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恭年应了一声,瞥了眼正往楼梯下去的伍无郁,竟是翻身而下,从七层跃至六层,先他一步,前去安排。
很快,伍无郁就下到了一楼,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双手交叉拢袖,站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我家大人不在衙门啊……”
“太子殿下,我鹰羽衙门亦是朝廷官署,怎可如此。”
“有什么话,好好说……”
“滚!都滚!让伍无郁来见孤!”
在人群外,足听了好一会,伍无郁这才迈步上前。
那些鹰羽卫见到大人到来,皆是一愣,而后纷纷收声,默默让开了一条道。
李显看着被让开的道路,看到了面前的拢袖道人,顿时双眼通红,擎着利剑,便要冲来。
可惜,不知是谁发出一枚石子,他连剑柄都拿不稳,叮当一声落在了脚下。
“嘶!”
倒吸一口凉气,李显握着右手腕,视线环视,所有鹰羽皆是垂眸低首,不看他。
脸色阴沉,他当即咬牙道:“来人!将伍无郁擒下,带走!”
身后侍卫就欲跻身上前,可两侧鹰羽怎能答应?
也不抽刀,就是默默上前一步,拦在了这群侍卫面前。
两相对峙,李显怒吼道:“抽刀!谁敢阻拦,立斩!”
噌!噌噌!
长刀出鞘,一众侍卫刀锋直指,眉眼犀利。
鹰羽卫看向身后的道人,只见其微微低首,淡淡道:“下其刀,扔出衙外。”
话音一落,一道道身影纷纷上前,根本不给这群侍卫反应的机会,便将其下了刀,击晕,带走。
众人所围,只剩李显一人。
华衫在身,只见他嘴唇微微颤抖,指着伍无郁,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有那双眼刻骨的恨意与屈辱,在沸腾。
“伍无郁,好厉害啊,有胆子,杀了孤啊!啊!”
半响后,他终于怒吼出声。
伍无郁没有理会,上前几步,捡起他先前所持的利剑,屈指轻轻一叹,剑身顿时传来一声轻吟。
“好剑。”
说着,他随手一丢,将这柄长剑,丢向了不远处的假山。
长剑在半空中画圆,反射着骄阳,然后落入碎石草木间,隐约只可见一寸剑柄。
上前几步,伍无郁看着李显,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道人发髻在前,众多的鹰羽卫在侧,李显五指紧抓,就要上前。
可他脚步刚刚前迈一步,又是一枚石子在侧激射,没打到他身上,却让他止住了身形。
视线四扫,所有鹰羽亦是垂首沉默,不知是谁。
牙关吱吱作响,李显嘶吼道:“为何要杀他?他做错了什么?!”
“唉。”
叹气一声,伍无郁直起身,看着面前的李显,困惑道:“太子只是问这个吗?太子自己,不知吗?
若只是为了向贫道讨个理由,那且容贫道问一问,殿下想听什么。贫道也好讲给殿下,慰藉一二。”
年轻道人一身青衫,眉眼淡漠,说出的话,却让他心中怒火,更盛。
但随着怒火升腾的,还有浓浓的无力之感。
是啊,自己不知道吗?
“将长青尸首……还给我。”
“已命人扔至城外,太子此时去找,运气好些,应能从野狗口中,找到几根白骨。”
“伍,无,郁!”
第三百六十六章:刀、石
听着面前李显一字一顿的怒吼,伍无郁莞尔一笑,“贫道在。”
“你如此做,就不怕孤……杀了你吗?!”
闻此,伍无郁歪头想了想,然后折身来到一名鹰羽卫身前,抽出其寒刀,走向李显。
见此,李显不禁一愣,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让他眼中,多了些屈辱悔恨。
好似没有察觉,伍无郁改提为捧,捧着寒刀静静看着他。
双瞳一缩,李显牙关一咬,猛然握住刀柄,将寒刀搁在了他的肩头。
“知道贫道为何不怕吗?”
