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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罗刹山



        大殿里骤然响起破碎之音。铁树上黑色莲花全部都碎裂了,顶端的蓝色余念之火倏然变成了红色。

        余念的封印,破了。

        在紫衣亦如崩溃失落的间隙里,白衣亦如站在铁树前,亲手破了封印。

        “是幻术,对么?”

        紫衣亦如跌坐在地上,缀满泪痕的倾城脸庞扯出一丝冷笑。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幻术,为什么还要问我呢?”白衣亦如站在铁树旁边,红色的余念之火印出她脸上苍白无力的笑。

        “我为副体,你是本体,你的灵力本就高于我,我方才不过是施展一个小小的幻术,你怎么会看不出呢?”

        “是啊……我怎么会看不出呢?”紫衣亦如笑。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但是她不愿相信。她不愿相信这是假的,她不愿相信她的顾似,真的就这么死了。

        “不要再执着了好么?太累了,我们都太累了。”白衣亦如走到紫衣身边,缓缓俯身,拥抱住了面前的自己。

        “可是,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顾似不爱我呢?”

        “你说……他为什么不爱我?”

        紫衣亦如俯在白衣亦如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哭泣声中,一道白色的光芒在两人周身生出,将两人缓缓包裹。白紫二色渐渐融合,等到白光烬灭,紫衣亦如和白衣亦如都不见了。

        站在颜辰和符念面前的,是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完整的亦如。

        “封印破了,你们带着余念走罢,再过一会,我就要死了。”

        沉如死水的声音响起,穿着大红色嫁衣的亦如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如同大门开启时,众人初见她的模样。

        如今她没有白衣亦如的温婉,也没有紫衣亦如身上的妩媚,她就是静静地,仿佛一个木头人。

        符念和颜辰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他们注视着面前的一切,虽然置身事外,却莫名有一种感同身受。

        那种悲凉的、苍白的、卑微的情感,感同身受。

        “走罢,我想一个人待会。”

        “太累了……”

        叹息声起,颜辰指尖一颤,想迈步却感觉双腿已经僵硬,他想说什么,可是喉咙仿佛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能说什么呢?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颜辰别过眼艰难地朝外走去。

        大殿里顿时只剩下符念和亦如。符念无声的收走了铁树上的余念,从亦如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停下下,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好自为之。”

        亦如忽然笑了,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走出大殿,符念回忆起亦如的笑容,他自己都觉得讥诮,他有什么资格和别人说“好自为之”呢?

        明明自己都执迷不悟,却还妄想开导别人。

        片刻后,符念从塔楼里出来,发现面前多了一座宫殿。

        碧瓦飞甍,檐角高翘,宫殿面前环绕高大笔直的梨树,端得一派清幽典雅,而一袭月白衣衫的颜辰就立在宫殿面前,站在梨树下纷纷扬扬的白色碎花中,身影单薄,面容清绝。

        符念心头猛然一颤,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

        回到上余的那次春荫大会上,回到那场漫天的栀子花雨里。

        他在跪在上余的演武场上,周遭都是轻蔑苛责的声音。

        他绝望而又难堪,想要灰头土脸的离开,圣洁而温柔的清徽真人却在栀子花雨中飘然而至,来到了他的身边。

        符念从来没有看过那样温和俊美的男子。

        一眼,便是千生万世。

        “不对。”

        符念看着站在白色梨花中的陌卿奋力地摇了摇头,想甩开脑子里不断翻涌的纯澈画面。

        他的师尊那么温柔美好,怎么能够和陌卿的身影重合呢?

        真是魔怔了。

        符念想,看来下山以后,必须命令陌卿重新穿上红色的衣衫。白色只配他的师尊。

        符念的目光从陌卿身上转移到宫殿上,走上前去,细瞧了一会,才发现宫殿周边有结界破碎的痕迹。看来,这座宫殿原先被亦如用术法隐藏起来了。

        能够被亦如如此妥善对待,想必这座宫殿的主人便是顾似了。

        “不进去?”符念对着陌卿招呼了一声,大步一跨,率先走了进去。

        颜辰站在此地许久,自然也看出了这便是亦如为顾似锻造的宫殿。

        于是他不禁臆想,顾似住在这宫殿中是怎样一番情形?顾似不喜欢亦如,那么他在与亦如相处的时候,又是怎样心境?

