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页



乔舒亚·戴维(Joshua  David)说:“你认为隐藏起来的东西是微小的,其实这恰恰就是它们隐藏的方式。实际上,这个藏起来的东西是巨大的。在纽约市,就有一个巨大的隐藏起来的空间,不知何故,它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戴维和罗伯特·哈蒙兹(Robert  Hammonds)一起建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来尽全力保留这条铁轨——他们称之为高线。

建筑师利兹·迪勒(Liz  Diller)告诉我:“这是一种美妙的回避,很可怕,因为你会发现,自己在向前看的同时,也在回头看。”迪勒等人计划把高线改建成一个公共空间,这个项目由菲尔德设计事务所(Field  Operations)的主创设计师詹姆斯·科纳(James  Corner)、荷兰种植设计师皮特·奥多夫(Piet  Oudolf)以及迪勒、斯科菲迪奥与伦弗罗设计工作室(Diller,  Scofidio  +  Renfro)共同完成。还有些人提出了其他的建筑计划,比如把高线变成一条能骑自行车、有艺术画廊和餐馆的“空中街道”。但在所有的计划中,只有迪勒的团队注意到了“这片废墟仍然充满着活力”。

乔尔·斯滕菲尔德是这里的“诗人守护者”,他对高线的描述是:“它更像一条小路,而不像公园,甚至比一条路更像一条路。”





生命沉潜时刻的微弱光芒


如果站在一定的高度或者远处,你就能看到一场新旧更迭的变换是如何在这条残破且富有争议的铁轨上开始的——经过人们的奋斗,这里从一处废弃之地变成了一处圣地。这里没有浮华,随着辛劳而来的,是闪着光的真实性。在那些高度赞扬岁月的文化中,有很多关于尊严和“沉思”的说法。在法国,人们曾经用一枚硬币微弱的光芒来判断冬季工作日的开始和结束,那是一个“没有光能区分图尔和巴黎的旧银币(一枚小硬币)的时刻”。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一段不寻常的旅程,都需要找到一种与之匹配的光泽。

若想要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事物,往往需要浴火重生。在古代贤者的有生之年,其伟大的作品往往没有被世人歌颂过。1891年,担任海关检查员的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在纽约港离世,他的遗孀抱怨说,《白外套》(White  Jacket)和《白鲸》的版权毫无价值,它们“无法带来收入,也没有市场价值”。出版近70年后,《白鲸》才受到评论界的好评。在完成《白鲸》的最后几个月里,梅尔维尔同样充满怀疑并尖锐地预言了自己的命运:“即使写出了属于这个世纪的福音书,我也会死在阴沟里。”在我们能在预想的高度看到星辰之前,它们往往会先被几根点亮的蜡烛遮挡住。

生命中的沉潜往往发生在盲点中,所以人们经常会讲述那些仿佛隐形了的故事。就像统计中的二类错误(18)或者“漏报”(19),当人们有证据,但看不出备选的假设是正确的时,这些沉潜就是一种感性上的缺失。在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金沙萨的一场拳击比赛中,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在第八轮比赛中击败了乔治·福尔曼(George  Foreman)。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但鲜有人见过这个过程。当时,支持阿里的60000名观众中,大部分人都很失望,因为在前七轮比赛每轮180秒的时间里,阿里一直被福尔曼压着打。那时,福尔曼在练习用的沙袋上打出了一个洞的事早已不是新闻了。无论教练怎么吼叫,阿里都没能振作起来,更别说对拳击台附近的观众的叫喊声做出反应了。当时,包括演员乔治·普林顿(George  Plimpton)、作家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在内的很多人都在为阿里呐喊、加油。而在挨打时,阿里仍挣扎着在福尔曼的耳边说:“乔治,你就这点儿本事吗?”除了拳击台上的拳手,其他人都感觉不到被打和被喝彩之间的区别,因为它是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的。

