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石膏模型记录下来的最为惊人的细节是阴毛。灾难来临时，一个男人显然正在脱衣服，这也让如今的我们可以亲眼得见古人追求的一种时尚。菲奥勒利写道：“一个清晰可辨的特征，就是男人的阴毛被剃成了半圆形。这种造型在雕像艺术中普遍存在，所以我认为，这只是一种雕塑的习惯而已。”
这种古雅的风尚可不仅仅是历史中的一个片段而已。如今，人类这一物种已经学会了给狗织毛衣，学会了用假花放在墓碑前为亡者祭奠，而我们中的有些人依然会修剪自己的阴毛。有些女人使用蜜蜡去除阴毛，是为了避免穿比基尼时露出的毛发让人尴尬。
在电视中播放有关阴毛的笑话是最近才有的，也并不常见。然而，虽然阴毛在几乎所有的文化中都是不宜公开谈论的话题，但它却是色情书画及影视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花花公子》杂志致力于向读者展示无数的裸女照片，而在其创刊的头几十年当中，都会避免露出她们的阴毛。因此模特在摆姿势时需要特别的技巧，照片在暗房中冲洗时也常常要被修改、润色。该杂志一直坚持这种不露毛发的原则，直到1971年8月，它的竞争对手《阁楼》杂志首次刊登了一览无余的裸女正面照。《花花公子》当时的图片编辑文斯·塔基里事后表示，他当时很抗拒采用竞争对手刊物的这种风格来和他们打擂台。然而，他补充道，“休·赫夫纳[10]很快就开始对着每一份《阁楼》中的裸照细数阴毛到底有多少根”。随之而来的，是两份刊物为了抢夺爱好窥阴的读者群体而开展的一系列竞争，这被评论家们称为“阴毛战争”。如历史上的其他先例一样，这场商业竞争同时拓展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在1972年1月刊的《花花公子》内页，裸女骄傲地展示着她的阴毛。拉塞尔·米勒[11]在他的《兔女郎：花花公子的真实故事》一书中写道：
赫夫纳在做出这一抉择时痛苦万分，当时他要求大家准备了两版校样作为备选：一版是模特玛丽莲·可儿将一条手臂貌似端庄地横过身体，以挡住她的阴毛；在另一版中，她把手放在了身体两侧。拖延到刊物几乎来不及出版的最后一刻，赫夫纳才决定选择正面无遮挡全裸的那一份校样。
当时，这场现代新闻业遭受的危机，也许不足以与五角大楼文件的公开相提并论，不过它也造成了一系列影响。当被释放的美军战俘从越南回到家乡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花花公子》内页的女郎突然长出了阴毛。
鲍勃·古乔内——《阁楼》的创始人——声称《花花公子》拒绝展示阴毛的行为否认了人的天性：“如果那种做法是反自然的，那么我们选择展示阴毛就是顺应自然的。我认为，假如我们因此被起诉了，那我辩词的核心原则就是，阴毛是天赐之物，如果把它遮起来，那就是违反自然规律。”这番言论最多也就是有些虚伪而已。这位著名的性别歧视者创办了著名的具有性别歧视色彩的刊物，但从未因为宣扬天然论被起诉。20世纪80年代，古乔内公开抨击美国摄影大师李·弗里德兰德拍摄的女性照片，照片中的模特除去了浮华的修饰，看起来更加接近天然状态，但她们展示的腋毛和腿毛触动了古乔内敏感的神经，使他无法接受。
到这时，阴毛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电影和戏剧中。在其中表现裸体，更像是为打败审查制度而奏出的胜利号角，因此，时不时地给阴毛几个镜头，看起来就好似前卫的艺术追求，尽管它实质上是一种商业手段。有时，阴毛是一个场景中自然的组成部分，但有时并非如此。尽管这样，一览无余的人物正面裸体形象开始无处不在，以至于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上了年纪的英国小说家、剧作家J. B.普里斯特利如此评论当代的影视和戏剧作品：“阴毛可不能替代智慧。”
有时，相比不剃阴毛，剃光阴毛反而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困扰。如今的情色文学作家应该无法苟同《阴道独白》中一个剧中人的观点。她直截了当地表示：“毛发覆体，自有它存在的理由——它是托起花朵的绿叶，是环抱屋宇的草坪。”2000年，百万富翁理查德·戴斯蒙德买下了《每日快报》，英国媒体当时称他为“色情大亨”。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研究了戴斯蒙德麾下的数份刊物，试图从中找出隐藏的社会信息，其中包括《只有十八岁，读者们的裸女妻子》《极度情色》等。她抱怨道：
