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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寻找之前传




《寻找·苏慧廉》的扉页,有一行字:敬献给我的祖母。

沈迦寻找苏慧廉,最早源于幼时对老家温州教堂里六根黑色大圆柱的好奇。

正是他祖母带他去的教堂,那六根黑色圆柱据说是从英国运来的。幼年沈迦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将这些高达十余米的木头不远万里运到小城温州?

后来沈迦在温州图书馆的善本书库中意外发现了两本外国传教士撰写的回忆录。这两本书的作者就是苏慧廉夫妇。此后,他断断续续搜集了很多有关苏慧廉的资料。

如果说六根圆柱是沈迦寻找苏慧廉的精神图腾,那么《东方时空》的开播就是点燃我理想的精神起点。

那是1993年,邓小平南方谈话的第二年,改革和制度创新四处发力,《东方时空》的开播刷屏了,那是网络时代兴起前的心灵之屏。

“看完《东方时空》,就像从南方的早市上拎回一条扑腾着的活鱼、一捆绿油油的青菜。”那时观众的留言说得真到位。

那时我初中一年级,每天早晨上学前,《东方时空》是我的早餐伴侣,里面还有个金曲MTV栏目,那时放的新潮歌曲,成了送我出门上学的伴奏曲。

25岁的白岩松那时身材瘦削,声音却有种义不容辞的气质。1995年5月1日开播的《东方之子》第一期节目是白岩松采访五一劳动奖章的获得者济南钢铁厂厂长马俊才,大量的纪实画面,开启了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电视人物访谈节目。

白岩松后来总结,那时《东方时空》的关键词是“平视”。

1996年,《东方时空》播出到了1000期,大型观众见面会人头攒动。

那年,白岩松写文章第一次提到“渴望年老”。他还写过《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一文,是一本正经的忧虑:“我们生活在一个平民的时代,而不是英雄的时代。我们生活在一个崇尚自然的时代,而不是一个喜欢表演的时代。这是一个浮躁的时代,而不是一个宁静的时代……”

这种报忧不报喜的非主流腔调,刺耳又率真的表达,是中国观众久违的,倒是与当时市场经济兴起张扬个性的时代精神契合。果真,不少人记住了这个年轻的央视主持人。

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瞩目。之前就撰文呼吁直播时代到来的白岩松,和他的同事们在那一年进行了日全食直播、香港回归直播、黄河小浪底工程截流直播、长江三峡工程大江截流直播等,开启了“1997中国电视直播年”。

那年我高二,在学校演讲,引用白岩松在香港回归直播中的串场词:“英国特首的汽车在工作的地方来回绕行了好几圈,但历史的车轮不会停下。”然后我故作深沉地总结道,《东方时空》是新闻界良心底线的维护者。

1998年,抗洪救灾报道,白岩松很“刺儿头”地指出救灾时暴露的“超生”问题,那一年,话语权不断提升的《东方时空》,很霸气地在河北张家口捐赠了一所希望小学。

1999年,我大一,校园宣传栏海报贴的都是“抗议中国大使馆被炸”,白岩松后来说那年最遗憾的是没有做“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专题节目的直播。

千禧年来了。1999年12月31日晚,时间快接近零点,央视直播镜头集中到白岩松身上,他说:“我们的国家是由一个个小家庭组成的。只有家庭幸福稳固了,我们国家才能兴旺发达。”

2000年,32岁的白岩松带着他的第一本书《痛并快乐着》到一所所高校演讲,很多大学生和我一样挤在大礼堂里对他充满好奇。他曾抽答了我的问题,这应该算是人生第一次与偶像互动。可是在签售环节,随着蜿蜒的队伍排到他跟前,我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晚,我是校园广播站的节目嘉宾,谈读《痛并快乐着》的感受,当时我朗诵了他书中提到的诗歌《相信未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2003年,“非典”过后,我被录取为中国传媒大学的研究生。那一年的5月1日央视新闻频道开播,白岩松说很在乎自己那天第一次被打上了“评论员”这三个字。那年8月,白岩松主动辞去了三个栏目的制片人职务。

