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观潮并没有按照阮优说的那样停车,他反而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立刻提升,阮优被惊得剧烈晃了一下,差点栽在车上,陆观潮伸手过来为他挡了一下。
  “坐稳了。”
  陆观潮说。
  陆观潮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急迫而可怜,他的话音中带着浓浓的忍耐与克制,阮优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许是之前陆观潮的模样过于可怜,又过于恳切,让阮优忘记了这是一个拥有着顶级信息素,时刻站在顶端的高等级alpha,他的社会地位,他的社会身份,都不是阮优能够抗衡的。
  阮优的心中涌起慌张,面对这样的状况,阮优很难不感到害怕。
  汽车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阮优相比起陆观潮则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现在这辆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阮优不知道陆观潮要开车去什么地方,对前路的未知与陆观潮身份带来的恐慌都让阮优紧张,他坐得离陆观潮远了一些,尽可能地保护着自己。
  陆观潮的余光瞥见阮优瑟缩地坐在副驾驶上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这就是他和阮优的婚姻吗,到头来,阮优看到他,居然只觉得害怕。
  陆观潮想伸手抚摸一下阮优,可阮优别这头拒绝了,陆观潮的靠近令阮优的恐惧被无数倍地放大,没办法,陆观潮只好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出来。
  两人是标记过的夫妻关系,陆观潮的信息素理应能够安抚到自己的omega,但阮优和陆观潮的匹配度并不算高,而陆观潮对阮优的信息素了解也并不多——在他们夫妻关系存续的大部分时间里,阮优都是一个腺体受伤无法分泌信息素的omega,正如夫妻关系需要磨合一样,信息素的完美交融与契合也是需要磨合的,可阮优和陆观潮之间没有这样的机会。
  陆观潮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并没有让阮优感到被安抚,反倒激起了阮优心底里更深的恐惧,这或许也不能全赖陆观潮,毕竟就算是再不匹配的信息素,在标记面前,起码也会有天然的反应。
  而阮优,他太提防陆观潮了,乃至于对陆观潮的信息素也有了应激反应。
  “陆观潮要用信息素压制我!”这是阮优的第一反应,他的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急促起来,但很不争气的,阮优感到自己的腺体也变得微微发热,生理的本能远超阮优能够控制的程度,在阮优自己还无法明了情况的时候,阮优的腺体先一步接纳了这许久不曾感受到的信息素。
  陆观潮的信息素从腺体开始,被灌注到他的四肢百骸,松枝的香气在阮优的血液里奔涌,阮优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都在接纳陆观潮的信息素。
  比起阮优自己的意愿,他的身体显然更为思念陆观潮。
  不知陆观潮开了多久的车,阮优只觉得自己脸上也开始发烫,陆观潮的车终于停了,阮优闻到一丝海风的咸腥味。
  陆观潮绕到车的那一边,为阮优打开车门,阮优仍然被陆观潮的信息素影响,他四肢无力,陆观潮弯下腰将他抱起来。
  “这几天记者太多了,我们避一避风头,好吗?”阮优想说不好,但陆观潮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他抱着阮优进门,阮优费力地抬起眼睛,看见这是一个度假酒店,地点在市郊几十公里外的一片海滩。
  陆观潮用助理的信息开了房间,这一路他都没有把阮优放下来,阮优顺从地让他抱着,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和陆观潮起争执,再闹到人尽皆知。
  进了电梯阮优哑声道:“放我下来。”
  陆观潮置若罔闻,他将阮优的膝弯捞得很紧,阮优整个人就在他怀里缩着,omega身量娇小,阮优被陆观潮抱在怀里,陆观潮毫不费力。
  房间在顶楼,陆观潮进了门,将阮优放在床上,他给阮优脱了鞋,道:“是不是昨晚有记者找你了,应该一晚上都没睡好吧,我看你黑眼圈很重。
  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逛逛。”
  阮优不说话,抿着嘴唇瞪着陆观潮,陆观潮的手覆在阮优的眼睛上,他说:“别这么看着我,阮优,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我还是你的丈夫你的alpha,我就有责任保护你。”
  陆观潮还想说自己想在避风头的这几天,再弥补阮优一个蜜月,最初的婚礼蜜月被他逃开了,后来补给阮优的那一个蜜月,显然阮优并没有享受到蜜月的氛围,现在这是第三次,可这话陆观潮说不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若是说给阮优听了,恐怕阮优立刻就要穿鞋走人。
  其实阮优现在就想穿鞋走人,但他是坐陆观潮的车来的,自己一个人很难回去,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陆观潮说的是对的。
  他抛出重磅消息,把马蜂窝给捅炸了,沈家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被他一朝曝光出来,若是他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山呼海啸在等着。
