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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玄英冷夜


  “江平啊,有什么事儿?”傅弈亭走到珐琅晶椅上坐下,陆延青跟着趋进殿中,跪下给皇帝行礼,官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面容,全然没了往日谈吐自如,意气风发的模样。
  “回陛下,臣近日思忖良久,深知罗刹国乃大秦北部最让人忧心之不安因素,此时亟需将领去协助虎威将军林益之秣马厉兵、未雨绸缪。李密将军既已回了金城,臣则愿往北疆而去!还望陛下成全臣为国效力之心愿!”陆延青像背书一般一连串儿地说完,头也不抬。
  傅弈亭原想在陆延青得意之时敲上一棒,可见他这副阴沉模样,反倒不知怎么办了,遂疑惑地道,“你身上有战伤,前些年劳苦功高,朕不忍心放你。再者,京城的兵务也离不开你。”
  “各地塘报,兵部诸位同僚可协同陛下处理,至于京城防务,臣倒觉得可以适时交给汤城等人,而后由陛下直接调配管理。”陆延青自顾自地说着,仍不抬头。
  傅弈亭不禁笑道,“你倒把自己择得干净!”他其实今日本觉得不好问,但又看了看陆延青灰白的脸色,心里实在好奇,因而摆手将他叫起来,“江平,你先进来,朕有话要问你。”
  这时陆延青才困惑忐忑地站起身来,他随皇帝走到里间,在临清砖上的软垫跪了,偷偷看了看傅弈亭的脸色,但仍揣测不出来什么。
  “江平,朕听说你有个发小同窗,此刻在扬州?”  傅弈亭歪在罗汉床上,慢条斯理地问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陆延青只觉得头脑中轰然一响,额上冷汗立刻冒了出来,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正是。”
  傅弈亭嗤笑道,“前朝大夏兵户两部大吏,各事两主,倒是挺有意思。”随即又问:“有什么法子能把他争取过来?”
  陆延青想编出个方法搪塞过去,但他是个思虑高远之人,知道今日皇帝将这话问出来,就已然是将自己逼到万丈深渊的悬崖旁,再怎么迂回也难逃此劫,他把心一横,打算坦诚相对,只隐去了自己那份情意,“回陛下,我与他自幼相识,最是了解他那脾气……相当执拗,想来是争取不得;再者,自南北对峙之日起,臣已经与他断了联系。现下……恐没有旁的办法……”
  “也是。”傅弈亭转着手中茶碗盖玩,“他要是有争取过来的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跟着萧阁。”话到此处,他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朕倒是有个方法,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每次看到皇帝这样的神情,陆延青都觉得寒意渗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遂低下头去,“陛下请直言。”
  “既然于我们无用,那便除掉他。”  傅弈亭道:“听说那苏云浦不会武功,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陆延青的汗水沿着官帽一颗颗地流下,滴在面前的地砖上,他心里激烈交战,这片刻功夫,难捱犹如头悬千斤铁鼎、身坠万丈冰窟……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答道:“陛下,恕臣无法办成此事,请陛下治罪!”
  傅弈亭一点也不惊讶,他明知故问道:“你只消告诉我为什么,我便不治你的罪。”
  陆延青想着与苏云浦往日的情谊,几乎情难自禁,他又快速冷静下来,斟酌着语句回答:“臣与苏云浦自幼相识,又一朝为官,交情甚笃……”
  “哼,好一个交情甚笃。”傅弈亭冷笑着扔给他一张密报,陆延青打开一看,上面的主人公正是自己,那上面居然还写着他们在豫地同房过夜的事情。
  陆延青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怔怔无言。
  傅弈亭盯着他问:“江平,你喜欢他?是么?”
  陆延青的眼泪走珠儿般落下,他匍匐于地,“臣万死!”
