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心理哲学 > 寻找白岩松 > 三、博士探村:我的“长尾”效应

三、博士探村:我的“长尾”效应




离开《新闻1+1》后,我通过《6个孩子的2015》《新闻漩涡后的村庄》两个视频项目,接连去了贵州毕节留守儿童服毒村、广西“砍手党村”、云南“盲井村”、德国志愿者卢安克支教的村庄、河北洪灾后的大贤村等。

其中广西“砍手党村”是当年在《新闻1+1》《新闻调查》做过的选题,某种程度上,我似乎也在互联网时代延续当年的探村余热,并在缝隙中开拓某种新的探村方式。

腾讯“全媒派”2017年、2018年连续两年春节刊发了我的探村文章,分别是《女博士记者的乡村笔记:告别悲情叙事,中国村庄正经历觉醒与重构》和《女记者博士生2017探村记:错位的“博士返乡”与内生的农民力量》。

我更希望长期深度地观察村庄。从2011年到2016年,我跟踪了广西有100多人抢劫被抓的“砍手党村”,从《新闻1+1》《新闻调查》,到《新闻漩涡后的村庄》,记录了温江村从犯罪高发,到头目相继出狱并“救赎”村庄,阻止孩子辍学等故事。时间浸润足够,才能获得乡民信任,愿意向你吐陈心结,也才能在时光拼图中看到真实逻辑中的复杂。

云南“盲井村”是我遇到过的逻辑最复杂的村庄。2016年,云南“盲井村”有50多人涉嫌伪造矿难骗赔被抓,震惊世人。2016年8月我去探访,发现案件背后,是复杂的犯罪逻辑,例如赌博风气、家族式犯罪,不少家庭本身也是煤矿伤亡事故的受害者。

媒体蜂拥而来,村庄的疤痕开裂着,供人瞻仰。而这只是村庄的一面。在村庄命运共同体里的人们,有维护秩序、重建名声的需要,我关注村庄的重整和心灵修复。我计划用五年时间跟踪记录“盲井村”孩子的成长,审视时代变迁下中国乡村文明结构面临的问题。

2017年8月,我到甘肃省青城镇城河村探访“白银连环杀人案”高承勇的老家。高承勇在14年间杀害了11名女子,残忍的谋杀方式与其老实形象之巨大反差,依旧是个谜团。之前的报道多以城市视角,考证嫌犯命运与白银市工业兴衰史的关联。而他38岁才真正离开的老家,更多成了补充信息。村庄忽闪着他隐秘的成长密码。我不满足,我想以乡村为视角和方法,探寻悲剧发生的土壤。城河村,让我多次吃闭门羹的高承勇的发小张先生,终于愿意坐下和我交谈,他说,“我和高承勇都说自己是人渣”。我还找到村支书和祠堂族长,听他们讲基层治理和宗族伦理方面的思考。

村庄,像是心神相通的魔杖,让人与人相遇。2017年,我参加了浙江缙云“以乡村为方法”国际暑期班和重庆缙云山首届乡村建设研习营两个暑期班,天南海北一群关注乡村的博士生相遇。2017年8月底,在乡建大师梁漱溟的重庆故居,探村博士联盟成立。

作为发起人,我一直觉得,这个团队不是策划出来的,而是天时地利人和自己“蹦”出来的,是一种能量的自然聚合。联盟中大家是来自世界各高校的中国博士生,实践探索很多元,包括传统村落、乡村拆迁、乡村环保、乡村宗教文化、精准扶贫、返乡创业、婚嫁仪式、转基因农业、流动女工健康等方面研究。某种程度上,合力也可以构建出一个中国乡村现实问题的坐标轴,自下而上,从里到外,能传递出一种真实的凝视力量。

中国乡村问题之纷繁复杂,百年乡村建设脉络之曲折,远不是我们能指点山河、挥斥方遒的。我们聚合不是为了炫技,而是彼此学习映照,用技术、知识、思想来和村庄发生化学反应,能让村民获得精神上、经济上、文化上的收益,从而让1+1有大于2的力量。

还有太多太多村庄探访故事,还有在美国过着“古代人”生活的阿米什村落、加拿大与政府油管工程抗争的原住民村落……

我知道,这些年我念念不忘、魔怔般推进的村庄探访,其实也是《新闻1+1》探村历程、“乡村中国”烂尾的后遗症,姑且美称为“长尾效应”。

想起电影《一代宗师》的一句台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