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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房疏心事重重出了宫,祁闹子带了些人来接他。

        他身后都是一些锦衣卫校尉打扮的将士,问:“他们是何人?从何而来?”

        “大人……我刚刚做了百户,这都是我下面的人!我让他们来护卫您的!”

        看祁闹子闪烁的眼神,房疏心里有数了,“既然是霍大人下面的人,我也不好留你……不必再跟着我。我也不需要有人跟前跟后。”

        “别啊!房大人……我心还是在您这里的!”,祁闹子死皮赖脸跟上。

        房疏背手走在前面,“昨日郑姑娘来信,说让我今日前去与她商议你与蝶兰之事。”

        祁闹子雀跃起来,便将下面的人打发回了仲先居,自己独自跟着房疏去了郑府。

        家丁一见房疏,便带领两人绕廊回桥,途中碰上了郑国昌,他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赶紧让家丁拿了些上好的贡茶去给房疏品品,便又让家丁赶紧带房疏去郑晚寒院里。

        郑晚寒请他去自己闺房里坐,房疏拒绝了,指着凉亭说:“这里坐坐便可,姑娘闺房我等粗人不便入内。”

        这也在郑晚寒预料之内,“复炎真是大忙人,官服都未换……”

        “是我冒昧,不懂礼数了,望郑姑娘见谅……”

        那家丁就将那贡茶泡好端了前来。

        “没有……复炎穿什么都是翩翩公子,叫神女也相思。”,说完,白玉脸上飞霞。

        房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郑姑娘,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一旁蝶兰红了脸,偷瞄着祁闹子,祁闹子对着她眨了眨眼,羞得蝶兰不再抬头,只盯着地上。

        在房疏府上吃得好了些,祁闹子也着了些肉,不似原来那般瘦,倒也看着精神。

        “这郎有情,妾有意,我自然是替蝶兰高兴还来不及的!这事儿定下后……我与复炎算不算亲家?”

        “你非高堂,我非父母,如何算亲家?”

        房疏的一本正经逗笑了郑晚寒,她掩嘴笑了起来,“罢了,不逗复炎,只是这谁家女儿也没有白嫁的道理。”

        “郑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尽量满足。”

        郑晚寒眼睛咕噜转了两圈,“知道复炎为官清贫,这金银财宝我不缺,也不感兴趣,我也不绕弯儿了,五日后,是我十六生辰,复炎可否能陪我一天?”

        身后的祁闹子背后都凉出了汗,生怕这事儿得黄,他可宁愿这小姐求金银财宝。

        “姑娘生辰必定府上热闹非凡,迎来客往,我如何能陪姑娘?”

        “我不做那一套,来参加宴席的能有几人是真的来祝福的,大多是走个过场,对我来说,能和喜欢的一起幽会一天就是最高兴的事了”

        这倒是提醒了房疏,某人的生辰也是最近。

        房疏把着茶杯,思考了片刻,“可以。”

        其余三人都松了口气,郑晚寒拉着他手说,“复炎可以寻个媒婆来商定他们俩的婚事了!若不是看在复炎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把蝶兰许配给这油头滑脑的人呢!”

        “我没有油头滑脑……”,祁闹子一下子断了声,不敢再开口,怕惹了嫌。

        “多谢郑大人开明豁达,只要他们能开心过日子,也不枉我们操心。”,房疏似乎也沾了些喜气,笑得开怀。

        沈一贯亲自上了霍台令府上,恰好霍台令没有出门,“好久不见沈大人,气色有些不佳啊!怎么想起来我这寒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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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贯一副他明知故问的表情,也没有说话,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仆人手上端着红布盖了东西,“近日不是你生辰?我来看看你的。”

        霍台令哼笑一声,他上前拉开红布,是一个乳玉粉头大蟠桃,又随手盖上,“难得沈大人忙中偷闲,送了个‘用心’的礼物!我这也有事儿,不留沈大人坐了……”

        沈一贯:“……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是有些随意了,想与你说说红封教之事。”

        “这才是正事儿吧,就在这里坐吧!”,霍台令撩开了衣摆,便坐在花坛边上,“沈大人快说吧。”

