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直在跟随我们做练习，那么：
·你已经找到关于让世界变得更好的至少一次未能如你所愿的谈话。你也可能已经找到一次你想要进行却一直在拖延或避免的谈话。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找到了你看重的一次陷入了僵局的真实谈话。
·你已经反思了你在这些谈话中的状态，你知道它与你的自我对话密切相关，即，你对自己和他人的看法，以及你未必会说出口的想法和感受。
·已经识别了与僵局有关的诱饵和代价。
·在反思的过程中，你曾经发现自己脸红心跳，也曾经自嘲。你也发现，你的状态与你此刻的复杂内心和你想要创造的未来不相一致。
·你已经进一步明确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而且，你也具备了更加真实也更有利于实现目标的新的状态。
如果你已经完成了此前所有的练习，你就已经获得了巨大的进步，并且已经开始在你的这一方面改变谈话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通过行动来让谈话为之一新？
首先要承认的是，想到从自我反思越迁到真实的谈话，很多人都会顾虑重重。很多时候，我们看到学员大声描述他们的陷阱，同时却也说：“我怕这么说不行，我想表现出这样的新状态，可是……”“可是”后面的话总是在描述过去的情形。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讲的都是谈话对象过去的想法、感受和状态。
·“我只是觉得我跟那个人说不通。”
·“现在太晚了，我已经把关系搞僵了，没有机会了。”
·“我们都自以为是，我倒是能放弃这种状态，可是我想对方不会放弃。”
你需要识别对方的陷阱并告知对方吗？这样双方都反思，结果也公平是不是？遗憾的是，答案是否定的。经过了这么多的反思，我们是不是要举起一面镜子来迫使对方反思，让他们来承担造成僵局的部分责任呢？
实际上，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你无法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反思。你能走到这里的唯一原因是，你选择读这本书，选择做里面的练习，选择反思和学习。我们做的所有事情只是为你提供工具，同时让你知道，我们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如果你指出了对方的状态，你认为对方所贪恋的诱饵，以及陷入僵局的各种代价，那么有两点后果几乎是肯定的。首先，你不可能看清整个局面，因为你无法真正了解对方在想些什么。其次，这么做会激起对方的防御和抵触心理。
整个探索过程包括表露内心，暴露我们平时鲜少流露的情感，放弃过去熟悉的行为和探索陌生的未来。所以，你会发现你倾向于保护自己，同时还有新的陷阱出现。例如，为对方指出陷阱很容易为你带来自以为正确、自以为代表正义和自以为确定无疑的感觉！而且，这么做也很容易让你感到安全，因为你不必担负做出改变的责任。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我们要来做另一个思想实验——在想象的谈话里大声向对方承认你的责任。
练习19 “想象”一次谈话
想象陷入僵局的谈话再次（或首次）开启。在空白处填上与你的陷阱有关的内容，在想象中大声向对方说出下面的话。你可以在词句上做一些修饰，以此来适应你的表达习惯。但是，不要遗漏任何要点。
我想跟你谈谈__________（先前陷入僵局的谈话或从未开始的谈话）。现在，我已经认识到，我过去__________（旧的状态），它不是我想要的样子，跟我的价值观也不一致。
我说我想要__________（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目标），实际上，我要的是__________（诱饵）。
我发现，这么做产生了一些负面的结果，比如__________（僵局导致的代价）。
对不起，我采用了这样的方式。我想换一种方式继续谈。
往后，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是__________（新的状态）。它跟我真正想要的未来相一致。如果你察觉到我们的行为有退回到旧习惯的倾向，请一定提醒我。
进行这样的谈话，你可能会觉得像是从悬崖边跳下去一样。暴露这么多内心的想法，你可能会觉得非常尴尬。放弃诱饵，走出安全区域可能会让你内心忐忑。
不要忘了，这只是一个思想实验。也就是说，在实际对话当中，你不必逐字逐句地大声跟对方讲。不过，即便你只是在想象中这么做，或者跟同伴角色扮演，它也能帮你减轻内心的恐惧。在坦白内心造成的各种焦虑之外，你通常能体会到另一些感受——宽广、自由、充满各种可能。
