头上也的确有着不少的擦痕,看上去是经历过一些搏斗的。
        正当这黑脸将军还要再问时,营帐里头,有一人曼声问道:“外头在吵嚷什么?”
        杨?走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那黑脸将军,随后朝营帐内禀道:“都督,是戎州城的百姓过来投诚了,您要见上一见吗?”
        “哦?”里头的杨守山显然是感兴趣了。
        半晌,地上的顾奕竹听到了木屐拖地的声音,随后他觉得面上一热,那营帐的帘子便被撩开了。
        身着鸦青色锦袍的杨守山停步在了顾奕竹面前。
        他和杨居安长得完全不一样。
        杨居安生就一副儒士面孔,宽额、厚眉、大眼,十分忠厚老实的模样;而杨守山不同,他蓄着短须,吊眼细眉,薄唇之上,是阴翳的长勾鼻。
        这样的人,你只要看上一眼,就能从他面相中读出野心。
        “这就是投诚的百姓?”杨守山一抚须,眯着眼睛问杨?。
        杨?嗯了一声,连忙拱手道:“已经确认了的确是杨居安的人头,都督,您看……”
        杨守山点了点头,直起身子,转身走入营帐中,悠悠然说道:“既是投诚……那就快些请进,以礼相待。奉忠,你太过苛刻了。”
        奉忠是黑脸将军的表字,他姓崔名雱,乃是杨守山都督府里的司马,亦是昔日先帝亲封的游击将军。
        听得杨守山这么吩咐,崔雱却没有任何地放松。
        他沉着脸翻手将剑打回剑鞘之中,随后俯身拎起了顾奕竹朝内一甩,口中不忘恐吓:“给我老实点,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两个有什么不轨之心,便叫你们进得来出不去!”
        顾奕竹自然是诚惶诚恐地在地上一路爬行。
        后头的薛怀甚至都不用装,他那木着的脸叫杨?一看,便觉得是被吓傻了。
        “你也别太害怕,崔雱他也就是看着吓人,你们若是老老实实的,没什么坏心,自然也就很快能回去。”杨?拍了拍薛怀的肩,示意他赶快跟上去。
        “是。”薛怀低低地说了一个字,随后麻溜地起身跟着进去了。
        杨守山的营帐里,火烘得极旺。
        他斜坐在以狐皮铺就的软榻上,面前的书桌上摞了一叠信。
        “说说,如何杀的?”杨守山刚才分明听到了,眼下却是又问了一遍。
        顾奕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念及李照提点,便哆嗦了一下,伏地说道:“回都督,小的几个,见、见……”
        见了四五下,硬是没说完整一句话。
        崔雱一脚过去踢得顾奕竹一倒,叱道:“见什么见,说话都说不利索,要你何用?”
        “嗳——”杨守山状似不满地抬手,“让他好好说完,不急。”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若是寻常百姓,此刻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有什么可劲儿往外抖了。
        “都督,这两人的确是老实人,眼下只怕也是被老崔给吓得有些不清醒了,且让他缓缓吧。”杨?走了几步揽住崔雱的肩,好言相劝。
        话虽然是对着杨守山说的,但其实意在劝崔雱。
        顾奕竹演够了,这才重新跪伏在地上,哆嗦着说道:“回,回大人,小的几个是合伙把他扑杀的,城、城中好些人一起,都可作证。”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杨守山伏在书案上,倾身说道。
        他在诈顾奕竹。
        于是顾奕竹顺势一颤,抬头急道:“大、大人明鉴,小的所说句句属实。”
        薛怀垂着头跪在后面一言不发,反倒是引起了杨守山的注意,杨守山朝顾奕竹挥了挥,随后看着薛怀问道:“你呢?你是为何要跟着过来?”
        “因为小的们怕死。”薛怀伏地说道。
        “哈哈,是,人人都怕死。”杨守山似乎是被薛怀这句话逗乐了,闭着眼睛笑了几声。
        一旁的崔雱始终戒备地将手搭在剑柄之上,若是他面前的这里两个人有任何异动,不难想象他会立刻出剑。
        但他戒备,架不住杨守山起身。
        “大人,还是谨慎些。”崔雱要拦杨守山,却被杨守山抬手拂了拂,示意其退下。
        杨守山走到薛怀跟前后,说道:“你看上去会武,如何,在我面前表现一番,我可以赏你个副尉当当。”
        前头顾奕竹眼眸微暗,原来这位益州都督竟然是起了爱才之心。
        薛怀听到杨守山如此要求,当然是应是。
        而崔雱却是再度开口了:“都督,此人身份不明,若放任他在您面前动武,风险太大。”
        杨?便是那个居中调和之人,他嘿嘿笑了两声,指使着崔雱上前,说道:“老崔若是担心,便和他交手一翻即可,这样技能让都督看看这人的身手,你又能安心不是?”
        既说定,崔雱还真就上了。
        他给薛怀用的是军中长枪,自己则是取了一把朴刀来,并没有拔腰间的剑。
        顾奕竹哆哆嗦嗦不敢出声地膝行到了一角,一副担惊受怕地模样。杨?见他这样,到也没怎么去在意他了,而是转头盯起了营帐中央的两个。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