        一旁人赶紧给沈一贯擦拭了半天,沈一贯才坐下,“前阵子的红封案,这简直是冤假错案!揭大人他们怎么可能和红封教有什么瓜葛?!我看这房疏背后必定有人,此为劲敌!”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自己在大理寺里都自顾不暇了。”

        这霍台令当初是直接将信息上交于皇上,自己并没有出面,所以文武百官都只知道是房疏查出来的案件。

        包括爪牙遍地的沈一贯。

        “我也让人去看望过你......只是那段宁不让我的人进去。”

        霍台令半眯着眼,说:“那还真是劳沈大人关心了。”

        “大人!刚刚房大人送了东西来。”黄庸端着个木屉半跑着进来了。

        沈一贯站起身,“他这人可真是不能小看了,才入官了多久?之前扳到倒了我的人,现在又要拉拢我的人?!”

        霍台令不理他,接过木屉,问:“他怎么突然送东西来了?”

        黄庸看了一眼有些气急的沈一贯,说:“他也没有说,东西交了就匆匆走了。”

        霍台令打开木屉,第一格是一个“面团寿桃”,看着就像是馒头上点了点朱砂,二格是一盅三鲜汤,三个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糖人。

        拿起那“寿桃”,霍台令对沈一贯说:“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寿桃。”

        说完,便咬了一口,“看着丑,倒也好吃,沈大人要吃一点吗?”

        沈一贯不知是不是气笑了,老狐狸的嘴脸扬起,“我这份礼物确实不走心了些,我可以重新补过。”

        “喔?沈大人如何补过?”

        六科八卦之王非兵科给事中吴应爵莫属,他平时就喜欢与房疏摆谈各位大人私下生活,或者是皇上的宫闱之事,今天他如往常一般踅摸到房疏跟前,“房大人……今儿个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房疏只顾埋头看公文,闷头说:“你都没有讲,我去哪里听说?”

        说的吴应爵有些讷讷的扯了扯纱帽带儿,分享的热情却不减:“你可知前几月沈大人纳的十七房?”

        房疏摇头。

        “那可真是个粉粉面人儿,眉蹙春山,眼横秋水,绾着乌鸦揪儿,怪不得沈一贯独宠她一人,前些时日还去太医院讨了些补药……美人儿耗精啊!”,吴应爵眼里有些艳羡,说一说的又些跑偏了题。

        房疏没有理他。

        “你猜这美人儿现在落入了谁家井?!”

        房疏随口说:“谁家?”

        吴应爵正要说,一个侍卫跑进来躬着背说:“房大人,有人找你。”

        房疏出去,只见是霍台令,他背靠着墙,一见房疏来,就挺直了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怎么来六科了?!”,房疏连忙拉着他转到拐角处,左右确认没有其它大人看见。

        “这么紧张?!怕被传出六科房大人与霍大人有勾结?”

        “能少一桩事是一桩!你来寻我做什么?”

        霍台令一直笑着,“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我黄册上是写得九月。除了爹娘,可没有人知道,曾凌天也不知道的。”

        “是……在抗倭之战时,有一眼你喝醉了说的!我便记住了。”

        眼底的一丝慌乱被霍大人令捕捉到了,他说:“房大人真是有心了,原来那时候你就想勾搭我了。真没想到表面冷清的房大人原来藏着这些龌蹉心思。”

        房疏恼红了脸,后悔今天一大早想中了邪似的,起床就和面熬汤煎糖,又鬼使神差的亲自送上门,回来路上还想着他吃不吃,却被踩了尾巴。

        “我想起来,初到朝鲜那晚泡温泉,你是不是故意坐到我怀里来的?”

        “你想得可真多!找我就为了说这些废话的?霍大人最近很闲嘛!我有事情!”

        房疏还没有跨步,就被霍台令紧紧拉住,“我被小西行长伤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亲了我?”