  这算是一个明确的回答,傅弈亭狠狠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喜欢上一个男人……真是荒唐……”
  “请陛下降罪!”陆延青抱着必死之心再次叩头。
  “降什么罪?”傅弈亭戏谑道,“刑部条文没‘痴情幽会罪’这一目。”
  陆延青听出皇帝口风,心下稍安,又低声道,“他要成婚了。”
  傅弈亭心里一动,原来陆延清是为这个事情忧心,他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大婚,南边那人会怎么想……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不悦?
  “跟朕说实话,你去见过他几次?”
  “五六次,多是过年的时候。”陆延青眼泪流了下来,“陛下,臣知错了……臣愿前往北疆,以身报国!”
  “好一个知错。”傅弈亭笑了笑,“是错在喜欢上他?还是错在背着朕跟他幽会?原来你是因为受了情伤,才心如死灰地跟朕来请命……你心思虽多了些,但朕依旧当你是忠臣良将……如到了北疆去,好好和林子练兵……”
  陆延青先是歉疚,听到后面又感激涕零,忙磕头谢恩,傅弈亭还想跟他说说军械造配运输的事儿,却觉火盆旁自己那小腿肚酥麻起来,几近失去知觉,他忙撤回腿来,那感觉却没似往常一般消失,反而似火燎烧延伸至头颈,带来一种可怖难控的晕眩,傅弈亭支撑不住,单肘撑在桌面上,“江平,你回吧,等开了春,再带兵北上……”
  陆延青听他声音不稳,再抬起头来,皇帝脸色已变得极差,他心里一慌,忙起身问道,“陛下哪里不适,可要宣太医过来?”
  “朕没休息好,歇息片刻就没事了,你去吧。”傅弈亭强忍着摆了摆手。
  *
  二更时分,宫门早已下钥。贺晨歌在皇宫西侧的紫苏殿内翻了翻医书,又查了一遍需报备购入的药品,实在无事,便和衣躺到了榻上。她是太医院内唯一的女医,正值桃李年华,因为自幼喜好医术,更有医德仁心,通过了医试,因而被与吏部对接的地方官员从辽东带到京城。
  傅弈亭用人选官不拘年纪、家世,更不在乎性别,但凡有能力者都能进入秦宫内当值,这在历朝历代倒也少见。
  贺晨歌原抱着与今世顶尖医者学习精进的目的参加太医选试,但她还是太天真了,这紫苏阁内,每个老头子都是老奸巨猾,谁肯跟她这小丫头多说一句?皇帝尚无后宫,她平日里也就是偶尔奉敕命瞧一瞧身体有恙的大臣,再见识一下太医院内名贵少见的药品,其他的时间只能自己闷头苦读,她当真是有些后悔了,在辽东自家医馆尚能治病救人、为善一方,而在这皇宫里,她却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贺晨歌吹灭了烛火,正打算安歇,便听得有人急促叩门,
  她心里一惊,忙起身把门打开,明黄色的腰牌便举在了眼前,继而她看见一个身着内卫服的男孩子,浓眉烁目的面庞上满是焦急,声音却压得很低,“现在跟我进宫,从偏门。”
  贺晨歌的睡意顷刻间消散,她立刻回身提起药箱,与那男孩从偏门闪身出去,门外早有一顶小轿候着了,男孩子在下面疾步快走,两个抬轿的侍卫也是行得飞快,却一点儿脚步声不闻,可见他们三人的武艺之高。
  贺晨歌手心渗出汗水,她知道多半是皇上身体出了问题,她心里闪过无数个猜测,却越想越乱,正忐忑不安之时,已到了皇帝的骊眠宫前,男孩子替她掀开轿帘,引她进入寝殿,贺晨歌发现这宫内连一个侍立太监也无,正觉惊奇,再抬眼时,眼前正是重重珠帘,皇帝已坐起在龙榻上了。
  贺晨歌跪拜行礼,“太医院吏目贺晨歌叩见陛下!”
