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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名为喜欢


  临近子夜时分,这个时间本来是永安王府最安静的时刻,永安王萧淮安极其自律,一般回了自家王府太阳一落就闭门谢客了,没个什么天塌地陷的要紧事很难叫出这位爷,亥时一过,这位爷保准就寝。可今夜就是这位极其自律的爷亲自将整个永安王府搅的热闹起来。而萧淮安确认了那个少年被御医医治后整个人就躲进了书房。
  宽大的书案后,萧淮安面色平和,目光难得的温柔,脱下了墨色的华裳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秀云纹的雪缎常服腰间缀着一块品相极好的双鱼翠玉佩,右衣袖挽了几扣搭在小臂上,手持一只毛笔专心作画。直至最后一笔落下,萧淮安落下日期印下自己的私印,复又认真的看了遍完成的画作,唇角勾起,低声说道:“温林。”
  “主子。”一身黑衣的温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淮安面前,跪礼后起身,看到摊在桌案上那幅画后,剑眉微皱,灰色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认同,他开口,声音低沉,“这次您太冒险了。”
  “嗯,你是说我只带颜叙一个人出去?还是带了那少年回来?”萧淮安笑着问他沉默稳重的影卫统领,“影卫不是也跟上了嘛。”
  “到底没有第一时间跟在您的身边,这是属下的失误,属下会自去领罚。”温林垂眸,暗自计算要抽自己多少鞭子才能弥补这才的失误。
  “哎呀,不用这么较真了,是爷下令不准他们跟着的,他们哪敢不听。爷不是带着颜叙呢嘛,你自己家的那位你还信不着?”萧淮安被温林的死板逗笑了,他的声线本就有些暗淡,却异常华丽温润,加上他此时心情极好,声音中不自觉的染上了轻快,与平时刻意伪装的温柔极为不同,惹的温林侧目。
  “就是您只带颜叙属下才担心。”温林一想到他家那位平时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样,一点武将的威武戾气都没有但只要一见血一握刀就跟疯魔一样就异常头疼。“您又不是不知道,颜叙疯起来哪里顾得上保护主子。”
  萧淮安被温林的话一引,也想到了什么,笑的眉眼弯弯异常开怀,“你说这话被颜叙听到了,他又该闹你了。”
  温林一张脸瘫着看不出任何不妥,但藏在黑发里的双耳却偷偷地红了,“主子,那个少年您打算怎么处理?他的身份实在可疑。”
  “爷也觉得可疑,他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萧淮安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亲手绘制的那幅画,与温柔的目光不同的是他徒然变的霸道冷硬的声音:“但是,我萧淮安喜欢,喜欢自然就要留在身边。任他是妖魔鬼怪还是天上神仙,我萧淮安都有能力收了他。”
  温林抬头看着负手而立的萧淮安,灰眸紧缩了一下,整个人一震,外面的人只要见过永安王的评论不外乎就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永安王君子如玉,貌比潘安在世。让他自己都要忘了他家主子啊,可从来都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美好呢。
  温林垂首跪下,沉声说道:“主子,属下立刻会查清这个少年的来历。”
  “嗯。这几日老二和倡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萧淮安浅色的眸子晦暗幽深,语气清冷的可怕,裹着冰带着霜。
  “回主子,建宁王那里很安静,没什么异动。倒是倡后近来总去找柔嫔的麻烦。”
  “老二能安静?他要是安静了就不是倡后的种了,老二那是憋着坏呢,他还能消停的了?”萧淮安嗤笑,“倡后善妒,父皇想母妃了就会去柔嫔那里坐坐,她不闹才是见鬼了。不过,本王那好姨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让她们两个人闹去吧,闹不出什么大事。还有什么别的紧要的没?”
  “皇都这边还算是安稳,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动。倒是镇北侯那里来了信。”温林将才接到的密信递到萧淮安手上。
  萧淮安诧异地拆开信,他那位舅舅可是内敛沉默的很,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可不会动用他放在那里的影卫,这回来信怕真是有了要紧事。信写的不长,却让萧淮安看的变了脸色,深吸了几口气才控制住表情,可手上却没控制住直接将信攥成一团,好吧那些话他收回来,果然和他那不着调的弟弟呆一起长了,他舅舅也不靠谱了。
  “不就是鹰飞跑去追了狄戎的小王子丹阳,这也值得特意来信回京!回信给舅舅就说鹰飞真喜欢的话,就下聘娶回来当王妃,也算是两国交好避免战火了。”萧淮安压着气,他舅舅还让他教训他那混不吝的弟弟,真能开玩笑,长在他身边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如珠如宝的养着,倒让他做这棒打鸳鸯的坏人,没门!