        脸红到耳根,房疏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别胡说。”

        “今晚戌时三刻请你在城西那家湘菜馆吃个饭,我给你介绍个人。”

        最后霍台令留了一个笑——意味深长,让房疏深感自己无所遁形。

        下午去上书房之时,房疏注意到了守在门外的李进忠,此人眼生狡黠,动作轻佻,站在门外如浑身生了虱子,根本站不住脚,左摆右晃。

        今天朱常洛脸色好了许多,房疏在讲堂上对朱常洛多有褒奖,也含沙射影贬低了朱常洵。

        只听这一句,“人的高低贵贱无关出身,大皇子殿下苦心学习,为人谦虚,便是上乘之人,不似有的人本是自以为是凤凰的草雀所生,便觉得自己也是凤凰了,能迎风飞翔了。实为不齿。”

        朱常洵本来早就对他有怨言,上次之事舅舅打了招呼,这人也没有对自己道歉,现在听他连自己娘亲都问候了,一时间不能忍,立身就要上前与房疏蛮缠,其它皇子皆呆住一旁。

        不过这深居宫中,只好玩乐的三皇子哪里能摸到房疏分毫,房疏折过他手,疼得他哇哇大叫,“李进忠!!救我!!”

        经过上次,三皇子是不敢依赖外面那些将士守卫,只能唤这自己贴身太监,这李进忠很有些狠劲儿,见了主子被欺负,从门外冲入,直接撞倒了房疏,房疏跌坐在地上,痛的蹙眉,朱常洛赶紧扶起房疏,并挡在他面前,“你们怎么能打人!?”

        李进忠大喊:“快让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李进忠就要动手,将士们就冲了起来,扣住了李进忠。

        房疏拍了身上的灰尘,对将士们说:“将他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房疏补充道:“脱了裤子打!!”

        李进忠一听开始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郑贵妃不会放过你们的!!殿下!救我!!”

        朱常洵扑上来,“你们放开他!他可是我的人,你们敢打?!”

        将士们确实有些为难。

        “打!有事情我抗着!”

        有了这句定心丸,李进忠便被拖了下去,房疏也跟上,示意所有皇子都在房里,别出来。

        就在上书房一旁院里,端来两根长凳。

        朱常洵没有办法,直接跑了出去,朱常洛来告知房疏,房疏听完说:“多半是去搬救兵去了。”

        对将士们说:“裤子脱了打!”

        任凭李进忠百般挣脱,疯狂乱踢乱打,好几个人才把他镇住,他开始嘶吼起来,好不吓人,一时间没人上前脱他裤子,房疏拔出一旁人的佩刀,对着李进忠腰带一挑。

        倏时间,在场的皆目瞪口呆,这李进忠还没有断根,竟然冒充阉人。

        李进忠被绝望侵袭,他怒吼:“房疏!老子做鬼也要弄死你这贼囚子!!”

        却在房疏意料之中,“你这是欺君重罪!确实只能做鬼了。”

        “房大人!好大的胆子!!说我是草雀!还对皇子下重手!!”

        房疏回头,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走来,带着数名宫女太监,满头金钗青脆,穿着紫金凤袍,长得是绝代风华,雪肤黛娥,完全不似三十多女子,只是太艳了些。

        这便是郑贵妃了,真有三分与郑晚寒相像。

        李进忠若不是有人扶着,就要跪在地上了。

        郑贵妃上前就要扇房疏耳光,房疏后退躲过,“贵妃娘娘如何要打下官?”

        郑贵妃更加恼怒,“你这庶子!!”

        “我并没有说贵妃娘娘是草雀,不知是谁造谣?!”

        朱常洵从郑贵妃身后站出,“就是你说的!!你说我是草雀之子!”

        “谁听到我说三皇子殿下是草雀之子了?!而且是殿下先动手我自卫罢了,我没有对殿下动粗。贵妃娘娘还是明事理好些……”。

        郑贵妃一腔怒火突然没有了泄出,“你这对常洵的贴身护卫做什么?!”

        知道这假太监暴露了,也不说贴身太监,而是贴身护卫。

        “后宫之内允许带根男子长居与此?”,这一句反问让郑贵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这男子管起了宫闱之事!万岁爷知道了,也没有你好果子吃!”

        房疏指着李进忠说:“我是怀疑他奸杀了大皇子殿下室内宫女……如此看来……这凶器也在,嫌疑非常大。”

        “朱常洛寝宫没宫女?我看你是朱常洛找来的靠山,来欺辱我们母子俩的吧!”

        “贵妃娘娘……我没有……”,朱常洛诺诺答道。

        郑贵妃说着就要扇他,却被房疏拦住,“身为贵妃,如何能像市井泼妇一样?”
        郑贵妃抽回手。

        “贵妃娘娘!我没有杀那个什么琏英!我只是和她说过几句话而已!!”,那李进忠急得咆哮出声,“这房疏就是针对我们!!”

