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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霍台令听得一头雾水,他接过木屉,“你找房疏学?”,他突然想起上次在隆胜饭庄房疏说得话。

        闻玄青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说是给师兄做……他还一直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搞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像偷了别人手艺似的。”

        越听越不对劲,霍台令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带什么吃食了?不是从食堂带的?”

        闻玄青才意识到他那段时间记忆不清,解释道:“那三鲜做法有些繁杂,巡抚司里那些老大爷只会青菜萝卜哪里能做这么复杂的吃食,还有那肘子也是讲究得很呢!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甜合适。美食能治愈百病呢!当时感觉神清气爽……”

        “那你当时还在床上躺了接近一个月?!还吃肘子?!不是说油腥不进吗?你装病?!”,曾凌天想起来那次从应天府回来听下人说闻少爷的病还没有好,自己还心疼得紧。

        闻玄青赶紧捂住口,又连忙松开忙着解释,“师父……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后来再也没有了!!”

        霍台令:“闻玄青!我有没有说是谁给的?!”

        闻玄青摇了摇头,“你只说是朋友,我还好奇你有什么我不认识的朋友呢,扭着你问你也没有说。”

        曾凌天没有说话,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霍台令瞧出了端倪,问:“曾……师父,你知道?”

        曾凌天摇了摇头,“不知道!”,语气肃然。

        这分明就是有什么,“曾大人?!”。

        “师兄!注意你的语气!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有人在闻玄青面前凶师父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霍台令也是一脸不肯善罢甘休,曾凌天是怕破坏了他新婚的情绪,如今见他如此执着,叹了口气,“是方家的儿子……”

        “方家?!”,兄弟俩同时发出疑问,只是疑问各有不同,一个在问是哪个方家,另一个再问是不是那个方家。

        “你们当时年纪小,我是敬仰方大人学识为人,他也欣赏我的忠厚,就结了知己。”,两个都是榆木老爹罢了,“我从应天府回来后,他提了一嘴说他儿子与你闹了矛盾,半个月没有见往来,他儿子好几天没有怎么吃东西了,旁敲侧击的意思是让你去上门看看,结果你一听他名字就躲得没影了……本来听说你交了朋友我还很高兴的,结果似乎不愉快。”。

        “他儿子……叫方殊绝?!”,霍台令脑海里有些空白,除了震惊,分辩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有一个儿子,名字就叫方殊绝,你那时还问过我他的名字呢!”

        只有闻玄青还在真正的雾水里,“谁是方殊绝啊?!”

        曾凌天瞪了他一眼,“你可小声点!别让别人听了去,这人现在还是朝廷钦犯呢!”

        闻玄青哑然。

        “师父……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吗?!”

        “没有见过……有次随他父亲来巡抚司,方大人也只让他在门口等着,没有见过正面……”。

        怪不得他没有认出房疏,霍台令却帮着房疏松了口气,“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

        “我们师徒……十多年没有像这样谈过话了吧?”,想起这个眉梢带雪,眼角牵丝的中年男人似有苦楚,“我对你要求太严格……这些年也慢慢意识到了,总是觉得玄青这臭小子和你比不得,遇上什么事儿总是咋咋呼呼……”

        霍台令扶额,脑子里是一团乱,又问:“我是怎么烧坏脑子的?”

        这件事情可是师父三人“父子”情决裂的标志事件,想起这个,曾凌天心里便十分不好受。

        曾凌天收过许多徒弟,大多没有步入仕途,相处时间也不长,是普通的师生情谊,闻玄青和霍台令不一样基本是他一手带大的,自己无所出,就将他们当孩子一般抚养,霍台令性情大变,他受的伤最大,又不能想闻玄青一样使小孩儿脾性,只能都将这些心事深埋于心。

        当初方家被抄门了以后,方砚押解西京菜市斩首,还让其家属行观斩仪式,之后要将其家属搭配充军,霍台令听了曾凌天与其他同僚说起了此事,“还是我去抓的方大人……哎!今日西京菜市问斩,我能做的就是让人好生安葬方大人尸首,再让那些士兵路上不可为难方大人家眷!”

