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港都爱之河
这，就是被爱神之箭射到的感觉吗？
抬眸望向田正光的瞬间，吴启磊但觉袭心一痛，分明对方的脸，是自己自出生以来在镜中看过不晓得多少遍的脸，看进他的眼里，却显得俊美异常，更令他感动的是，田正光也深情款款地凝视他。
「明日学园高三学生请注意，集合时间已到，请赶紧上车。」
哎呀，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他们还没把对方看够，结果就要回到那充满电灯泡的游览车上，怎不令他们难过？多希望时间能够冻结在此刻，让他们尽情地对视……
「明日学园高三学生请注意，集合时间已到，请赶紧上车。」
第二次的广播响起，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座位，付过账，即手牵手地走回高三Ｚ班的游览车，此刻他们眼中除了彼此外，天与地都不存在，当然更看不见走在他们身后窃笑不已的万人迷。
「妈的，你还真厉害。」他夸奖丘比特。
「你才知道我的爱情金箭了不起，无论是怎样的仇家，只要一被爱情金箭射中，就会爱上对方！」丘比特嘿声冷笑，凭着手中金箭，鲜少有人敢得罪他，以免被迫爱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生物。瞧！上次得罪他的万人迷，不就被迫爱上了他？
「你还敢讲，你居然只给我《爱情笔记本》，却不给我金箭，害我很难搞定一些龟毛人。」万人迷扁嘴，倘若他也能承继爱情金箭，一天撮合一对的见习爱神任务算什么？一天撮合十对也没问题！
「哦？你会射箭吗？」丘比特半开玩笑地将弓箭递给他。「你把箭射到这棵树上给我瞧瞧。」
「那有什么问题！」
万人迷接过弓箭，奋力拉弓，却因不得要领，怎么也拉不开。
「看见了没？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程序有设定，你在成为正式爱神前，是拉不开这把弓的。」
原来如此。万人迷气馁地将弓箭还给他。「程序不能改吗？」
「这是由众神之父宙斯设定的，你有任何不满，都请找他。」
「这……」
「明日学园高三学生请注意，集合时间已到，请赶紧上车。」
广播打断了万人迷的话，他叹口气，决定放弃追究爱情金箭一事，反正他已有万能的神力，就算没有爱情金箭，凭着神力及他高超的智商（自以为），见习爱神任务必可圆满达成。
匆匆地上了车后，他们瞅见吴启磊及田正光两个大男人紧紧依偎着，旁若无人。
「我好爱你哦。」
「我也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好。」
尽管明知是爱情金箭的魔力，万人迷仍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何况不知内情的高三Ｚ班学生，更是吓得误以为自己精神错乱，有好几个连掴自己巴掌，希望自己清醒过来。
总之，府城之行结束，车上高速公路，继续朝高雄的方向前进。
「高雄旧名为打狗，日文拼音TAKAU，就是竹林，据说数百年前，高雄港附近常有海盗出没抢劫，为了保卫家园，平埔族就在住家附近的周围遍植刺竹；高雄港一带因此『刺竹成林』，『打狗』也就这样转借成地名。后来，由于汉人一波波的涌入『打狗』开垦，到了清朝末年，『打狗』的范围就由高雄港一带逐渐扩大到现在的高雄市区。」
相较于高三Ｚ班的全车惊恐，绿野所带领的高三Ａ班学生，正在听她解说高雄地名的由来。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爱河，它流贯高雄，但它的形成非常的晚，明清之际才有明显的溪沟出现，成为一条自然河川。于此之前，爱河的本流与支流都在海底，和高雄港的海域结为一体，是一个大型的内陆浅海地区，面积约一百五十平方公里……」
爱河的解说才进行到一半，她马上感受到车上杀气飞动，众人杀气的焦点集中在本班最引人瞩目的一对──皇甫明月及唐星恒身上。只见这两人含情脉脉地凝视彼此，用不很大声、却会让有心人听见的音量交谈着。
「今天晚上要睡海生馆，妳怕不怕？」唐星恒问。
「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妳长得太漂亮，我怕海龙王会抢妳去当媳妇。」
「我才怕龙王公主抢你去当老公。」