  傅弈亭不说话,只点点头,一旁的汤城便轻声道,“贺太医,快起来给皇上诊脉吧。”
  贺晨歌走进珠帘之后,这才清晰地看到皇帝的容貌,她此前在只祭天仪式上远远望见过一次傅弈亭,看不真切,今夜近见,她不禁暗自感叹,这年轻皇帝剑眉入鬓,眼如漆潭,鼻若陡峰,竟是如此英俊,只是神色有些委顿,想来是病中的缘故。
  贺晨歌将黄玉脉枕放到案上,又拿出一张洁白的丝帕,皇帝依旧不说话,只将手腕放上去。
  贺晨歌将丝帕放在他腕间,搭手上去,便觉指下挺然,势道强硬,数脉急促,定是心肝火旺,但好似也不大严重,吃药调理一番应该就无碍了,她继续抚着脉问道,“陛下平日里是否有目赤、多汗、耳鸣、易怒等症状?”
  傅弈亭这才缓慢开口,“这些都不打紧,主要是受不住热,起先是四肢莫名麻痒,朕没放在心上,但现下有时五脏六腑也跟着痒起来,严重时还晕过几次……已四年之久了。”
  “啊!”贺晨歌听了不禁震惊,从脉象上看,远不至有这些古怪的症状,皇上这病倒是奇了。
  “又是肝火旺、心火旺?”傅弈亭看着她的神情,嘲讽一笑,抽回手来,“又要开龙胆泻肝汤了?没用的东西,朕就知道指不上你们,你走吧!”
  “陛下且慢!”贺晨歌本就是好强之人,哪听得这话,也不管对方是皇帝,径直把那人手拉起落到玉枕上,也顾不得放丝帕,“再让臣把脉一试!”
  “反了你了?!”傅弈亭瞪着双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太医所为,怎么他宫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放肆?!
  “陛下,陛下,就让她一试吧!”汤城突然跪倒在地上祈求道,“死马当活马医……我瞧贺大人是医术精湛的。”
  傅弈亭压着火气,没抽回手来,对贺晨歌道,“你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朕明天就让你离开太医院!”
  贺晨歌默默腹诽,你以为我稀罕在你这皇宫里呆着么?求之不得!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狠狠一惊,她发现皇帝脉象的邪热之中混杂着一股隐刺般的挑动,似屋漏,又间或有紊乱虚浮之感,这是方才她根本没有察觉的,想必是皇帝这会子动怒才显示出来,她急切地去捕捉那种虚浮的挑动,心里不禁狠狠一沉,这分明是……隐秘的败绝之相。
  但皇帝的身体底子明显是好的,却出现这种状况……贺晨歌心里有了个可怖的揣测,她不知当不当说,如果说出来,自己或许性命不保。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贺晨歌犹疑片刻,突然想妙应真人这句箴言,眼眶已然红了,她作为医者,当有实言相告的责任,无论对方是谁。
  此时她已经做出了抉择,缓缓放开了傅弈亭的手腕,“陛下,臣猜测您体内有隐毒。”
  不出她所料,皇帝和汤城都惊得目瞪口呆。
  贺晨歌继续说道,“既是从四年前便开始的,想必那时候陛下体内已然有毒了,只是还没扩散开来,现下想来是……”
  皇帝没答话,他显然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中。
  贺晨歌又上前一步,“臣斗胆请皇上卸衣,以验证臣的猜测。”
  一旁的汤城又瞪大了眼睛,这姑娘的胆识……实在过人。
  傅弈亭此刻却没再驳斥她的要求,直接脱掉了自己的龙袍,英武精壮、肌肉分明的上半身裸露在贺晨歌面前,还有股沉重的松香之气隐隐拂过来,贺晨歌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一忍再忍,脸还是红了起来。
  “请陛下卧躺。”贺晨歌深吸口气,将银针刺向傅弈亭胸前之膻中穴,轻轻扭转,果然那针孔隐隐变黑,她捏着针的指尖几乎都抖了起来,而将针撤出,那抹黑色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汤城看得瞠目结舌,“贺太医,这是什么毒?如此隐蔽!”