        霍台令哪还管得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不顾阻拦一路狂奔到西京菜市,曾凌天听得消息,也赶去,还没有到西京菜市就有一个锦衣卫背着晕倒的霍台令急冲冲跑来,“曾大人,刚刚霍少爷似乎想劫囚犯,不过……幸好霍少爷他晕倒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曾凌天不得而知。

        “为什么唯独关于方殊绝的事情,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脑海里有一句话想咒语一样反复说念,“忘了我吧……忘了我吧……”,他五官仿佛蒙了一层水雾,看不清,霍台令闭眼沉思,是一个青葱稚气的房疏,已经长成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黄庸拿着房疏送得礼物送到了简惠莲房里,简惠莲独坐铜镜前,淡摸浓妆,看了一眼桌上房疏送来得礼物,不觉铜镜里的俏人儿就滑落了两滴泪。

        今天霍台令交代自己别出门,真是笑话,第一次所谓成亲被人背着从沈府小门入,第二次所谓成亲,竟然门也不能出,可她还是化了妆,心里有些期待他也许会来。

        昨天听闻霍台令与那班战胜之师喝了酒打算去他屋里照顾他,还没有走到屋门口就被往回走的黄庸撞上,“夫人?你这是去找霍大人吗?”

        “是,我怕没有人照顾,他不好受……酒气熏人的。”

        谁知黄庸伸手拦住了她,“夫人……房大人也在那屋里呢……”

        简惠莲没有话说了。

        第二天等他们出门去了,才想起前日因为那被衾的事情发了发火,应该给他换回来,进门收拾才发现床榻满是狼藉,到处都撒着膻腥味,床上有一套满是褶皱的青衫。

        现在看着那桌上的礼物,简惠莲气不来一处,她将那两套衣服扔在地上猛踩,最后不解气,还吐了两口唾沫。

        看得外面灯火通明,闻得外面人声鼎峰,衬得深房弥寂寥。

        昨天房疏将皇上赏赐自己的瓷制品都送给了吴应爵,吴应爵可谓对他感恩戴德,不仅阻止了他做傻事儿,还送了这些个名贵的东西,可当他两年俸银了。

        “那天大宴……失了两双银筷子,原来是尚食局两个女官窃了,下场可惨了,官儿不保不说,听说腿都被打残了……真是多谢房大人的及时喝止!”

        见房疏没有说话,吴应爵问:“今儿不是霍大人的大喜日子!是不是他只请了内阁六部那伙人?!我们这种五品下的蝼蚁都被排斥了,连你也没去?!今天皇上都让贴身太监送了一对金鼎祝贺……不过那内阁沈大人之前不是和霍大人联系挺密切吗……这可好,整个朝廷都知道霍大人娶了他小老婆……这王八当的大头!”

        “你可别乱说话。”,房疏低头说一句,“小心祸从口出了。”

        吴应爵扫视了周围空落落,说:“我不就小声和你说了吗?不过……大宴那天,我看你和霍大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恕我直言,我看着有些不一般。”

        喜好八卦的人也喜欢挖八卦。

        “战场上的生死之交,你满意吗?”,房疏睥睨他一眼,“太好奇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吴应爵还是安奈不住心里的躁动,说:“我可知道!你别想瞒我!”

        房疏心里咯噔一声,“你知道什么?”

        吴应爵故作深奥一笑,“车军头头刘大刀有采阳癖好,看上了霍大人人高腿长,软硬兼施要找霍大人集春采阳,霍大人可是名人物这哪能从,刘大刀一见嘴边的肥肉可是撩得心痒痒,趁着神机营的人不在,可就要强那霍大人!眼看就要到手了,复炎你正义出手才算保住了霍大人□□花!你可是他的恩人啊!不过这霍大人真能摆谱,成亲都不请你?!不义之人休要交啊!”

        听他的胡说八道,房疏简直无言以对,“你这里是哪里听来的?”