不过，你可能已经发现，加布里埃尔在第5章里对萨拉所说的话确实完全遵循了练习19的模式。他的那些话成了整件事情的转折点。那么，什么时候跟对方说这些话才合适呢？
有效道歉的力量
练习19里的那些话本质上是一种道歉。如果运用得当，道歉能够为关系带来非常积极的影响。它可以让人产生携手前行的意愿。它可以是一个分界点，斩断过往的行为模式。它也可以代表一种承诺——从现在开始，共同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这里的要点在于，道歉要想有效，道歉者就必须真心实意。约翰·卡多尔（John Kador）所写的《有效道歉》（Effective Apology）是一本很好的书，它的结论与斯坦福大学社会心理学家卡琳娜·舒曼（Karina Schumann）所做的研究非常一致。表4里的内容就来自卡多尔和舒曼。
表4 有效道歉的要素
根据我们的经验，通过设想你想要成为的样子（就像我们在第5章里做的那样），你更可能大方地表达出有效道歉的5大要素，表示出你深深的歉意。
你可能会发现你不喜欢“对不起”这几个字。就像我们的一名学员这样说：
我觉得，在一些情况下，说“对不起”是很灭自己威风的——它会抽去你话语里的力量，让你处在不利的位置……我更喜欢说“我能理解/意识到为什么我做的事情/我说的话”被你理解成了……
下面我们就来说说，为什么我们发现通过道歉来承担责任是这个过程里非常重要的一环。尽管第一眼看上去，说“对不起”似乎显得有点低声下气，让自己处在了“不利的位置”，但是，另一种说法却把改变的责任丢到了对方身上。尽管你可以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把我的做法理解成为……”可是这里的潜台词却是：“但是你错了，下面我就要说说你应该怎么正确理解我的话！”你的立场看似稳固，可实际上，这么做已经让你陷进了被动的境地。因为，谈话能否顺利进行完全取决于对方如何理解你的话。一句诚恳的“对不起”所起的作用就完全不同——它给你自由去尝试新的做法，同时也表明，过去的结果与对方和外部因素无关。所以，这么做反倒使你掌握了主动权。
研究表明，有保留的、含糊其词的、“安全”的道歉（例如前文中学员的道歉）是不起作用的。而且，这么做还可能产生相反的作用。承担责任的全心全意的道歉更可能起到作用。即便没有实际的好处，不说“对不起”也有实实在在的心理上的好处。所以，要想做出全心全意的道歉，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你就要放弃这一心理上的诱饵。
这种牵动感情的表达避免了双方在想法和行动上一争高低。一次有效的道歉：
·能使你对自己负起责任，克服短期的心理诱惑，追寻内心深处的价值。
·能影响他人做同样的事。
·能肯定对方的看法，平复对方的心情，让对方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内心深处的目标和价值观上。
·能促使双方冷静下来，共同寻找解决方案，解决先前无法解决的问题。
表5中列出了一些来自学员的关于道歉的例子：
表5 承认自己制造了陷阱的例子
我们也见到了下面的坦白方式。劳拉·耶茨（Laura Yates）讲述了她大学毕业前的一次旅行，我们在这本书的前言里简单地提到过这个故事。
距离大学毕业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了，我们一起庆祝过去4年在一起的时光。这时，我们突然谈到了气候变化的话题。我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说，他认为科学家只是想通过恐吓来改变所有人的行为。我大声指责他不相信科学。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听。我用一句话粗暴地结束了谈话：“胡说，我不想再跟你说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现场鸦雀无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心里特别难过。那时，我丧失了跟朋友沟通的能力，也完全放弃了就气候变化进行认真讨论的机会。
经过关于谈话陷阱方面的学习，我理解了，在那次谈话当中，我当时表现出的状态让我失去了什么。我也认识到，我有能力重塑我们对这次谈话的记忆。我可以运用一种不同的状态重启谈话，所以我给他写了下面的这封信：
尼克，我想跟你聊一聊，同时也为我在那次旅行里做的事表示道歉。你说你不认为是人的活动导致了气候的变化，我于是对你大喊大叫，粗暴地结束了谈话。我这种做法说明我思想不开放，而真正的朋友也不应该这么做事情。我表现得咄咄逼人、高高在上，既不像一个朋友，也不像我想要成为的样子。
