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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腰间的蝴蝶扣系规整好看,真像一只青色蝴蝶停靠在腰间,只是这男子一般栓得牢实也就可以了,哪里来这般多的花样,想必平时也没有少伺候他的姬妾。

        “你这哪里学的蝴蝶扣?!”,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霍台令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行往回走,“记不得了,好像……生下来就会。”,说罢笑了起来。

        房疏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左手腕当真带这那镀金银链,“你带这女人的物什何意?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霍台令举起手腕,对着东方旭日,折着光,他眯着眼,然后看着房疏抬起眉头,似笑而非,“滑稽吗?我觉得挺好,而且房大人送得东西怎么能说是女人的物什?”

        房疏只叹出了一口气,“你喜欢就行好。”,这也不是他送的,分明算是半抢的。

        “没想到复炎这么能打,看起来瘦瘦弱弱。”

        霍台令或多或少也是听过房疏的事迹,但真有几分吃惊,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看这个人,是真看不起他,极尽谄媚之能事,就在他心里扎下了势利,无能,虚伪的字眼,所以让人讨厌。

        那次是在今年三月十五日的殿试上,自己作为巡绰官看着这三百来名贡士,他们立于皇极殿前广场的丹陛前,等待着神宗的到来。在此等待期间,他注意到了一个俊秀高挑的贡士,他不似有的考生,脸上肉眼可见的烦躁不安,或者是紧张到颤抖出汗,他就那那样静静得站着,低着头,再无其它动作,按理来说他应该让人不起眼,却吸引了霍台令的注意。

        盯着看了半晌,他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与自己四目相接,这小子却慌忙躲开看到了自己一旁的闻玄青,闻玄青正老实站岗,突然也注意到了房疏,房疏对着他含额一笑,笑得媚态横生,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能笑成这样子,是个不小的震撼。

        他看了看一旁笑得憨的闻玄青,要说相貌体格,自己也不比这个愣头青差,只是霍台令今天倒是系带着神宗钦赐的佩玉,难道那小子以为这闻玄青官位比自己大,所以对他好脸色?

        一定是这样!文人不就这般势利狡猾吗?像沈一贯一样。

        “我很瘦弱吗?!”,房疏口气中暗暗有些怒意。将霍台令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霍台令没心没肺地笑着,“你既不强壮,那便是瘦弱了。”

        一整套强身健体的计划开始在房疏脑中搭建起来。

        霍台令看着他偏头沉思,心想:“这人真是经不起刺激。”

        “丰臣秀吉死了,是谁......传出来的?”

        “啊?”,房疏差点没有回过神,“是闻大人。”

        霍台令马上接了一句:“喔,他还没有死吗?”

        房疏凝神一想,这人问得扭扭捏捏,心里有些明了。

        “你既然关心他,何必这般别扭。”

        霍台令突然像炸了毛了猫,“谁关心他了!他若是死了,我可得给曾凌天报这个喜讯才是!”

        叹了口气,房疏说:“不过,有可能真会如你的愿,小西行长正在抓内鬼,让闻大人回来,他也不肯......”

        “挺好,他也就那点用了!”,霍台令阴冷了片刻又嬉笑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和复炎过两招?”

        “我?我打不过你的,莫不是想让我出丑?”

        霍台令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奔向演武场,“走吧!反正现在也无事!”

        房疏挣脱不过,霍台令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长年习武的手又有些粗糙,手就紧紧得被他包裹着,温度从手传递至全身,房疏脸都有些红了,只能跟着他后面跑着。

        演武场一旁摆放了许多兵器,蝎子尾,双刀,剑盾,斩马刀等摆放整齐。

        放开房疏的手,看着房疏双颊微红,微微喘气,霍台令别过头嘲讽得说着:“复炎体力这般差?”