        没来得想出答案,诸多臆想在符念的招呼声里打断了,颜辰只好收回冗长的目光,尾随符念进入了宫殿。

        宫殿布置很典雅,琼帘香案,不似塔楼里那般诡谲暗沉。

        庭院里盛放着和殿外一样洁白的雪花,符念站在殿内,目光穿梭在四周的摆设上,从笔墨、香篝上一一跃过。而颜辰则踱步来到了廊庑下。

        挂着白色琼幔的廊庑下,安置着一架檀木古筝。

        想必这便是顾似弹的那架古筝了。

        颜辰走近,白皙纤长的中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挑,便筝鸣声便在四野回荡。筝鸣清脆,如同玉珏相触,珠玉撞击。

        是架好筝。

        颜辰的手指从琴弦上拂过,来到古筝顶端的琴头处,琴头雕刻着山石篆文,颜辰没有认真看,下意识地打开了下面暗藏的琴盒。

        封闭已久的琴盒打开,里面空寂寂的,只有一点白青色置于中央。

        颜辰拿起来放在手心一瞧,才发现是一块雨过天青的玉石。玉石冰凉,可颜辰将这块玉石拿在手中却只觉得温润。

        这块玉石是顾似的?

        颜辰手指反转,将玉石翻了面,食指触及玉石的表面,先察觉凹凸之感。他指尖一顿,目光垂落,朝着玉石的凹凸之处望去。

        赫然看到了两个字:“似如”

        簪花小楷,隽秀精致。字迹的旁边还有一丝撞击的裂缝。

        一瞬间,有什么明晰得不能再明晰。

        “阿似哥哥,这是一块暖玉石,能够暖人心肺……”

        “阿似哥哥,你要是不喜欢这字,我用幻术抹去就是了,你不要不接……”

        “既然你不肯要,那它就是废物一件!一点用处都没有!”

        女子卑微而又恼怒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颜辰能够听到玉石撞击地面的碎裂之音。

        这是亦如,送给顾似的玉石。

        上面刻的是她与顾似的名字,刻的是她的昭昭情意,刻的是她的拳拳真心。

        在亦如的叙述里,这块玉石被她愤怒地丢置到了庭院里。因为顾似不肯要,顾似嫌弃上面刻的字,嫌弃她的一片真心。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又好端端地躺在琴盒当中?

        亦如用着不着对她说谎,她叙述的必定是事实,但颜辰面前看到的玉石,也是事实。

        雾气氤氲,扑朔迷离的事件中,只有一种可能可以做出完整的解释。

        顾似把玉石捡回来了。

        顾似,捡回来了……

        古筝是顾似的心爱之物,而这块玉石便躺在顾似的琴盒当中。

        这昭示着什么?

        昭示着什么?

        轰轰隆隆,仿佛雷声震动,锃亮的闪电划破黑色的苍穹。

        有什么坚定不移的东西被推翻了。

        颜辰的手心猛然一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玉石。

        女子的哭喊诉求恍在耳侧,带着绝望与无奈一波波地冲击着颜辰的头脑:“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顾似不爱我呢?”

        “你说,他为什么不爱我?”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似爱的,就是亦如。

        他爱的,一直都是亦如。

        自始至终,从头到尾,他都爱着亦如。

        亘古的天空在一瞬间的塌陷,颜辰全身颤抖,他没有经历过情爱,但是他心下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他要把这个隐藏的事实告诉亦如。他必须把这个事实告诉亦如。

        顾似是亦如的执念。

        玉石被紧攥在手中,颜辰从廊庑下朝殿外跑出。

        “喂!你干什么去!”符念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白影,心觉狐疑。

        颜辰没有回答符念,他没有时间回答。他怕自己去晚了,亦如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那个绝望而失落的女子,就永远也不知道她执着爱着的人,也一直在爱着她。

        颜辰动作很快,如同一道疾风。他使用幻术移形换影,恨不得在一瞬之间到达塔顶之巅。

        如今余念封印已破,亦如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

        没有人知道。

        颜辰从宫殿中赶到塔楼之前时,高高的塔楼已经摇摇欲坠了。

        余念封印破了那么久,塔楼坚持不住了。

        颜辰脸色一沉,脚步却没有停顿,他不顾一切地朝下坠的塔楼跑。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快点。

        再快一点。

        塔基倾斜,塔顶的碎石下落。天空中下起了一阵瓦石雨。

        颜辰单薄的身影穿梭在这片冷硬的雨里,没有丝毫退缩。

        塔楼之门近在眼前了,只要再朝前一步便能进入这栋危楼中,可是倏地,一块碎石砸落颜辰脚下,颜辰只顾往前,冷不防踢中那石子,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手掌着地,手心那块雨过天青的玉咕噜滚了出去,落到了地面上的石子堆里。

        仿佛跌落了一颗赤诚的心。

        颜辰来不及起身,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捡那块玉佩。

        他用手腕作力,向前爬行,白皙的手臂按在地上碰到石子锋利的菱角,肩后的墨发散落,白色的衣衫的滚落在泥泞中,沾染污浊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