2004年,在梅地亚宾馆一楼咖啡厅,长发飘飘的教父级人物陈虻(时任央视评论部副主任,也是白岩松常提到的精神领袖)“会见”了揣着简历、底气不足、研二学徒的我,他直接把我送到了羊坊店路115号的南院,交到了另一尊仙风道骨的长发师父、《社会记录》掌门制片人李伦手中,我的实习生涯开始了。

我成了白岩松的南院同事,三年多摸爬滚打后,2008年初,部门经历纷纭突变,新闻评论部被拆分为新闻专题部和社会专题部,《社会记录》正式解散(后来新闻评论部的名字又恢复了),我也成为这次清退队伍中的一员。

2008年1月15日晚,我的博客上出现了一段留言,来自柴静:“知道了《社会记录》和你们现在的一些情况。在这样一个时期,不要焦虑,伏身让风暴过去。利用这段时间,向后看历史,向前看大势。像野草一样,日晒雨淋,春风吹又生。”

其实就像《寻找·苏慧廉》一书所传递的思想那样,大时代的光谱被一个个历史人物图谱有机串联起来,例如,苏慧廉帮助李提摩太创建山西大学堂,苏慧廉父女和胡适交往颇为密切,苏慧廉的女儿出生在中国,后来创办了培华女校,这还是林徽因的母校。

在中国电视界那被称为“黄金神话”的岁月,不仅有白岩松的开疆拓土,还有陈虻、柴静、李伦等共同体联盟中的众多人物托举。

在柴静留言后不久,白岩松的新节目收留了我。2008年春节后,有南院前辈告诉我,一档新的时评栏目正在筹办中,要不要去试试?

当时栏目的名字也在广泛征集中,为了表达热情,我想出的几十个名字写满了一张A4纸,最后一个是大脑一闪出来的,叫“新闻1+1”。

那一年白岩松40岁,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评论节目《新闻1+1》开播了。第一期节目关注奥运前后国外不和谐的声音。

那时陈虻因胃癌已经住院,据说病房的电视收不到新闻频道,他看过《新闻1+1》吗?这是他期待的观点性节目吗?他曾说:“如果中国电视再有一个高峰,出现特别抢眼的节目,一定是观点性节目。”

《新闻1+1》开启的2008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汶川大地震、北京举办奥运会,大悲大喜也考验着新闻人的应对能力。

2008年,“灾区观察”特别节目,白岩松在都江堰第四中学临时组建的教室里,用自己幼年丧父的经历鼓励高三学生,他说:“实际上,你们已经比全国其他地方的高三学生都提前考了一门课:如何面对磨难和突如其来的打击,事实证明,你们在这门课上得了高分。”

2009年国庆六十周年直播,白岩松第一次挑战“正负零秒”无延迟直播;2010年广州亚运会开幕,白岩松的白话版解说意外走红网络;2011年温州动车事故,白岩松对铁道部新闻发言人进行了直率的点评;2012年,“十八大观察”收视率创新高,“东西联大”开始招生;2013年,白岩松成为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

而在各种赞誉中,微博、微信等各种社交方式也火热嵌入普通人的生活中,白岩松“自杀”“被辞职”等新闻从没有断过,《新闻1+1》对河北枪击案的报道更是引来众多争议——是的,他是时代的记录者,也是被书写的新闻人物。

2014年,白岩松在北京《一个人与这个时代》新书发布活动中,又提到《寻找·苏慧廉》的作者沈迦。他说:“今天我翻的很多人的书都是一个人的历史。沈迦跑了全世界很多国家,就这一个人与那个时代,让我看出了那个时代。”

《一个人与这个时代》一书,副标题工整地印着:白岩松二十年央视成长记录,一个时代变迁备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