「那我们要说好，今天晚上谁也不能离开谁。」
「好……」
如此既不营养、又毫无深度的打情骂俏，如果出现在高三Ｚ班，想必不会有人侧目，可是一旦出现在以聪明才智著称的高三Ａ班，又是从「公主」、「学生会长」口中说出，尤其是在导游小姐介绍着高雄历史典故的这同时，他们不专心听解说，反倒把握机会谈情，真是令人羡慕……不不，是简直不可原谅！
「咳咳，请大家注意。」绿野咳了两声，唤回众人──包括皇甫明月及唐星恒的注意力。「接下来，是机智问答，我们燕总有交代，答对的人可以跟日月旅行社领小礼物。」
「好耶！」
对付智商高的人，就要用智商高的方法。绿野问：「第一题，高雄的旧名叫什么？」
黑友助第一个举手。「TAKAU，打狗！」
「班代答对了，第二题，爱河的旧名称是什么？」
又是黑友助第一个举手。「打狗川！」
「班代答对了，第三题……」
绿野的问题还没出口，黑友助又举起手来，她赶忙小声吩咐：「猪猪，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那妳要保证礼物不是妳的香吻一个。」黑友助扁嘴道。
他还真可爱，竟为了这不确定的事情吃醋，甚至抢答。绿野微笑着：「礼物是日月旅行社提供的免费一日游行程。」
「是这样啊。」黑友助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就在这同时，车行进高雄市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爱河。
「其实，爱河比较适合晚上来。」
绿野望着河畔的「鳌跃龙翔」叹息，这是座落在爱河河畔的大鳌造型灯，每天夜里都会闪着青光，加上爱河四周的灯光造景，会让夜里的爱河宛如星空中的天河，闪烁着各式迷人的灯光，以及咖啡馆的音乐演奏，总令游人流连忘返。
可惜了，如果不是为了夜宿海生馆，爱河应该是傍晚来的行程，紧接着又要赶往下一站──美浓，感受美浓独特的人文气息，不得不牺牲在爱河漫步悠闲的时间。
「下一次，我晚上带妳来。」
谁？是谁对她许下承诺？回过头，黑友助的笑脸映入她眼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是，我们的爱情护照之旅，就要结束了。」
「这跟爱情护照无关，我……」
「嗨，两位！」
黑友助的表白还不及出口，万人迷又突然介入他俩之间，使他气红了脸。「又是你，万人迷！」
「学长好，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唷。」万人迷笑嘻嘻道，他绝不容许绿野在没有「见习爱神」的协助下自己觅得真爱，怪就怪黑友助倒霉，谁叫他追的是彩虹七姊妹之一的绿野，追求过程又叫万人迷撞了见？
「哼。」黑友助气呼呼地转身，再不看他一眼。
「学长学长别生气，敬个礼、放个屁……」
「喂，做人别太嚣张。」万人迷还没将「臭死你」三个字说出口，丘比特就提醒他，以免他还不及用出万能的神力，就惨遭黑友助殴打。
「说的也是。学妹、学长，我们去搭爱之船！」万人迷笑着邀约，俗话说来到高雄、不能错过爱河，来到爱河、也不能不搭「爱之船」，从音乐馆码头发船，途中停靠仁爱公园站及河边曼波站，游客可以从各个停靠站上下船，航程约三十分钟。据说情侣搭乘「爱之船」同游爱河，就能感受到无比的浪漫，难怪常见船上俪影双双。
「可是爱之船的经营时间，不是从下午四点起？」绿野早调查过了。
「嘿嘿，别忘了日月旅行社的神通广大！」万人迷笑着说，手指向正在爱河中航行的小船，但见上头坐着一双帅哥──吴启磊及田正光。为了好好享受独处的时光，他们赶走了其他想坐船的闲杂人等，再紧紧相偎着浏览爱河风光，此情此景真是令路人为之绝倒，熟人为之心颤。
「一定是鬼上身了。」
「没错，不然这两个人怎会变得这么要好？」
高三Ｚ班的学生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对这一对「情侣」感到讶异，甚至有人特地到路边的眼镜店去换眼镜，因为「镜片碎了一地」！
「他们只是突发性的相爱，等旅途结束后就会结束。」
咦？「神识者」学姐说话了，万人迷悄悄地瞟了眼丘比特，难道是他大嘴巴，透露讯息给学姐知道？
「妳怎么知道？」
「因为是爱神丘比特告诉我的。」
果然，就是他大嘴巴。万人迷睥睨道：「你一定要说出来吗？」
「不急，你看。」
这时，万人迷再瞟向学姐，发现她正被围攻中──
