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陪你到天涯海角
有道是：「肚饱眼皮垂。」
于是，在美浓前往鹅銮鼻的过程，绿野选择播放最催眠……不，应该说是最「知性」的影带──爬虫类的生活。
想也知道，即使是求知欲旺盛如高三Ａ班的学生，在饭后见到如此影带，也很难抵抗周公的呼唤。对他们而言，与其了解爬虫类的生活，不如去找周公切磋棋艺，于是乎全车乘客，几乎是除了司机外，连导游小姐绿野自己，也呼呼大睡……
一个突如其来的煞车，让绿野睁开眼睛，原来是连司机也抵抗不了周公的召唤，准备前去一较棋艺，这令她紧张地正襟危坐，并当机立断地退片，改换成看起来颇有趣的「见习爱神秀」。
「这是一出爱、青春、勇气与热血的欢乐喜剧。」屏幕上，出现一位身后背着两只翅膀的漂亮仙女，她的仙女棒指着黑板，上头用粉笔画着一个身穿高中生制服的男生：「他的名字叫万人迷，却是创世纪以来第一个恋爱绝缘体，当腻了爱神的丘比特，要他在十七岁这一年里，成为『见习爱神』，他的任务是每天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了协助他达成任务，丘比特允诺他会拥有想要的超能力。如果他真的无计可施，就高喊任何一个天神的名号，自然有神从天而降帮助他。等这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到，若是成功地完成见习爱神的任务，来年的元旦，他就能取代丘比特的位置，成为爱神，并成为真正的『万人迷』。今天的见习爱神，又有什么样的任务等待他完成？还请大家一起来关心！」
「绿野。」
她突听到黑友助的呼唤。「什么事？」
「这个万人迷，是我们认识的万人迷吗？」黑友助疑惑道。
「怎么可能？这只是电视影集！」绿野微笑着，完全不知道这片影带，是由日月旅行社的合作单位──神仙电视台监制，跟知名电影「楚门的世界」桥段一样，负责当模特儿的万人迷不晓得自己身边充满了隐藏式摄影机，随时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传送到神仙电视台的「见习爱神」频道上，有兴趣的众神均根据本频道来下「见习爱神」赌盘，每天的赔率都有变化。她更不知道众神最新的赌盘，是赌她和黑友助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究竟需不需要见习爱神的帮助？
「让我们来看万人迷现在在做什么。」
仙女棒一点，镜头切换到一台计算机，坐在计算机前的，赫然是他们认识的万人迷！
「这个万人迷，真的不是我们认识的万人迷？」黑友助第二次提出质疑。
「不可能吧。万学长长得那么……呃，没有特色，应该不会有人找他去拍片。对，这一定是巧合！」绿野脑中浮现万人迷的长相，越说越有信心，她绝不信有什么「见习爱神」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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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这个万人迷，是不是他们认识的万人迷，紧接着的剧情，让黑友助看得目瞪口呆、绿野看得害臊不已，因为此刻计算机屏幕上出现的，是A片。
「嗯……啊啊……哦……不……不要停……」
天啊，这部A片名叫「呻吟少女」，这少女的呻吟，果然令人脸红心跳……
「卡！」
受不了的绿野，终于按键退片，重新换回爬虫类的生活。
「这这这……嗯，幸好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哈哈哈。」在画面消失的瞬间，黑友助显得尴尬，因为一向只负责用功读书的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A片，难免看得目不转睛，现在没得看了，他必须收敛起想看下去的欲望，变回乖乖的高三Ａ班班代。
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的绿野，既不知如何回应，便陪着他「哈哈哈」的傻笑。笑了一阵子，绿野听到司机说：「鹅銮鼻快到了。」
「谢谢你，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绿野松了口气，她总算能从Ａ片的震撼中脱身。她开始介绍：「各位学长姐，鹅銮鼻快到了，这里位于中央山脉尽处台地的最南端，隔巴士海峡与菲律宾遥遥相望。至于『鹅銮』两字，是排湾族语『帆』的译音，因这附近之香蕉湾，有像帆船的石头，再加上地形若突鼻，故称『鹅銮鼻』。鹅銮鼻最著名的就是灯塔，这是清光绪八年时，为海上航行安全，特聘英籍技师于此兴建的。」
车停。她率领众人下车，一片漆黑中，可看见灯塔明亮的光芒，不止指引海上的船只，也指引他们的方向。