        房疏平顺了呼吸,“比不得霍大人腿长,步子大,我费力跟上自然是要消耗些气力的。”

        霍台令将绣春刀放在一旁,解下自己盔甲,只着黑色紧身束衣,衬得他更加高大魁拔。他转身取了一把双刀,凌空挥了两次,试了试手感,“我还没有用过这双刀,只是.......这锻造工艺太差了。”

        房疏狠咽了一口,“你来真的?我这三脚猫功夫......”,看着霍台令逼近,自己只能后退两步。

        “放心,不会伤了复炎,来个以武会友罢了,复炎不会看不起我?”,霍台令嘴上客气,手上却有动作起来,他对着房疏又快又狠得出了刀,房疏冷汗一冒,着点没有躲过,他跃起点了刀,借着力凌空向后一翻身,拉远了和霍台令的距离。

        房疏紧咬牙,刚刚他差点取了自己的命,霍台令勾起嘴角,“复炎身手敏捷啊,出乎意料!”

        这人!若不够敏捷就成了他刀下的亡魂了,房疏拔出风光剑鞘,青衫衣袖随风起舞。房疏恨恨地想:若是认真的,就来吧!

        几番你逼我退,房疏颓势已定,偏偏也不依不饶,拼尽全力抵抗,这份韧劲到更激起了霍台令的征服欲,他偏要让这人亲口认输。

        若是真的想杀房疏,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几次了,但就是这霍台令逗弄的态度让房疏怒火中烧。

        房疏全身都已经酸软无力,汗湿透的耳发,就这样紧贴着脸颊和脖颈,豆大的汗从下巴滴落,不可抑制的大口喘气。

        就这样了,还倔着一口气,不喊停止。

        最后霍台令都有些怕他猝死了,刀尖入墙,刀身横在他脖子上,把他夹在自己和墙之间。

        看他这眼神,要他认输真是太不可能。

        要不就让他一步了,想着应该怎么说,看着房疏近在咫尺眼里的寒光,霍台令撇着嘴说:“复炎体力真的差啊!”,说着还用手指拭了他下巴汇聚的汗水。

        房疏眼里寒光更甚,他猛地提膝。

        “啊!”,霍台令捂着裆跪到在地,脸色苍白,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房疏拔起墙上的刀扔在地上,用剑指着霍台令的脖子,“你输了!”

        霍台令回过神,眼里也是狠厉,抬头看房疏,“你他娘的,下这种阴招!”

        房疏也勾起了嘴角,“兵不厌诈!只要没有结束,都应该防着啊!”

        果然,这就是让人讨厌的人!对这种人心软,就像背对着野兽,被撕咬的下一个永远是自己。

        房疏看霍台令半晌也跪着不动弹,有些慌了,他收回了剑,蹲下身,“你.......没事儿吧!我也没有多用力!”
        “那是什么地方!经得起吗?你是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吗?!!”,似乎吼得费了力气,扯着更痛了,“嘶~”

        这下房疏可有些自责了起来,他赶紧架起他,“我带你去看医师!”

        这下可有些窘了,霍台令忙着说:“你让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演武场离后台军营有些远,走路也需要十多分钟,有将领领着士兵来训练了,进场就看见了房疏守着坐在地上的霍台令,连忙上前拱手做礼:“房大人!霍大人!这场地......”

        房疏连忙收起霍台令的盔甲和绣春刀,忙着说:“我马上就带霍大人走,不耽误你们训练!”

        霍台令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房疏,心里是又气又窘,缓缓起身,房疏搀扶着他,走路也得叉开了腿,一旁士兵低头议论起来,然后低头笑作一团,路过他们时,只听得:“这怕是扯着球了.......”

        霍台令浑身拢着杀气,就想要教训他们,房疏赶紧拉着他离开了。

        一路上房疏架着他,“去看一下医师吧!万一真的......那啥了......”,房疏是真的害怕了,若是出了事,自己可是要负大责了,说不定还得照顾他一辈子了!

        “那啥了,就麻烦房疏负责吧!”,霍台令真想让他尝尝那种痛楚,简直就像身体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房疏抬头看着他煞白的脸,额头是细汗,纵然一开始是霍台令欺人太甚,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先去看看吧,若真的有事,我自然要负责的!霍大人无需担心。”

        檀香有安神作用,霍台令深吸了两口一旁人的气味,蹙眉不语。

        一到伤兵营,毕竟霍台令个高体壮,房疏也累得够呛,他找了个位置将他放下,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声。

        霍台令再看到这些人,好多人都被包扎得只剩了眼晴,鼻子,嘴在外面,像蚕虫,蠕动都有些困难,断手断腿也不在少数,他们也同样在打量着这个看着完好却走不动的人,看他模样,定和他们这群蝼蚁是不一样的。

        这里充斥着血腥和中药味,让霍台令有些作呕,他后悔跟着房疏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让医师看呢?这私密之处敞开了让别人看他还是觉得挺羞耻的!

