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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毓英哒哒哒几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拍着桌子问道:“师兄,你怎么想的,万一要是李照没杀得了何玉然,我们岂不是要陪葬?”
        “陪葬倒不至于。”平巽跟着走过来坐下,“何玉然是个喂不饱的畜生,千钰这一步棋倒是没走错,让李照和何玉然狗咬狗,我们也就能抽出身去。”
        裴易靠在窗台上,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碗,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千钰。
        “我这碗给你。”千钰把自己这份没吃的面给他,继续说道:“倒也不是说让李照和何玉然争斗就够了,必要时候,我们帮着李照一把,她会念着我们的好的。”
        “是吗?”蒋毓英颇有些怀疑地问道。
        这一点,千钰心里清楚。
        八仙教最近的权力交替他看在眼里,虽然这里面看不出李照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但从她和傅予这几个人的来往密切程度来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都说这位李氏女是最冷情冷性的,但千钰觉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裴易傻呵呵地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捧了千钰的这一份,坐在通铺边上大快朵颐。
        建阳宗的动静,李照是不知道的。
        她陪着阮素素把早饭一吃,随后就找了个借口,从客栈后门,悄摸摸地出门去了。
        不过,来接她的不是林宇屏。
        远处,参天的大槐树下,站着个红衣遮面的高挑男子。
        见李照走近,柳红凤转身,眼眸含笑地朝她走了过来,嘴里说道:“李姑娘胆子还真是大,孤身赴约,佩服。”
        “该害怕的是你们,江城子如今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的朋友们自然是会对江城子做什么。”李照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柳红凤说道。
        不过说来也怪,柳红凤虽然号称玉女剑,形容着装也颇为女气,但说话间的风度却是相当硬朗。
        就见他凤眸一弯,与李照并肩道:“李姑娘这话说的,虽然我们平山剑派和李姑娘之前有些渊源,但眼下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岂会对李姑娘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呢?”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城郊的那处院子。
        李照一路上和柳红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知道了一些事。
        平山剑派和邙月教有交情是云徽子和叶涟漪的私交,而李照杀叶涟漪一事他们也已经知晓了。奇怪的是,云徽子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其实,江湖里没几个能忍受得了叶涟漪的。”柳红凤突然开了话茬。
        “哦?邙月教这种西南边陲的小教,难不成还在江湖中树敌无数?”李照要套话,那自然是得顺着柳红凤往下说。
        柳红凤摇了摇头,说:“他钻研的那些东西,都是用钱和人命堆叠起来的,虽然邙月教不像千秋派那样无端杀戮,但这种盯着求知的名头杀人的做派,也着实是让人不适的。”
        他这话看上去是在说叶涟漪,其实是在恭维李照。
        李照哦了一声受了这句恭维,转而问道:“令师和他有交情,眼下我杀了他,令师岂不是要找我为他报仇?”
        “他的恩怨,自有他女儿叶惜惜去了。家师云徽子春秋已高,如今是在山上裹着养鸡钓鱼的生活了,这些旁的事,实在不想去叨扰师父。”柳红凤回答道。
        原来,叶涟漪被杀这件事,就没传到云徽子耳朵里去过。
        两人聊了一路,到那城郊院子时,柳红凤已经对李照颇有些佩服了。
        他推开半掩着的木门,和院子里头的平山弟子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带着李照直接往地窖去了。
        地窖修建得十分精致,墙上甚至还有浮雕。
        “这儿不像是蒋游龙那种山大王可以修建出来的地方。”李照抬手在墙上摸了摸,蹙眉道。
        柳红凤已经走到底了。
        他听到李照这么说,愣了一下,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是安阳王派的人修的?”
        李照却摇了摇头。
        顶上的院子都是土房,院墙垒砌得十分草率,门也是破门,而地下这地窖却是另有洞天。
        “这院子和地窖不是同一批人建的。”李照就顶上的油灯投射下来的光,凑近了去看那浮雕。
        繁复的、大朵大朵的花中间或夹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图案。
        “你的意思是,蒋游龙是发现这个地窖的人?”柳红凤不笨,一点即通。
        李照嗯了一声,抬头去看那顶上的油灯,油灯是外边普通家人里常见的那一种,青黑色,没有花样,和这墙上的浮雕十分不搭。
        “这地窖就算不是蒋游龙发现的,也该是指使他到这儿来的人发现的。”李照指腹一路摸索着墙上的浮雕走到了底部。
        站在地窖内去看四周,方方正正,每一面墙上都挂着四盏油灯。
        地上有人用笤帚清扫过,但依然能看到有东西堆砌过的痕迹。李照蹲在地上用指腹摸了摸那些压痕,说:“清扫过之后还能清楚地看到压痕,说明那些东西堆积了相当长的时间。”
        “师兄当时觉得这地方是蒋游龙用来堆放从殷州城底下搬出来的风火雷的地窖。”柳红凤倚着墙说道。
        李照摇了摇头,站起来绕着地窖走了一圈,否决道:“这地方的墙体上应该是用青铜浇筑过的,只不过眼下青铜被拆解,运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不单单是下地窖的阶梯通道的墙上有着整面整面的纹路,这地窖里的四面墙也同样是一整面都带着看不出具体意义的纹路。
        泥墙上有什么必要留下这样的没有用途的花纹吗?
        大概率是没有的。
        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这儿本身就是李程颐用青铜浇筑出来的一个地窖,用来存放大量的风火雷。
        事到如今,其实李照已经隐约能猜到的一点就是——
        李程颐之所以在所有藏宝的地方都用了青铜来封闭,只怕为了用青铜掩藏这些本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高维文明产物。
        换句话说,就是青铜可以让那些时间行刑者察觉不到这些东西。
        想着想着,李照的思路一下子就跑偏了。
        要这么说,青铜可以蒙蔽时间行刑者,那么李程颐做个青铜屋子藏起来,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
        毕竟李程颐也不可能在一个青铜屋子里待一辈子。
        柳红凤见李照发呆,便有样学样地在地窖里东摸一下,西摸一下。
        这一摸,还真就摸出了一点东西来。
        只见柳红凤撸着袖子蹲在地上扣了一把土出来,举着对李照说道:“李姑娘,你过来看看,这儿是不是泥土颜色不太对?”
        地窖里的油灯虽然点的够多,但其实能照亮的程度并不高。
        而平山剑派的人发现这院子和地窖之后,扫了一眼是空的,四处敲敲打打也没发现暗道,便只派了人守着,没继续再探查。
        李照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走过去,蹲下来一手接他手里的土,一手在另一块地方抓了一把起来。
        两厢比对,这土的颜色的确有细微的差别。
        “找人来挖一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东西来。”李照想了想,立刻下了决定。
        虽然是吩咐人的态度,但柳红凤意外地配合,立刻就拂了手上的泥,出去叫人带上镐和铲回来挖泥土了。
        他们忙活的这会儿功夫,李照让柳红凤带自己又去了那间山洞。
        山洞里院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两个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才看到了掩藏在密林之后的半大山洞洞口。
        “这里面原本是有好些人,抓平地虎的那日,妓女和其他人都逃了。师兄说不必去追,我们也就没把人追回来。”柳红凤一边带着李照往山洞里走,一边解释道。
        洞口到洞内曲曲折折,通道极窄,里头却是别有洞天。
        偌大的山洞内,正中央是几个大方池子,里头尚且盛着半池子的酒,浓郁的酒味在山洞里挥散不去。池子旁是数个矮桌,矮桌后头的软榻上残留着不明液体。山洞的正东面有一个虎皮大椅子,应该是主位,椅子两侧是高脚灯,此刻还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