        “嘿!这不是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的事儿吗?!”

        房疏也不解释了,心想刘大刀真是冤,这名声被坏得没地儿坏了。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晚上也是漆黑,没有月也没有星。

        刚进院瞿百和瞿千面色难堪,瞿百手里碰了桃木雕凤盒,凤凰羽翎灌金,宝石做眼,龙涎为指。

        不似民间之物,做工像是宫廷的东西。

        房疏问一脸寡色的瞿百,“哪里来的?”

        “刚刚侍卫在门口拾的……”,瞿百打开锁扣,盒子里一对带血眼球和一封印着血手印的信笺。

        眼球布满血丝,透出浓浓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祁量一见夺过盒子就要出门扔掉,“他娘的!哪里来的作弄!!”

        “拿回来!”,房疏喝止住了他。

        祁量斜向上翻了白眼,“我说你理这些恶搞做什么?!”,把盒子递给了房疏。

        房疏接过盒子朝竹杖院走去,祁量紧跟,是怕那盒子有什么古怪,有毒或是有□□什么的。

        房疏转身对他说:“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看看这盒子。”,祁量只好不再跟上。

        他在宫中看来树了敌。

        刚进屋里,只见屋里闪过黑影,房疏全身毛孔竖立,左移一步一手握住门后的风光,使剑脱鞘,寒光乍现。

        门砰的一声关上,房疏感觉身后寒气靠近,房疏转身对那人挥去,剑气如虹,冷如霜。黑暗里只听得刀剑相碰的声音,擦出一点火光,倏然,四下安静,仿佛无人。再等房疏意识到对方靠近时,脖子已经触碰到铁器的寒冷了。

        “谁!”,房疏手上木盒一掉,准备用手肘袭对方软肋,有以死相搏的架势。

        “我!”,霍台令躲过他这偷袭,不料房疏又挥风光,是想把自己脑袋切下来,幸好反应快,弯腰躲过一击。

        房疏听得声音,想收回剑已是来不及。

        掌上灯,屋里灯光通明,房疏看着手拿一把匕首坐在床榻上,满脸带笑的霍台令,问:“你有病?今天不是你大喜吗?来这里做什么恶作剧?很好玩吗??”

        余惊未定,手脚仍有些微颤,房疏坐在桌旁喝了口水镇定了一些。

        霍台令对他挥着匕首,“我是来看看这匕首好不好用来的,看来与你那玄铁一拼,也不伤分毫。”

        听到这里,房疏由惊转气,“你是不是屎吃多了,撑得慌??!”

        “读书人这般粗俗?”,霍台令起身也坐到他身旁,看着是把他吓到了,伸手欲拂他有些苍白的脸,被他一手打开,正眼也不赏赐一个,“哪里知道你这般不经得吓?”

        这回是赏了正眼了,还是怒中带恨,“对你这种人说礼还道有个鸟用?你哪来的回哪去!”

        “回去也没事,沈一贯都没来,还不如来找小妾。”,说着指着桌上的一个酒壶,“我把合卺酒都带来了,打算和你共饮几杯呢。”,一旁还有两个以线相连的杯子。

        “不是该回去和简蕙莲喝吗?别来消遣我!”,房疏扶额,他真的是拿这个人一点办法没有。

        霍台令心情丝毫不受影响,说话略带撒娇,如果房疏没有听错,那确实是撒娇,“不想和她喝,我今儿还要这里过夜,我那里太吵了。”

        房疏深呼吸一口,“胡闹什么,你的大喜,新郎都不在!”,说着便起身拉起他手臂要将他拖出去。“你快滚回去!”

        “我不!”,两人扭拉在一块,谁也按不动谁,拉扯之间霍台令踢中刚刚掉在地上的桃木盒,这一踢就将没有刚刚摔松动的盒子踢开了,两颗血淋淋的眼球就滚了出来,机敏如霍台令,瞬间嗅得了血腥味,两人都不动了。

        霍台令扳开他揪着衣襟的手,问:“这是什么?哪里来的?”,他蹲下身查看木盒,发现里面一封带血信,他捡起信放又坐回桌旁,拿过烛台靠近。

        “我还以为是你送来的呢.......”