        房疏说:“把他全身都脱了!倒看你是不是清白!”

        不出片刻李进忠便在众人面前赤身裸体,他试图遮掩却被将士们固定得死死的。

        一旁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房疏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只见李进忠背后有鲜红的指甲印。

        “还说你不是凶手?”,房疏从怀里摸出昨日那份尸检卷宗,“琏英指甲有血肉,事发当晚王安说他曾亲眼看你在慈庆宫门口鬼鬼祟祟徘徊不定!”

        “妈的!那狗贼王安!这是他今早抓的,撞了我,还说我故意撞他,非要给我撒泼打诨!!”

        朱常洛说:“你不要信口雌黄!有何证据?!”

        郑贵妃也被唬了一跳,哪里想到这一直话都不敢说的人,突然气直了起来,定是以为有这房疏在撑腰,郑贵妃突然多了一层危机感。

        “不就是死了宫女吗?!做什么小题大做?!”

        郑贵妃这句不过脑子的话,真触怒了房疏。

        “她才十五岁!”

        “十五岁又如何,真把贱命当一回事儿了?!别耽误时间了,这件事各方有各方的说辞,别再扯了!”

        房疏哪里肯依,这就闹到神宗面前去了。

        郑贵妃是理亏的,只说:“妾身不知道这厮是个假公公!”,便扑倒神宗怀里,撒起了娇。

        朱常洵眼泪汪汪,跪在地上,“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我知道他不是公公,太监都是没什么气力,实在是太无聊了!李进忠还能陪儿臣踢蹴鞠,骑马。父皇只管罚我便好了!”

        每次朱常洵犯了错,使出这招,神宗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他也没有例外,他叹了口气,“你太胡闹了!下次可别这样了!这李进忠就拖下去......”这“砍了”两字还没有出口,郑贵妃在神宗怀里扑楞地捶打他胸口,“难得洵儿能找到个称心的玩伴,再找可不太容易!”

        朱常洵也一旁和郑贵妃唱着母子双簧,“父皇~”

        神宗叹了口气,“那就拉下去阉了,等他好了再陪洵儿。”

        郑贵妃笑容僵硬,还想再说。

        “若再说,联还得把他砍了!”

        李进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可心中千万不甘,他只愤愤盯着一旁沉默许久的房疏。

        听了圣上的话,沉默的人也耐不住沉默了。

        “皇上,这李进忠在宫中草菅人命,罪应当死!”

        李进忠跪在地猛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皇上!冤枉啊!!琏英我只是与她说过几次话的交情!何来奸杀?”

        房疏也走到大厅中,跪下身来,“请圣上明鉴!”

        “房大人,你平时也公务繁忙,如何来管此事?”,神宗语气里有几不可闻的不耐烦,“再不济交给大理寺审理就好了!”

        房疏跪在地上不动,一直在一旁的朱常洛捏着一把汗。

        “此事情牵扯到两位皇子,还先请皇上定夺!”

        郑贵妃冷哼一声,“这房大人可是‘傲骨铮铮’,不给任何人面子的。”

        神宗只说一句冷冰冰的话,“联当初可能不应该同意让房大人做给事中,做个督察御史更好,再兼职个大内总馆。”

        引得郑贵妃咯咯笑了起来,眼里却带刀,恨不能将趴在地上的房疏剜成一块块。

        房疏虽觉有损尊严,但此时退却更损薄面。

        “请圣上明鉴!”

        神宗闭眼半躺在流金虎皮榻上,“那我就听房大人说说。”

        “据大皇子殿下贴身太监--王安所说,李进忠前些日时就对琏英意图不轨,前两日夜晚又在慈庆宫门口徘徊不定。琏英本是乐观女子,昨天早上却被发现上吊在慈庆宫中。”

        李进忠爬跪上前,“皇上!前些时日是与琏英说过两句话,绝对没有图谋不轨!她来找我借银两说是家里急用,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好心借了二两碎银,前些时日在慈庆宫门口是问她还钱来着,她说了半月后还的,结果躲在慈庆宫里不出来,后来听说她死了,这二两银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神宗拍了一桌子,“王安!你这证人不出来说话?全让房大人替你说了!”