我现在要承认（因为在我们刚开始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没有这么做），这一点在气候科学上仍然没有定论。所有的科学里都包含着这样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性让我感到害怕，因为它威胁到了我此前做出的几个选择。我没有面对现实，承认这种不确定性，却故意轻视了你说的话，断言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我的反应伤害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让我们身边的人感受到了难堪和疏远，而当时正是我们应该放松心情，一起享受最后的大学时光的时刻。
如果我当时从友情和关爱的角度出发，我会这样说：“科学上，关于气候变化的结论还不是很确定。科学本身就包含了不确定性。我希望关于人类活动导致气候改变的情况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我确实觉得，我们必须理解人类活动的影响，然后采取相应的措施来抵消这些影响，万一我们的活动确实引发了气候的改变呢？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在这一领域继续研究和学习。”
如果我犯了过去的毛病，希望你能毫不犹豫地为我指出来，无论当时只有你，还是有其他朋友在场。快一个月了我才说这件事，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是，那是我们毕业之前最后的谈话，我不想让它成为永久的记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真的非常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为我先前所做的事情真诚地向你道歉。
爱你的，
劳拉
看着这封信，我们被作者的真情打动了。她承认了气候改变是不确定的事情，并且也向对方道了歉，这两点都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同时，我们也听出了其中的真情——她真心想与尼克沟通，恢复过去的友情。我们也能看出，劳拉重申了她的价值观，即她为什么选择在环境保护领域研究和学习。我们非常好奇后面事情会如何发展。
一写完这封信，我就决定打电话给尼克，把信念给他听，希望我能用更加积极的态度重启谈话，并借此帮助我们增进友谊。给尼克读信，我就不能不表露自己的内心，以便使他更愿意与我放松地交流。听我读完信后，尼克随即对我说，他对他在那次谈话中表现出的态度也感到抱歉。此外，他也表示愿意进一步了解关于气候变化的知识，因为它是我非常关心的事情。他还开玩笑说，我们都是性情中人，所以他对我们一开始吵起来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听他这么说，我意识到，如果我能在所有的谈话中都能表现出同样程度的热情和体贴入微的状态，那么谈话的效果将会有多么理想。
在写这封信的艰难而又尴尬的过程里，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对气候变化的相关话题如此敏感。我惊异甚至是有些恐惧地发现，我竟然要做出这么多努力才能抛弃责备尼克的倾向，同时掌握自己对于谈话的主动权。
这次谈话发生后，在我和叔叔、祖父母、同事、教授和其他人的谈话中，我都有意识地表现出同情和理解的状态。许多我先前不敢进行的谈话现在都获得了很好的结果！
发现与你想要创造的未来相一致的状态是一回事，而要想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要想做到这一点，你首先要为过去的僵局承担责任。
练习20 给“对手”写一封信
写一封信给僵局中的另一方，反省你过去在谈话里的状态。你可以参考上一个练习（在想象中开启谈话）和劳拉的信，不过你要使用你自己的语言，它是你写的信。
注意，写信的时候，在列出你当时的各种状态之后，你可能会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你可能会想：“如果我的新状态是理解和开放，那么它就不是我要说些什么，而是我要如何去倾听，去问问题。”你这么想没有错，而且，我们在下一章里就会教你如何问问题。现在，你也可以开始想象你会如何向对方提问，比如：“你怎么看待这次谈话？”
现在，想象你正在用这封信来与对方沟通。你可能倾向于把信发给对方，或者把信读给对方听。或者，你只是用这封信在谈话前组织你的想法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