「拜托，妳都几岁的人了，还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神丘比特哦？」
「念Ｚ班不可耻，念Ｚ班还相信神话，就真的很可耻。」
欸，现场知道她所言不虚的，只有万人迷了，可他绝不会笨到跳出来为她澄清，只能静待时间来为她证明……
「现在你不相信我，以后你会相信他。」学姐表情镇静道，像是早有经验，而且她嘴边挂着的得意微笑，似乎代表她没将批评放在心上。
「你有听过卡仙达拉的故事吗？」丘比特突道。
「她是谁？」
「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卡仙达拉的女先知，虽然她说的预言总是很准，可是事前总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那她不是很可怜？」
丘比特耸耸肩。「反正她习惯了。」
「有道理……咦？这位学姐，该不会就是卡仙达拉的转世？」万人迷睁大眼睛，如果同时具备有「可探知神意」与「没人相信」两特点，不就代表她是前辈卡仙达拉的传人？
「什么前世今生的我不懂，我只晓得卡仙达拉很美。」
这这这……用长相来认定，好像不太公平，更何况古人的审美观跟现代的审美观，认定有落差。「其实学姐长得也很清秀啊。」
「清秀不等于美，ＯＫ？阿波罗对美女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这跟阿波罗什么关系？」万人迷不懂。
「这……」晓得自己无意间说溜嘴的丘比特，干脆坦承：「好啦，我在这故事上说了谎。」
「不然是怎样？」
「神话里，卡仙达拉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所以阿波罗爱上了她。阿波罗为了表示他的爱，于是赐给卡仙达拉预知的能力；但卡仙达拉并不爱他，所以令阿波罗十分恼怒；然而神的礼物一旦赐予人，便无法要回，因此，阿波罗便让卡仙达拉的预言能力失去价值。他施展法力，使得所有人都不相信卡仙达拉的预言。」
说半天，原来是阿波罗搞的鬼。「你的爱人同志还真贱！」
「都过去了。」毕竟希腊神话已是数千年前的事。他摆摆手。「老是计较过去的事，会让人讨厌的，还不赶快去搭爱之船？」
爱之船？万人迷这才发现，一个没注意，绿野跟黑友助已经一前一后地登上爱之船，准备开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第一步啦！
爱之船的航程大概是二十到三十分钟，从音乐馆码头启航，经过仁爱公园站、国宾饭店站、高饭桥一直到建国桥再折返。穿上救生衣的绿野静静地望着河畔景色，虽没有灯光点缀，可日丽中天，水光潋滟的爱河也将两岸映得如诗如画。
「绿野……」
黑友助的手还不及握上绿野的小手，中间即出现阻碍物。「嗨，我来了。」万人迷笑嘻嘻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烦！」要是杀人不犯法，他早将万人迷推下水！
「抱歉，我是公事公办。」万人迷没说出口的是，这不是日月旅行社的公事，是明日新闻社的公事。嘿嘿。他可要赚绿野的恋爱业绩，绝不准黑友助偷偷摸摸地占据她的芳心。
于是乎，倍感尴尬的绿野，唯有将视线收回，继续放在河畔景致上，可她的耳朵，却敏感地将身边另一对情侣的甜言蜜语收进耳里──
「好热唷。」皇甫明月依偎在唐星恒的怀里，娇嗔着。
（很热的话，你们就离得远一点啊！）
然而，听不见绿野内心吶喊的唐星恒，却又将皇甫明月拉进怀里，抱得更紧些。「没关系，我会帮妳遮掉太阳。」
（骗鬼！明明就有船篷，你们晒得到太阳才怪！）
一样听不见绿野内心吶喊的皇甫明月，娇滴滴道：「谢谢你。」
「别跟我说谢谢。改天，带妳去杭州游西湖。」
西湖，《白蛇传》的故乡，这个连传说都很浪漫的地方，一向是情侣们最想携手同游之处。绿野瞧了眼黑友助，多希望有一天，他也能许下带她去西湖的承诺……
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听到皇甫明月说：「一个月前不是才去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秋你的大头鬼。绿野心里抱怨，西湖她连一次都没去过，唐星恒却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上次忘了带妳去看三生石，这回一定会记得。」