  “是,属下知晓。”
  “嗯,去吧。颜叙还在等你。”萧淮安摆了摆手,书房又恢复了安静。他举起那幅墨迹已干的画,上面画着一个闭目的精致白衣少年安然地睡在一片梅花海中。栩栩如生,娇艳美好,仿若下一刻那精致少年就会睁开一双灿烂的双眸,笑着从画中走下来。
  萧淮安小心地将画作收在雕着寒梅的木质画匣中,起身拿着画匣走到书架前,按下机括,正中的书架出现一个四方的铺着上好狐裘的小空间。萧淮安将画匣小心地放在狐裘上,低低地呢喃:“不知道你会不会是那个让我填满这里的人呢?”
  月色皎皎,换了一身青色锦袍的颜叙贵气优雅,却偏偏不注意形象的蹲在廊下,心不在焉地抓着怀里睡着了的毛球的软肉垫捏,一看到温林过来一双美目冒光,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温林双臂一展一合将人接了个满怀,动作干净利索轻车熟路,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感觉。他扶着颜叙的肩让人站直,一双灰色的眸子不再像是漂亮的珠子一样冰冷无情,而是目光绻缱,温柔情深,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漂亮男人等他说话。
  “哎呀,木头,爷骂你了没?不是我说,你那群影卫真要好好练练了,出了这么个意外好悬没吓死我,结果还一个个躲起来不冒头,真想揍一顿呢。哦对了,那个放在爷卧房旁边的少年爷打算怎么处理啊?我探过的一点内力也没有,长的也真漂亮,一打眼看上去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少爷,但那手和皮肤来讲根本就是干惯了粗活的。不过怎么都感觉出现的这个时间点吧,太巧合,不对劲不对劲,实在太可疑了。你也知道的,我驾车一向没个正经路线,这回也是让西城那边闹的,特意绕了个偏路。”颜叙拽了拽温林垂在身前的黑发,絮絮叨叨个不停。一想到萧淮安看那少年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了个颤,根本就是食肉野兽盯上了猎物的眼神嘛。“木头你是没看见,爷亲自,亲自抱着那少年上的马车,这么些年咱们爷别说抱了,连小手也没和谁拉过吧,啧啧啧。”
  温林伸手从颜叙手里夺回要被拽掉的那缕头发,他怎么没看见?他主子是亲自抱着那少年下的马车,进的府,送进了主院卧房旁边的厢房,不光是他自己吓的半死,就是今晚见到的所有人都吓的丢了魂。要知道永安王君子守礼,不好美色,没有正室王妃侧妃妾妃,也没有通房妾室娈宠嬖童,整个皇都的名门贵女大家闺秀都打破了头的想嫁入永安王府。
  “主子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留下那少年。你,多注意一下。”温林一低头,就看到睡在颜叙怀里的黑团子,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颜叙看着精致但整个人却是个实打实的糙汉,除了保养他那张美人脸别的一向没耐心。更是不耐烦和奶猫奶狗这样的幼崽相处,这回能乖乖的抱着只奶猫估计也是主子的命令了。
  “这就是那只罪魁祸首了吧。”
  “对对,就是这小玩意!”颜叙掐着黑团子的腋下举到温林眼前,也不顾那团子是不是睡熟了,嘴里又念起来,“长的这么黑不溜秋的,你说大黑天的不特别注意根本瞅不见吧!也不知道那少年啥眼神,为了这么个玩意就敢拦马车。”
  黑团子被颜叙粗暴的动作弄醒了,一双黄眼睛对上温林那双冰冷的灰眼睛,一下子就炸了毛,支起两只前爪就要往温林脸上抓,颜叙眉一皱,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小东西的利爪子抓花他家木头的面瘫俊脸。
  “这幼崽儿…”温林话一顿,借着廊边的灯光看清了那只小小的黑团子的全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声音微微提高,“真难得,居然就这么被主子和你撞见了。”
  “木头你居然看出来了,还想拿爷说我的那句话来说你来着。真没意思。”颜叙吞下嘲笑的话,一张漂亮的小脸啪唧一下撂了下来,生气了。不过温林生的好又是笑唇就是生气了也是含嗔带怒端的风情万种,将那团子塞进温林怀里,扯着温林的袖子,不耐烦地说道:“抱好了啊,爷说要养呢。快回房睡觉了,明早还不知道爷要什么时辰起来折腾呢。你个死木头快点快点快点快点。”翻了个大白眼又小声嘟囔着:“弄的就我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不行不行明儿要拦着他们挨个问这是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了,还能就我一个认为这玩意是猫不成。”
  温林好脾气的反手拉住颜叙的手,大手裹住小他一个指节的手,炙热的体温温暖了他微凉的手。乖乖的抱着安静下来的黑团子跟着颜叙走,无声地纵容着心爱的人闹小脾气。
  他从懂事起就在影阁,早早的就断情绝爱成了只知遵守命令的冷血工具。他没想过这辈子还会遇到谁爱上谁,却偏偏遇到了个将他当珠当宝放在心尖子上暖的人。自此以后他可以对世人冷血无情,唯独对上他倾尽温柔,宠溺纵容。
  他满手血腥,一身罪孽,这一生能有幸得一相知相爱相守的人,是上天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