寒刀在颈,伍无郁轻声问了句,然后也不等他开口,继续笑道:“因为此时,此刻,此刀,它不听太子的话。”
脸色冷如寒霜,眼神却怒火肆虐,李显闪过狰狞之色,双手紧握刀柄,就欲用力。
然而,那不知何处来的石子,又一次飞出。
寒刀跌落脚下,李显不顾手腕疼痛,嘶吼咆哮起来。
十分的愤怒,却有千百分的无能为力。
歪头看了眼脚下寒刀,伍无郁喃喃道:“看,这刀果然不听太子的话。”
“伍无郁,孤誓杀汝!孤一定要杀了你!!”
似疯似魔,伍无郁静静等了一会,然后右手抬起,沙哑道:“所有人,退下。”
如同退潮一般,四周鹰羽卫纷纷退下。
很快,此地便只剩下二人,看不到别人。
仿佛去了枷锁,李显蹲下去,痛哭流涕,嘶吼着咆哮着,说着要杀他的话。
嘴唇一抿,伍无郁叹口气,亦是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戳了戳李显的发髻,看其猛然抬头,双眼遍布血丝地盯着自己,这才淡淡道:“孟长青,死了。他早晚,也得死。就算不死在贫道手里,也得死在旁人手里,都一样的。”
“不许你说他,孤不许你说他,住口!”
李显一个猛扑,压在伍无郁身上,抓着他的肩头,嘶吼着摇晃。
头颅一偏,伍无郁冲暗处就要上前的恭年微微摇头,然后这在转头,看着头上的李显,淡淡道:“殿下知道的,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是殿下自己。”
摇晃的动作一止,李显滴下几滴泪水,神情痛苦地喃喃道:“他那么好,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啊!”
“因为殿下,没用。”
神情一怔,李显呆呆看向伍无郁。
只见其伸手用力,将李显推开,然后起身掸了掸衣袍灰尘,“若孟长青是贫道在意之人,他就能活。若是太子,就不行。”
说着,他勾唇一笑,继续道:“殿下护不住他,也没这个能力,就这么简单。”
双手抱头,李显狰狞道:“不许说,不许说!”
蹲在他身边,伍无郁眸子清冷,“想想看,当年太宗潜龙之时,再看太子如今?
何止无用,简直废物。”
太宗潜龙……
李显大脑运转,当他明白伍无郁说的是什么后,顿时浮现震惊,与惊慌。
讥唇一笑,伍无郁见他这样,不禁起身俯视道:“刚刚在太子殿下还未来时,贫道就在想。
殿下会来吗?
若来,便是蠢不可及。既改变不了什么,为何要来呢?自取其辱吗?还是说要抖一抖太子的威风?
不行啊,贫道这里,太子的威风抖不起来的。
若是不来,唔……那殿下要么是个胆小之徒,要么是个薄情寡义之徒,要么……就该是性情大变,雄心渐起……”
说着,他微微摇头,“可惜,殿下来了。选了一条自取其辱的路子。”
“不必说了。”
李显缓缓闭眼,过了一会后,这才起身,冷冷看着他,沙哑道:“孤非蠢人,你这些话语,以及杀……的意图,孤会不知?
如你们所愿,孤会那么做的。
但是……你伍无郁记住,终有一日,孤会持剑,杀你。
不管如何,你杀了长青,这是事实。”
目的达成,或者说女帝想看到的,达成了。
但伍无郁却是没有半点激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足有半响,这才垂首道:“君之命,贫道不可违。但有一点,不妨告知殿下,现如今,贫道乃是当朝国师,功绩显赫,日后亦会再立大功。
权倾朝野,此时不行,日后说不定可以。
但殿下呢?一个太子的名头?杀我,凭什么?”
说着,他眼神犀利,定定看着李显道:“陛下欲以贫道为殿下磨刀石,但殿下需知,若刀太脆薄,石太粗粝,刀亦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