「知不知道什么是三生石？」黑友助突如其来的介入，让绿野吓一跳，原来他老兄也偷听着那对情侣的对话，恨不得海扁他们……不不，是跟他们一起去西湖游览。
「不知道。」绿野老实回答。
「那就是传说中缘定三生的地方，出处是圆泽禅师与李源的故事，大意是……」
黑友助还不及显示他的博学多闻，万人迷就打断他的话。「停！停！」
「干嘛阻止我？」
「因为毕竟依已经在《见习爱神》第三集解释过三生石的由来，如果你在这里重复，会让毕竟依被批评为『混字数』。」万人迷胆颤心惊，身为提供给毕竟依点子创作的见习爱神，他有必要时时刻刻提醒毕竟依，不要太混了！
真讨厌。身为作者笔下的角色，就要听作者的，无论黑友助的智商多高，都不得不认栽。「亲爱的绿野，妳也听到了，不是我不告诉妳，是毕竟依的错。」
「我知道了。」绿野一脸尴尬，身为毕竟依《见习爱神》第五集──幸福旅行团女主角的她，居然不晓得毕竟依写过的三生石，真是白拿出场费了，更怕自己会遭到毕竟依的报复──让她成为彩虹七姊妹里最晚找到真爱的一个！「来看风景先。」她转移话题，毕竟此刻重点在爱河之旅，不是西湖之旅，根本没必要探究「三生石」嘛。
注意力转回爱河，倾听属于爱河自己的旋律，或是潺潺温婉，或是澎湃汹涌，总之它随着一路蜿蜒起伏，时而涓滴、时而湍急。时光荏苒，几番沧海桑田，爱河的嗓子依旧嘹亮；从上游到中游、从中游到下游，爱河总是照着既定的方向，缓缓流进海湾，从不停止、亦不回顾。
「要是下倾盆大雨时，爱河偶尔像个孩子似耍弄脾气，将河水溅得一地泥泞；可大多时候，它流得无声无息，彷佛承载着这城市的记忆，一点一滴运送至海滨堆砌。」船上的解说人员生动地形容，把一条爱河说活了，在它的怀抱里，明日学园高三学生的港都之旅，即将划下句点……吗？
不，他们还没品尝传说中的爱河咖啡呢。
上岸后，爱河东岸有「河边曼波」，西岸则是「黄金爱河」，河岸边轻快悠扬的爵士乐响起，以及街头艺人的精采演出，咖啡伴随着音乐、美影，使人宛如置身巴黎左岸。
「你先喝。」
「不，你先喝。」
「我要你喝到第一手的原汁原味。」
「我要你喝到最独特的浪漫情怀。」
……
如此情侣间的争执，不是发生在皇甫明月及唐星恒身上，而是发生在吴启磊及田正光身上。最早上岸的他们，共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可为了谁来喝第一口，吵得不可开交，两个人都由衷地希望对方喝下第一口，而不是由自己占先……
突地，有支吸管插入他们的咖啡杯中。「嗯，果然好喝。」
怎么可能？当他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发现抢了第一口的人是万人迷。「学弟，你欠揍！」
「我是不喜欢喝咖啡啦！只是看你们一直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好牺牲自己来喝。」万人迷说得委屈，实则内心窃笑。
「这……」
如果是原来的吴启磊与田正光，铁定不会相信他的说词。可现在的他们是恋爱中的小两口，竟不自觉地相信了他的谎言。
「谢谢你，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喝了。」他们不约而同说道，又深情款款地注视对方。「我们一起来，数到三，一、二、三！」两支吸管同时插入杯中，尽情地啜饮着。而河边曼波里，除了这一对引人瞩目的情侣外，还有另一对引人瞩目的情侣──
「你不是喜欢咖啡吗？」皇甫明月说。
「可是我记得妳喜欢喝花茶。」唐星恒皱着眉头。
「你点什么，我就陪你喝什么。」
「那……玫瑰花茶一壶，谢谢。」
「那我要一杯咖啡！」
看到两人抢着为对方点饮料的情形，绿野忍不住叹息，她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等到一个为她点花茶的男孩呢？
「玫瑰花茶一壶，谢谢。」她听到黑友助说，然后他托着盘子，对她说：「绿野，一起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花茶？」
「因为当会长说玫瑰花茶时，我发现妳眸子掠过一丝光芒。」
连这点小动作，他都注意到了？绿野顿觉心湖泛起涟漪，甜甜的、香香的、暖暖的，就像黑友助手中那壶玫瑰花茶般诱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