  “我才疏学浅,当真未曾见过,就是医书上,也没有这样的记载。”贺晨歌将那枚银针收入囊中,“只能拿回去研究一下……”她其实内心已不报希望,这制毒者行事如此缜密隐蔽,定是用了多种毒草,猜错哪一种,这毒都是没法解的。
  “贺太医,朕还有多少时日?”傅弈亭冷静下来,披上自己的外袍,缓缓问道。
  贺晨歌咬咬牙,如实答道,“这种慢性的毒,已发作到中期,如不解毒,恐还有不到五年的光景……臣先开些舒解的方子陛下用着试试,不知能否有所缓解。另外,陛下现在的饮食要格外精心,若再摄入毒素,恐怕……”
  “五年,南北统一只怕不够。”傅弈亭苦笑一声,又抬头打量起这位年轻女医,威严间带了些赞许,“你倒当真较他们精心,朕赏你黄金百两,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想必你也是有分寸的?”
  贺晨歌见他这种景况还念着南北统一之事,心里不禁一涩,“臣自然明白,此事不会吐露半字出去。”
  “汤城,送贺太医回去。朕想独自待会儿。”傅弈亭放了帘子下来,汤城应了一声,便与贺晨歌一同走出寝殿。
  孤月被闇然浓云所闭,重楼斗檐都幻化为玄英色的寂冷叠影,灯柱上的淡寥火光已点不透这漫漫长夜,抬软轿的侍卫也不见了,他们二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贺晨歌只觉头脑中很乱,一颗心脏还兀自乱跳,却听旁边的少年低声抽噎,几乎无法遏制。
  贺晨歌不禁叹道,“你与陛下的感情倒是深厚。”
  “他曾救过我两次,说来也是缘分……”汤城回忆起这几年跟随傅弈亭的经历,再想到今日噩讯,心里已是万般酸楚,“万岁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我看不透……他在秦地时纨绔浪荡、极尽享乐,那时天下人恐怕都想不到他会成就如此大业,当初的恣意妄为,许是掩饰,也许是后面有所转变,倒也可贵……后来伴他左右,曾觉得他居高临下、刻薄寡恩、急躁易怒,可细思之下,才觉他其实待我如兄长般真切……”
  贺晨歌扭头去看汤城,见他涕泪已流了一脸,从怀中拿出张手帕递给他,“先别难过了……我会尽力的。”
  汤城接过手帕去拭泪,嗅到那上面少女的体香,才发现自己将人家手帕弄脏了,脸一下子红了,“我回去洗了给你。”
  贺晨歌对上他浓眉下面赤诚的黑目,不禁有些失神,她摇摇头,加快自己步伐,“一张手帕而已,无碍的。”
  两人一路没再言语,临到紫苏阁前,汤城才轻轻将贺晨歌叫住,“贺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尽管说。”贺晨歌很爽快。
  “我想随您学医……”汤城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去。
  贺晨歌讶异地看着他,“我明白你想为陛下尽忠的心情,但是这毒连我都辨认不出来,你学了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贺大人,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连她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因为没银子去医馆诊脉抓药……”汤城鼓起勇气望向姑娘的双眼,“你明白这种无力感吗?抱着她冰冷尸体的时候我就在想,但凡我会一点点医术,去山野上摘些能遏制病情的草药,也许娘还能再撑一撑……”
  贺晨歌的眼眶湿热酸胀起来,尽管她已见过很多次生死离别,但她此刻还是忍不住共情。
  汤城喃喃道,“方才得知陛下的病,那种无力感又袭上来……除了怕他离去,我还是会想一些其他的事……他毕竟是天子,一旦有不测发生,天下免不了战乱,如果是萧王爷一统两岸倒还好说,只怕有心之人……”