        在朱常洛身旁的王安打着抖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启禀皇上,房大人所言属实!”

        “王安!你这个小人,今天早上,你突然撞到我,还狠狠地挠了我的背,现在这房大人咬口说是我琏英死前抓的!你们这一唱一喝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哪里惹了你们?!”

        神宗看着房疏一开始递上来的检尸档案,说:“房大人,你这证据不够确凿,这事儿今天就暂时到这里!”

        房疏抬头看到郑贵妃不怀好意的笑,房疏丝毫不回避,两人暗中较上劲儿。

        “若房大人觉得有必要,联也可以让霍台令来协助调查此事。”

        “多谢皇上!下官多有打扰,这就告辞。”

        房疏转身,朱常洛与王安齐步跟上。

        “房爱卿,联再多说一句。”

        房疏顿住脚步,回身鞠躬。

        “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

        这句话一直绕在房疏心头,这话,占玉也曾对自己说过,一时间神宗与占玉的脸竟然重合了起来。

        天色已晚,没有往日的黛色接夕阳红,天空灰蒙蒙一片,像盖住了一层灰纱。

        “先生不如......今日就留宿在慈庆宫可好?这天可能要下雨了。”,朱常洛拉着房疏袖口,眼有怯羞之意。

        房疏还惦记着霍台令今日之约,他现在赶去城西怕已是有些迟了,说:“多谢殿下好意,府中有事,不可耽误。”

        “那......先生,注意安全。”

        房疏嗯了一声便朝宫外走去,想想又觉得不放心,郑贵妃那凛冽如刀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又想起慈庆宫形同虚设的防卫,不安逐渐扩散,怕自己一时好胜害了这无辜的大皇子。

        还没有走两步,天突降大雨,响起了阵阵春雷,房疏身上不到片刻已经半湿,他下定决心去慈庆宫让他们加大防守,也正好躲个雨。

        果然一下雨慈庆宫门的守卫一见下雨不知跑到哪里去躲雨了。

        房疏径直来到朱常洛门口,刚抬手想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虚掩着门缝,房疏恰好能看到朱常洛裸露的上半身,料是刚才也淋了雨,现在正换干爽的衣服。

        可他腰侧的抓痕让房疏僵住了身体,他收回了身,躲在门后。

        王安将干净内衽给朱常洛套上,说:“刚刚在圣上面前,差点吓得我没有说出话,殿下......把房大人拖下水好吗?我看他是个好人。”

        “怪就怪他非要让父皇给我配什么宫女,那琏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爬上我床,妄想以后做太子妃?!我赐她一日春,怕也应该含笑九泉了!”

        朱常洛哪里还有平日的怯懦,说得话字字带血。

        王安叹了口气,“看她正好和那个李进忠走得近,本想借着她死这个机会让皇上发现李进忠与郑贵妃的苟且之事,没想到这皇上两下都被郑贵妃糊弄过去了,弄了这一阵只除掉了李进忠本就不应该有的命根子。”

        “你以为父皇是傻子?”,朱常洛语气都冷了许多,“有些事情怎么会做给外人看?承认他做了大王八?怕是心中有数了。”

        “殿下,您这腰间的伤再涂些药吧。”,王安拾过一旁瓷瓶。

        “这贼丫头,临死到是泼辣得很,抓得我好生疼。”,朱常洛坐在榻上,委着腰身。

        王安忧心忡忡,一边涂药一边说:“只怕这霍提督插手了不好办。”

        “这自然无需忧虑,若是真有怀疑,来个抵死不认,谁有办法?宫中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宫女,谁能真咬着较真?除了房疏......”,说到这里朱常洛叹了口气,“这个男人似乎不是个要听话的人。”

        “殿下......是真喜欢他吧。”,王安试探问,“这芝兰探花真是好一朵玉兰花,听闻郑贵妃那侄女也对他倾心得很!”

        朱常洛不说话。

        “殿下要得到个人还是容易的,给他下点药也可以的......”

        “你倒是会出些馊主意!若等我做上太子,当上九五之尊,我倒不信他真不低着头讨好我?”

        两人正说到劲头上,听得门外有动静,朱常洛抽出床头玉把银身剑,“谁!”

        王安冲出一看,是一只淋了雨伤了翅膀的黄背白腹鸟,飞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