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阮优和许知海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联络着,许知海的攻势倒不算猛烈,但阮优很明显地感觉到,许知海对他的接近并不是一个普通朋友的接近。
  从此刻倒推曾经在海滩上的时候,阮优也反应过来,自己当时难以形容的感受并不是自作多情,而是许知海的确另有所图。
  许知海偶尔会邀约阮优出门,不算频繁,但也绝不是石破天惊才有那么一次,他很克制地保持一周两三次的邀约,有时是共进晚餐,有时是相约看展,偶尔也会约阮优一起夜跑,或是逛逛公园。
  许知海住的离阮优家不远,但也不算近,驱车十分钟的路程,以此为圆心,他们的生活区域有很多交集,许知海的邀约范围也多在这个交集区域内进行,因此许知海的邀约就有了“离得不远”“过去方便”“顺路走走”这些理由,倒是很难让阮优拒绝。
  顾忻尔因此不止一次地跟阮优念叨,他说许知海的段位比陆观潮要高多了,陆观潮追人只知道一猛子扎进阮优隔壁做邻居,丝毫不知道“距离产生美”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阮优闻言便笑,他同顾忻尔说:“现在大概知道了,他这不是已经不来找我了吗?”陆观潮好些日子没出现,为了逼迫沈良就范,陆观潮把自己和沈良绑在一条船上,现在心安因为沈良的道歉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想必陆观潮那边的麻烦也不会少。
  原本谈妥的合作方已经尽数撤退回去收拾烂摊子,估计陆观潮也在忙着这件事。
  相比起来还是沈良更焦头烂额一些,他不仅要撑着备受攻击的心安,还要额外抽出时间和精力应付外界对他个人的质疑。
  况且现在沈良和张晟正在协商离婚的事情又不知被谁曝光出去,沈良左支右绌,也顾不得来骚扰阮优。
  阮优就在这种无人干涉打扰的环境里和许知海见了几面,他倒也没有将许知海每一次的邀约都应承下来,基本稳定保持在许知海邀约三五次,他能答应两三次的程度,客客气气地把握那个距离。
  约了一两个月,阮优觉得该把次数控制得更低了,许知海一连几次要约阮优吃饭,都被阮优以咨询的客人太多为由拒绝了,直到时节入夏,阮优才又答应了同许知海一起去郊区的一家山间素食饭馆消暑。
  顾忻尔问阮优这么精打细算地和许知海见面有什么意思,阮优一边在衣柜里挑选衣服,一边同顾忻尔说:“我好像一直都是被别人挑选的那个角色,现在轮到我来挑选,我总是想多享受一会儿这个时间。”
  顾忻尔哈哈大笑:“阮优,你还把养鱼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啊!”阮优试了一件衬衣,不太满意,随手扔在一旁,道:“我这也不算养鱼吧,养鱼的人,总归是要在自己的鱼塘里最终挑选一条鱼的。
  不管是上锅蒸了煮了还是给安置一个更漂亮的鱼缸,到头来都是选了这条鱼。
  而我呢,我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跟哪个alpha一起生活了,还是不一样的。”
  顾忻尔问阮优:“那你学长呢?你学长应该以为自己在追你,或者你们正在相互了解的暧昧期吧,你有告诉他你其实不会也没办法跟他在一起吗?”顾忻尔这么一问,阮优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他将自己刚才换下来的衬衣挂好,笑道:“当然说过,但是他说他觉得柏拉图之恋也有它的魅力。”
  阮优似乎自己也觉得无语,说:“他还说人生就要尝试各种可能,否则不知道哪种生活方式更适合自己。”
  顾忻尔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些alpha,为了哄omega高兴,倒是什么话都能出口,真不嫌羞得慌。”
  阮优知道顾忻尔最近对alpha意见特别大,估计还是跟赵擎父子脱不开干系。
  那父子俩为了顾忻尔闹了不止一次,前些日子闹到了顾忻尔面前,吵得顾忻尔头疼,被顾忻尔各打五十大板,全都发配回老家,不许来找他了。
  阮优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和许知海一起吃饭,顾忻尔看他站在玄关处叫车,忍不住道:“你让他开车来接你呗,反正也不远,你俩去的又是同一个目的地。”
  阮优叫到车,把手机揣进口袋里,道:“自己去和他来接怎么能一样,今天他到咱们楼下来接我,明天就有可能上来坐坐,然后就有可能会拿着酒来找我们一起吃顿饭共度周末。
  家门口还是太私密了。”
  顾忻尔忍不住为阮优鼓掌:“阮优,你真行啊,一套一套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么多。”
  阮优忍不住笑话他:“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做二十年沈良的弟弟,跟在他屁股后边二十年,看也该看会了。”
  顾忻尔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言传身教,不过你这开窍有点太晚了,你要是早点学会,哪还有陆观潮什么事。”
  阮优的车已经来了,他一边穿鞋一边对顾忻尔说:“我看出来了,你一天不提陆观潮三遍你就心里难受,陆观潮给你发工资了吗你这么惦记他?”不知道顾忻尔又说了些什么玩笑话,阮优已经出门了,他坐上车,一路往郊区而去。
  初夏的时节,天气已经格外酷热,阮优按下车窗,风从外边灌进来,呼啦啦的。