        霍台令抬头看他一副假意轻松的模样,“很好笑?”,他就着匕首划开火漆,取出里面的信,房疏连忙凑上来看。

        “房姓贼子,尔与都人之子结为狼狈欲害东宫,其兄畏其首,进忠断其根。使都人之子其心膨胀,公然冒犯......他日,贼子必如残眼,不得善见,不得善终!以此为誓!!”

        没有署名,通篇开骂,字也写得扭七八拐,房疏是好气又好笑,“不用留名都知道谁干的了!”

        “这个无脑娘们!估计是真恨你入骨了!”,霍台令表情却严肃起来,“这郑贵妃可是个疯子,侍宠而娇,天不怕地怕,就怕儿子当不了太子。这对眼睛还不知道是哪个可怜虫的。”

        “她不是你的姘头吗?怎么你的姘头好像都与我有仇?”,房疏语气又苦又酸,坐在一旁叹气。

        霍台令看他一眼,嗤笑一声,“你可别乱说,那老妖婆我可惹不起,而且让别人听了去,我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千万种死法,唯独没有想过冤死。”

        强装自然,房疏问:“那你和她什么关系?眉来眼去的!”

        “既然你酸了巴唧的问了,我就好心回答一下。现在百官大半都全力支持朱常洛,还有部分不表态的就是他们拉拢的目标,她是想拉拢我帮他们争太子位,还以巨利相诱,说什么等他们朱常洵登基了,让我做个左都督。不过嘛……我还真觉得那老妖婆想睡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那你答应了?帮他们?”

        “我说我考虑考虑,先拖他们一阵子,我谁也不想帮,朱常洵朱常洛那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让人讨厌,要不是生在皇家,哪里去担粪估计都没有人要!”

        听了这句,房疏悬着的心才有些松了下来,“以现在百官的架势,立朱常洵为太子是不太可能的,皇上能做的也只能是拖着,可也是拖不久的,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几本催立太子的奏折。”

        “那你这么说,这太子位迟早就是朱常洛的了,朱常洵是明目张胆的让人讨厌,朱常洛装得温儒,才是一肚子坏水!”。

        房疏也很不喜欢他们,却只能叹口气,“权力之下是皑皑白骨,这些万人之上的人哪能单纯的善良,能以江山社稷为重便是万福了。”

        “可是,因为你,还得罪了那大皇子殿下,你说我该怎么办?”,霍台令故作害怕,想扑到房疏怀里。

        房疏推开他靠近的身体,“还有你怕的东西?说话正常点,搞得我心里毛毛的,你怎么得罪他了?”

        霍台令笑说:“我说房疏你是我的人,让他别再肖想!”

        “你怎么知道他肖想!”,房疏瞪了他一眼,“你可别乱说,我是他老师,他敬重我是应该的。”

        霍台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摊开赫然是房疏自己画像,看得他脸红一阵白一阵,“你哪里来的?”

        “那位殿下思春画的呗,被我给缴了,指不定多恨我,说不定想方设法阴我。有可能在他宫中扎我小人呢!”

        “说来好笑,我得罪了朱常洵,你开罪了朱常洛,真成了难兄难弟了。”

        霍台令趁他降低了防备,一把搂住他,“不是难兄难弟,是患难夫妻。”

        房疏红了脸,“谁与你是夫妻!不要在这里耍你的流氓力气,我挣不过你!”

        “你这防卫太差了些,若那老妖婆真找几个高手取你小命,还是不易如反掌,为了保证你安全,今晚我就睡你这里了。”

        他说的,房疏不是没有考量。可看他眼里,就知道他脑子里全是那档子事儿,保护他是附加,陪他快活才是正事。

        “你睡隔壁吧!我让婶子给你铺上。”

        霍台令两步上前挡住门,“别……我就要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