“对于我来说，刊物的风格千篇一律，其中最让人反感的地方，就是刊物的照片人物都剃了阴毛。有多少女性真的会剃阴毛？色情杂志传达出的信息是：所有女性都是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唯一没有阴毛的女性就是女童……难道我们私处的形貌就这么不堪，非得把它变成想象中未发育的样子，或是为手术室做准备吗？”
好多人都会认同“无阴毛”的观点。库尔特·冯内古特[12]在他的《上帝保佑你，罗斯沃特先生》一书中，描写了一位印第安纳州参议员利斯特·埃姆斯·罗斯沃特，他是书中主人公的父亲，极度崇尚古典艺术作品中不表现阴毛的传统。如果能听到哈特法官对比尔兹利“艺术之罪恶”的评价，此人应该会击掌叫好。“体毛”的部分最能使罗斯沃特产生共鸣。作为人民公仆，这位参议员最得意的成绩就是起草了“罗斯沃特法”，一劳永逸地敲定了一堆互相矛盾的定义：“淫秽，就是一切展示生殖器、身体排出物，以及体毛的图片、录像和文字作品。”他去找儿子的心理医生咨询时，医生详细地询问了他对体毛的反感倾向。参议员罗斯沃特甚至在回想这段对话时都会感到一阵战栗。
我请求他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跟他说，至少据我所知，所有的男人都像我一样反感这种东西……这是定义色情的关键。其他人问：“噢，那你怎么分辨呢？怎么把它和艺术，以及其他东西区别开来呢？”我把它写进了法律！色情和艺术的区别，就在于体毛！
[1] Fuck和cunt两个词都是脏话。——编者注
[2] 雷勒斯（前65—前8），与维吉尔、奥维德并称为“古罗马三大诗人”。——译者注
[3] 马蒂亚尔（约40—103/104），罗马帝国诗人。——译者注
[4] 华生是柯南·道尔推理小说中的人物，是主人公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搭档和传记作者。——译者注
[5] 约翰·拉斯金（1819—1900），英国作家、艺术家、艺术评论家、哲学家，维多利亚时代艺术趣味代言人。——译者注
[6] 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1780—1867），新古典主义代表画家。——译者注
[7] 奥布里·比尔兹利（1872—1898），英国最伟大的插画艺术家。——译者注
[8] 阿里斯托芬（约前448—前385），古希腊早期喜剧代表作家、诗人。——译者注
[9] “维也纳分离派”，存在时间为1897—1915年。当时一批艺术家、建筑家和设计师声称要与传统的美学观决裂、与正统的学院派艺术分道扬镳，故自称“分离派”。——译者注
[10] 休·赫夫纳（1926—2017），《花花公子》杂志的创始人。——译者注
[11] 拉塞尔·米勒，生于1938年，英国传记作家，曾出版休·赫夫纳的传记。——译者注
[12] 库尔特·冯内古特（1922—2007），美国作家，著有《第五号屠宰场》等。——译者注
第十二章
人的“坐骑”——腿
人类的身体里还留存着低级起源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查尔斯·达尔文
两条腿，是好还是坏
莱托里位于塞伦盖蒂平原的南端，是坦桑尼亚多风的高地。它位于著名的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的正西方，在奥杜威峡谷以南仅20英里处。在该地区，环保主义者所称的“珍稀的巨型动物”越来越少，尽管如此，大象、牛羚、狒狒、羚羊、长颈鹿等动物仍然存在。如今的伦盖火山不太活跃，但仍定期喷发一种稀奇的火山灰，其中含有大量的碳酸盐岩。古人类学家对这种火山灰有极大的研究兴趣：它喷出时是干燥的粉末，遇水则会形成一种天然水泥，然后变得像岩石一样坚硬，将它周围的一切保存并记录下来。很久以前，伦盖火山的“姐妹山”萨迪曼火山非常活跃，它会定期喷发出大量的碳酸盐火山灰。360万年前的某一天，萨迪曼火山开始喷发，短短几个小时的喷发对于人类来说意义重大，因为在这几个小时里，多种因素合力将人类始祖的信息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