  “汤司卫!”贺晨歌惊异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自然知道,洞烛司的人是绝不可以与他人议论这样深密的事情的,而汤城心念天下的思虑,她也已经听明白了,眸中不禁起了几分赞许之意。
  “所以我还是想一试!”汤城坚定道,他知道自己今日失言,可从贺晨歌对傅弈亭秉直相告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无端地相信她。
  “好,我答应你。”贺晨歌被他打动,缓缓点头。
  “不过……为掩人耳目,还得有个由头才行,恐要玷污姑娘清名。”说到此处,汤城的脸不禁又烧得通红。
  “你不必说了。”贺晨歌想到这一层,面颊也烫了起来,“为了救人性命,我是不在乎他人评说的。”
  “姑娘大恩大德,汤城今生若无机会,来世也必将报答!”汤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眼泪再次夺目而出。
  *
  这年大秦境内的倒春寒格外严重,先是连绵下了几日冰雨,京郊田地里嫩苗都冻死了好些,继而又从北部飞卷来了满天黄沙,农民叫苦不迭,甚至严重的地方发生房榻了砸死人的事情。户部忙得昼夜不停,先拨了款项,又派了官员下去赈灾视察,那黄风还是一阵阵地向南席卷,由此看来,各地的春耕定是需推迟了。
  城内西直街的囫囵馆酒庄却另是一番新荣景象,并不受到恶劣天气的侵扰,窗纸一层层糊得极严密,不漏沙土,不进寒风。雅间内,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旁边围坐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客人,一盘盘羊肉卷、冻豆腐、白菜、海带码得整齐,桌上放着调好韭花蒜泥的麻酱碟,却是无人动筷。
  少顷,一个身材精瘦的灰衣人在门口由侍从卸了衣物,款款走进雅间,笑道,“宫中有些事情忙,这天儿又不好,因而晚了些,还请各位宽宥。”
  坐在桌子中央穿红袍的男子摆了摆手,“这倒无碍——只是我国天皇又发信问了情况,我揣测圣上意图,他许是想在春日动手,你这边进展如何?”
  “伊凡,我早说过不要着急。中央十六卫中我虽打通了皇城三卫,但六部之中却还渗透不进,傅弈亭谨慎得很,六部官员都挨个过面,只要稍微有些可疑,他都不肯留下……杀他自然容易,何况他身上有毒,本就活不过而立。我考虑的是,如果真的兵变,能否服众。”灰衣人不动筷,只在一旁扒着糖蒜。
  伊凡不耐烦地道,“那是你的事情。我们只要辽河以北的疆域,如果你不尽快办事,我便用不着扶你上位,直接杀进大秦都城……别忘了南面还有个萧阁,迟则生变!”
  灰衣人低下头没有言语,萧阁是一颗难以琢磨摆布的棋子,他本想利用萧阁对抗打败傅弈亭,然而这几年中,萧阁带来的变数太多,他有些后悔没有尽早除掉他了……虽然没有萧阁,傅弈亭推翻大夏,位及天尊的道路没有这么容易,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傅弈亭还是有几分能力,如果他想做,凭己力到今天这个地位也是有可能的。
  灰衣人被说动了,他原本就是想致傅弈亭于死地,让他输得彻底,如果与伊凡配合默契,尽早行动也未尝不可。
  “这些日子我再尽力安排……”灰衣人点点头道,“春耕推迟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如果年景不好,傅弈亭便是满国库的银子花不得,我们胜券在握!萧阁再有能耐,短期内也打不到北边来,因此稳妥起见,你再给我些时间。”
  “也好,确实不能贸然行动。”伊凡点头,他也是被这几日的暴风刮得心急,但对方那边如果没妥帖,恐怕就要功亏一篑,再说,傅弈亭身上有毒,这皇位早晚……思及此,伊凡同意各退一步,他咧嘴一笑,浓密的棕色胡须下露出阴森的两排白牙。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说小傅病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