  他手机叮得一声响,是许知海发来消息说他准备出门了。
  郊区的山上有不少度假村、农家乐之类的地方,入夏生意格外好,路上车流不断,在几个岔路口都有轻微的堵车。
  在等待畅通的时候,阮优百无聊赖地点开手机,聊天窗口里有许多前来咨询的顾客发的消息,最顶上有顾忻尔发来的他最喜欢的无厘头笑话。
  许知海的名字也很靠前,阮优下意识往下翻了几页,已经看不到陆观潮的名字了。
  陆观潮像彻底退出了阮优的生活,这或许就是离婚夫妻的样子,不论多么努力地维系过这段婚姻,又尽力挽回过这段婚姻,真的结束后,就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再也没什么瓜葛。
  这理应是阮优希望得到的结局,但真经历了这一切发生,阮优居然有些烦躁。
  阮优只能宽慰自己这是因为夏天来了,天气热了的缘故,他拉着上衣领口通风,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
  “哟,小朋友,这天儿也不热啊,我看你这是omega,该不会是发情了吧!”发情期是很私密的一件事,通常外人跟陌生人直接说出发情期的话,与性骚扰无异,阮优斜他一眼,凶巴巴地道:“管好你自己!”那司机不以为意,丝毫不把阮优的脾气放在眼里,反倒是因为阮优的反驳更激起了他调侃的兴致,他继续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啊,我喜欢玫瑰味儿,沈良你知道吗,就是沈良那种信息素的味道。
  我听说他最近忙着离婚呢,估计是他那alpha满足不了他吧,他这是没遇见我,要是遇见我,我保准让他欲生欲死,还哪有什么离婚的事儿啊……”阮优冷笑一声:“沈良的信息素?你见过沈良吗,还臆想起来了。”
  那司机又道:“我说沈良呢,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过吧,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我这alpha信息素一放出来,保管让你们这些omega两腿发软。”
  那司机话里不乏得意,阮优更加敏感地感觉出司机已经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那是一种阮优形容不出的味道,像是咖喱里加多了胡椒粉,辣且呛人,绝不是什么吸引人的数值,阮优只稍稍感受到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更不会细细辨别他信息素的构成,他将车窗开得更大,同时警惕地戒备起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释放信息素!你不要乱来,车里有录音!我报警有你好果子吃!”阮优说,他已经开始感到害怕,说这话时也有些色厉内荏的心绪。
  那司机反倒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将信息素更用力地释放出来:“您这乘客胡说什么呢,不能因为车里有录音就随便碰瓷,我可什么都没做。”
  车内录音系统只能录下语言,却无法监测信息素,现在显然是司机在用自己的信息素性骚扰阮优,阮优被那股难闻的信息素熏得头昏脑涨,他勉力打开手机,距离目的地还有近三分之一的路程,阮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里。
  更雪上加霜的是许知海此刻给阮优发来一条消息:“优优,不好意思,路上很堵,我可能会迟到一会儿。”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阮优的脑海里几乎下意识就跳出了陆观潮这个名字,但他随即否决了,和别的alpha出门吃饭,遇到麻烦了却要自己的前夫出来,这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这天高皇帝远的郊区,许知海都堵在路上了,陆观潮又怎么会出现。
  车在继续往前开,阮优唯一庆幸的就是山上只有这一条能够通车的山路,所有的岔路口都通向接待客人的商家,所以司机只能一路向前,无法改变行驶方向。
  但好巧不巧,通往前方的路又再一次堵了。
  那司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哒哒瞧着,他一点也没收敛自己的信息素,就这么拿信息素压制着阮优。
  阮优的腺体原本就很难接受绝大部分的信息素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低劣的、恶意散发的信息素,他心一横,趁着司机堵车的时候,飞快地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跑下了车。
  那司机倒也没有来追他,只伸长脖子从驾驶室里嚷嚷:“喂!喂!你跑什么啊!没给钱呢!系统上记得给我付款啊!”阮优恶心得要命,那股信息素难闻的味道直冲他的胸腔,他的身影在几辆车之间穿梭,只想跑得离那个恶心的司机远点,又想赶紧到马路边呕吐。
  头昏脑涨之间阮优撞到一个人的胸膛,他晕晕乎乎说了声抱歉就准备继续向前,但阮优被拉住了。
  那一刻阮优惊惧交加,他几乎以为是司机追上前来了,但他听到了一个许久没听见,又很熟悉的声音,他问:“优优,优优,是我!喝点水!”是陆观潮。
  阮优崩溃得大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