        房疏也不敢和医师说是霍台令受了伤,若是知道这银链弑神被人断了根,是个男人这面子也过不去的,就只是说:“有个士兵训练的时候磕了根了,也不知道断没有断。”

        医师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了,这战场上后勤医护官很少,基本都不是够用的状态,伤兵又多,这里很多都是重伤将死之人,哪里顾得到这种小事,若不是房疏,其它人他都要骂人了。

        医师正在用针拉着桑皮线缝连一个伤患背上的伤口,那刀伤从肩胛骨划拉到了腰侧,血肉模糊,房疏正好奇那人怎么一动不动,原来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医师头也不抬,语气有些不耐烦,“睾丸没有碎就没有事儿!这种小伤就不要拉到这里来了!!”,又意识到自己发了脾气,赶紧补充道:“没有碎的话,摸点那个药膏就行了。”,医师对着一旁小桌上的众多药瓶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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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疏知道被这医师嫌弃了,其它医师也都在忙,他也不好再问,心里也赌了口气,走到桌旁一瓶瓶的识了起来。

        桌子上有许多柳叶式外科刀,镊子和剪刀,尖刃口沾满了血迹,有凝结了许久,也有新鲜的,显示了身为一把刀也累得不停息了。

        小心翼翼找了许久,寻见了一瓶红花油,还有少许,房疏一闻,呛得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了。心想着这应该也能起作用,反正就是被自己踹伤了而已。

        房疏拿着药瓶去打霍台令,他坐在那窄小的榻上,手支着头,高束着的头发倾下,如墨倾下遮着他大半张脸,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东西。

        “台令?”,房疏伤了他,心里有虚了起来,喊得也轻柔,有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讨好。

        霍台令抬头,将头发拨到了脑后,他眼里有绯红的血丝,面无表情。

        这可吓到房疏了,这一踢莫不是从下往上还伤到了头?“你......没事儿吧?!”

        霍台令摇了摇头,“刚刚差点睡着了,连夜赶路,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了。”

        “那去我营里休息吧,你来得突然应该是还没有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理亏呢。

        霍台令差点没有站起来,这一动真是扯得球疼,房疏赶紧扶起他,再拿着他的盔甲和绣春刀朝自己营地走去了。

        房疏帐中也不大,偏偏还摆了两张榻,榻中间一个破败的书桌,是随意从营旁树林里拾的废木自己搭起来的,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和一些翻乱了的书。

        一进这账中,就有一股更浓郁的檀香味,“味真大!”

        房疏都想把他扔出去了,也有些局促,“要不......我再给你寻个安身处吧!”

        “算了,懒得折腾了”,霍台令现在只是有些累,被袭中的地方也没有多疼了,应该是无碍。

        但是却难得见这房疏对自己软言细语,无事了也不想说,让他背着罪责慢慢煎熬才是。

        “哎,那可真是‘为难’你了!”,房疏扶着他到自己榻上坐下。

        “这张床是谁的?”,霍台令牵起床单闻了闻,松开了眉头,是熟悉的味道。

        “自然是我的!尔良很爱干净的!”,房疏理了理床,示意他躺下。

        霍台令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躺上了床。然后越听这话越不得劲,“是嫌弃我脏?”,又腾得坐起了,一脸愤懑,吓了房疏一跳。然后又躺下了。

        真是个精经质!

        “你那个尔良去哪里了?”

        “他起得比我早,去训练了!”,房疏又坐在他身旁,“你那个......没有碎吧?”