  这样一想,阮优便顺从心意躺了下来,前一晚真的没有睡好,而现在,或许是之前陆观潮的信息素终于起到了安抚的作用,阮优的眼皮沉沉下坠,很快就合在一起。
  他睡着了。
  陆观潮一直等到阮优睡着了才敢走到他身边,阮优瘦了一些,他本就是非常瘦的体型,这么一瘦,人就显得更娇小了。
  但或许是每天心情愉悦,又有自己的事情可做,阮优的精神状态倒好,眼睛里也总是闪着光。
  陆观潮艰难地认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阮优在离开他以后过得其实要比跟他在一起时愉快得多。
  在他们的婚姻里,陆观潮其实没有给阮优带来过愉悦,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陆观潮感到异常懊悔,在他们关系最亲密也最甜蜜的那段时间,陆观潮仍旧没能拿出百分百的心意对待阮优,如今他再想弥补阮优,可阮优已经不需要了。
  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在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就意味着陆观潮在阮优那里失去了全部的机会。
  陆观潮看着睡着的阮优,他呼吸很平缓,仿佛屏蔽了一切外来的伤害和痛苦,陆观潮替他掖好被角,阮优却觉得热,在梦里一把挥开了。
  陆观潮苦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不合时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时宜。
  阮优醒来时天已经晚了,夜色正浓,他从床上缓慢地坐起来,还能听见窗外海浪轻柔的拍在沙滩上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让阮优沉迷,他认真听了好一会儿,感到心情变得平和而宁静。
  之前的一段时间阮优总觉得自己戾气过于重,太过具有攻击性了,时刻保持尖利爪牙的状态也让阮优很累,但既然决定离婚,这样的状态就是不可避免的,否则他身边一定少不了嘈杂的声音,劝他不该离婚,说他omega孤身一人太难。
  长期保持强势也是一种消耗,阮优的确觉得有些累,这是他难得能够放松下来的时刻。
  听见房门响动,阮优立刻又收敛起神色,做回那个齿牙锋利的omega,面对着进门的alpha陆观潮。
  陆观潮推着一辆餐车进来,见阮优已经醒了,便将餐车推到他的面前。
  “我想让酒店送些吃的上楼,又不知道你这会儿想吃什么,所以都点了些,一起推上来了。”
  陆观潮一说,阮优才发现自己倒真有些饿了,他拈起一小块雪媚娘送进嘴里,陆观潮又为他倒了杯牛奶。
  阮优看了陆观潮一眼,问他:“你不吃吗?”陆观潮便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尝了几口,突然开口了:“优优,我有事跟你说。”
  阮优抬眼望向陆观潮,示意他有事就直说,陆观潮道:“刚才……”他说得似乎很艰难,好半天才又接着说:“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去系统里,提交了离婚申请。”
  仿佛是阮优期待很久的事情了,但真正发生时,阮优也没有觉得十分解脱,他只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哦。”
  陆观潮放下筷子,搓了搓脸,说:“我去申请离婚,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我爱你,现在爱着你,以后也会爱着你。
  只是我突然发现,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过得很轻松很舒心。
  我带给你太多不快乐了,离开我,对你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阮优轻笑一声,道:“你这是在表达什么爱是放手的感言吗?”本是想调侃一句,没想到陆观潮却真的应了:“算是吧。”
  他笑容很勉强:“优优,过去我真的做了太多错事蠢事,事已至此,我也无法挽回,你也不愿让我挽回。
  之前我一直想着,我爱你啊,我之前都爱错了人,花了那么长时间,走了那么多弯路,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才知道爱你,怎么能放弃。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如果爱你,应该站在你的立场上,想想你的心情。
  既然你没有我的时候真的会过得很好,我就不应该再让你难受。”
  陆观潮突然剖白内心说了这么多,阮优一时间还有些招架不住,好半天,他才问:“哦,那申请大概什么时候能办下来?”“应该很快。”
  陆观潮说。
  说完这话,两人相对无言,半晌,仍是陆观潮先开口:“优优,我可以跟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阮优抬眼望向陆观潮,陆观潮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我带你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躲记者避风头,也是想补给你一个真正的蜜月。
  优优,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想了好半天,阮优轻轻点了点头,他说:“好聚好散,陆观潮,从这里回去的那一天,我们就再也不要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