企业家萨拉·布莱克利(Sara  Blakely)讲了这样一件事。小时候,她父亲对她在学校参加的活动非常关心,这种独特的关心方式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说,从父亲那里吸取的经验是她事业成功的一部分原因,帮助她在41岁成为最年轻的白手起家的亿万富翁。小时候的晚上,她一坐在家里的饭桌旁,父亲就会问:“今天,你有什么没做成的事情吗?”她和哥哥对父亲实话实说,比如在学校的体育选拔赛或者其他的什么活动中失败了。每听完一件事,父亲就会像其他家长夸耀孩子优秀的成绩一样夸奖他们。

有一次,布莱克利最亲密的朋友兼老师劳拉·普利(Laura  Pooley)躺在她们合租的公寓的床上说:“布莱克利,你会成为一个改变世界的人物。”

那时,布莱克利想上法学院,但她两次参加法学院的入学考试都表现得很烂,她觉得自己已经失败了。于是,布莱克利回道:“但我还在推销传真机。”她带着传真机挨家挨户地推销,就这样干了7年。

普利说:“我知道,但这是你的命运。”

布莱克利是美国著名内衣品牌Spanx的创始人。2011年,该品牌估值为10亿美元。她在29岁之前创办了这家公司,目前拥有该公司全部的股份。布莱克利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依靠丈夫的收入或继承的遗产就创造了巨额财富的女性亿万富翁之一。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布莱克利将这种转变归因于父亲在她童年时对失败这一概念的改造和定义。她很早就了解到:失败不是结果,拒绝尝试才是彻底的失败。

布莱克利童年时的餐桌谈话,现在以“失败大会”的形式继续存在着,这个最初在硅谷举行的峰会如今已开到了世界各地,从法国到澳大利亚,它帮人们“尽可能快地犯错”,并让他们公开谈论自己是如何犯错的。失败大会的规则是,不能谈论成功,只能谈论失败。

2011年,Sun  Microsystems(20)的创始人、科斯拉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兼首席执行官维诺德·科斯拉(Vinod  Khosla)对聚集在旧金山一家酒店宴会厅的人们说:“在过去的10年里,这是我唯一一次打电话给别人,问我能否在他们的会议上发言。”过去几年里,PayPal的联合创始人麦克斯·拉夫琴(Max  Levchin)、社交游戏公司Zynga的创始人马克·平卡斯(Mark  Pincus)、优步的联合创始人特拉维斯·卡兰尼克(Travis  Kalanick)和科斯拉都曾经出席过失败大会并发表演讲,与会的还有其他科技企业家、投资者和创始人。

我在宴会厅的后排找到了一个座位,旁边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他有着一头金发,皮肤晒得黝黑,带着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对我说,他是一名冲浪者、一名竖琴手,也是一名企业家。后来,他又告诉我,1994年他以大约2800万美元的价格将自己拥有500万用户的网站astrology卖给了女性门户网站iVillage。他来失败大会是为了得到一份有关什么事不可以做的清单,也想听一听常常失败的科斯拉和卡兰尼克的经验。

科斯拉研究过许多失败的事,所以他的见解要么是精炼而又富有洞察力的,要么就是精准地点明了这些事件中亟待说明的细微之处。卡兰尼克在演讲中表示,他正在竞选“年度最倒霉企业家”的称号。卡兰尼克概述了他10年间的工作,那一连串挫折如此令人震惊,几乎只要他谈到某件已经做了的事情,它就是以失败告终的。他刚上台的时候,用过午餐的人们都懒洋洋地朝舞台的方向挪动,除了时而发出同情的笑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

卡兰尼克说:“问题是,失败的时候,如果你一直假装自己被失败打倒了,那它真的会压垮你。”他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用低到几乎无法被麦克风捕捉到的声音说:“我说得那么随意,那么轻松,‘它真的会压垮你’。也许我应该坐下来说。”他刚坐下,桌子就砰的一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