        “谁知道呢!”,有些像小孩子发嗲,霍台令也意识到了,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再说:“有可能废了!房大人就看着办吧。”

        房疏从怀时摸出那瓶红花油,他内疚得有些无措,“抹一点药吧,说不定能好得快些.......”,他把药递给霍台令。

        霍台令一看不乐意了,“是谁作得孽?怎么还让我自己涂?”,这人真的内疚吗?这点觉悟也没有?!

        可真当房疏要给他涂的时候,他又打了退堂鼓了,让一个男人搬弄自己这玩意儿,想起来都有些犯怵。

        他低头看房疏动作,房疏也不说话,也看不见他表情,霍台令心想:“恶心你一下也挺好的!下次还敢犯浑?!”

        霍台令干脆闭上眼,床铺间又全是房疏的气味,只得在心里念着《金刚经》,念着念着就出了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声音很小,还是被房疏听到了。

        “没想到你还挺信佛。”,房疏提好了他的裤子。

        霍台令赶紧住了嘴,感觉下面涂了药有些热乎乎的,十分怪异,“我不信,只是随口就来了......”,信佛?他连一根香都没有上过,他从来不信什么。

        房疏底气不足地说:“我看你腿根是有些红了,不过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霍台令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内伤,说不定这器件被你踢得就不能用了!反正你得有心理准备。”

        叹了口气,房疏给他拉过被子,“你快休息吧,你眼里全是血丝。”,这般柔声细语,倒让霍台令心里心安了起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尔良训练了一天,傍晚回帐里,就看到了床上多了一个人,房疏只在一旁琢磨军事布图。

        “少爷.......”

        房疏回神注意到尔良,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尔良才看清这榻上的熟睡的人,他大惊失色,房疏连忙拉着他出了营帐,说了这前因后果,单单省略了涂药那段。

        尔良有些替少爷抱不平,“这还不是他自找的吗?他想羞辱少爷在前的。”,尔良是个温柔的人,这抱怨的话也说得少了些中气,就更让房疏底气不足了。

        “到底是伤了他,我也是太执拗了。”

        尔良心想:“少爷都反省过多少次自己的执拗了,一次也没有起效果,下次该怎样还得怎样的。”

        尔良还是出声安慰:“挺好的,也让他知道,别来惹少爷才是!”

        房疏叹了口气,“我看他是赖上我了。”

        看来这霍台令是真的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睡到半夜也没有醒。

        刚刚麻贵收到了陈璘的回信,说是明晚就能与他们汇合。

        “那还挺快的!”

        麻贵皱眉,“我看他是就在这附近转悠看戏呢!就等着我们向他求助了。”

        刘大刀最近经过房疏那一茬,是没有什么心情采阳了,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欠佳,只在一旁打哈欠,听到这头来了些兴趣,“我看他怕是想当个督战统率,他心子野得很。”

        房疏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好惹的人,这可有些大头了,这里天高皇帝远,若是不听安排惹什么幺蛾子,也是自招灾祸。

        他怀揣着心事回帐,见尔良守在门口,这朝鲜秋天比京城还冷。

        “怎么不回帐中?明日还有训练,现在都几时了?”,房疏语气中有愠色。

        尔良一听,手足无措起来,“这......帐中霍大人还未醒,觉得不妥当。”

        房疏明白了他的顾虑,也不好叫醒他赶走,这下真的有些尴尬,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睡一天半夜也不醒。

        最后两主仆挤了尔良的榻。

        很久霍太台也没有睡得这般舒服了,梦里梦到了个女子,背影清凛,粉衣飘飘,只是这女子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自己想出声唤她,又像嗓子哑了发不出一丝声响,便急得跺脚,在一旁挣扎了许久,那女子回了头,竟然顶着房疏的脸,翩若惊鸿,对着自己笑意盈盈,是一汪春水,让自己不能动弹。

        她娉婷向自己走来,就要与自己行那事,被她撩拨得浮浮沉沉,就在要进行最后一步,突然如坠深渊。

        霍台令睁开眼,猛吸了两口气,现在是晚上,身上出上些汗,竟然睡了这么久。

        借着外面的营火透过帐,霍台令慢慢恢复了视线,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才想起来自己是睡了房疏的床,怪不得做了个春*梦也能梦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