绿野拿着大声公继续说：「鹅銮鼻灯塔因初建时经常遭受当地山胞的侵扰，故塔基筑有炮台，围墙上开凿有枪眼，墙外四周并挖设壕沟，建成后曾派武装士兵守卫，是世界上少有的武装灯塔。嗣因台湾割让日本，清军撤离时曾把灯塔炸毁，后于光绪二十四年重建，二次大战时因其地理形势重要而屡被轰炸，光复后依原建筑修复迄今。」
「真是多灾多难。」黑友助说，他觉得鹅銮鼻灯塔的命运，俨然他与绿野的爱情路，总是不停地被摧毁、摧毁……
「嗨，学长、学妹，我来了。」
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讨人厌的万人迷，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比灯塔还亮。」黑友助抱怨着，鹅銮鼻灯塔塔高二十一点四公尺，内设大型四等旋转透镜电灯，亮度达一八○万烛光，每三十秒旋转一周，见距二十海里，为环台灯塔中最雄伟的一座，并有「东亚之光」的荣称。可是万人迷这颗电灯泡，即使不必装设先进配备，一样亮得很，更遭的是他并没有照亮他与绿野的爱情路，反倒成为挡路的绊脚石。
幸好这趟毕业旅行，只剩下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万人迷再有理由，最多也只能挡他这两天……
「啊，有流星！」
绿野对着空中大叫，流星在空中画出一道灿烂的轨迹后，随即消失。
「对了，今天有巨蟹座的流星雨。」黑友助想起这则天文新闻，不觉为了自己的好运道而开心，鹅銮鼻可是赏流星的好地点，说不定他今晚可以看到很多流星，许下很多心愿。
当然，他最想许的一个心愿，就是和绿野「有情人终成眷属」。
「流星耶，流、星！」
万人迷的狂笑声惊断了他的思绪，他将视线从空中移开，突听见周围传来「啊，流星！」的狂叫声。
流星雨出现的时刻到了？他一瞟手表，确实进入中央气象局预测的极大期。那么，他是不是应该静静坐在沙滩上，期待那颗能为他达成愿望的祈愿流星？他的视线对准了海，夜晚的海面渔灯点点，波光水影，宛若海底的龙宫透出的隐约灯光，循着海天交会处、视线向上攀爬，可见到亮晶晶的星星像闪光的白石，散布在黑色的沙滩上。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剑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妳。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万人迷看着丘比特，将这段周星驰「大话西游」中的经典台词一字不漏背出口，彷佛是在为他的心情写下脚注，却又用得不是时候，让以为他在故意吐槽的黑友助从沙滩跳起，抓沙泼向他；而没义气的丘比特，只顾自己闪开，害他满脸是沙。
「学长，你很没水平耶。」万人迷抹脸抱怨道。
「谁叫你乱搞笑，破坏我的心情。」即使绿野不晓得跑哪儿去，黑友助可是认真地守候流星呢。
「哼，别把看流星说得这么伟大，不然你说，你要跟流星许什么愿？」万人迷显得不屑。
「要你管。」黑友助才不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心愿。
「有什么了不起？像你这种老头，也只会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别叫我老头！」黑友助气极了。「我只比你大了一岁、一岁！」
「学长、猪猪，你们在吵架？」
蓦地，绿野走回他们身边，微笑着说：「这么美丽的流星雨之夜，今天天气又很晴朗，不适合吵架哦。」
「我才没有跟他吵架。」黑友助原先的怒气倏尔消失，一看到她，他的坏心情都不见了。
「啊！流星！」剎那间，绿野像小女孩一样尖叫了起来，声音里有着莫名的兴奋，正好应和着身旁一群人的惊呼声。「真棒！竟然会看到流星！」
「那妳许了什么愿？」黑友助与万人迷不约而同地问。
绿野一脸错愕。「忘了许。」
「真是可惜。」万人迷叹息道：「就算是许个Allpass(全部及格)的愿望，也好。」
「要担心这种事的，只有你吧。」黑友助冷哼着。
「每个愿望都有价值。」绿野缓颊道：「像我，很羡慕一看到流星就能许愿的人，至少证明他心有所系，不会犹豫自己的未来究竟该朝哪个方向前进。」
「妳比较像是我的学姐。」黑友助觉得讶异，一个高一的十六岁女孩，不该如此多愁善感。
「你是暗示我看起来比较老？」
「我才不敢。」黑友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绿野又笑了。「有人说，看着星空，就是看着过去。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可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
「妳是说光年吗？」对感性不在行的黑友助，对理性的天文知识产生共鸣。所谓的光年，便是光走一年的距离，天上的恒星无数，宇宙之辽阔，岂是普通的单位可以表示？于是，看到距离地球几千几万光年的星星，那星光正是几千几万年前发出来的，所能得知的自然仅限于那颗星球几千几万年前发生的事，当然是「过去」。
「不是。我觉得看着星空，反而会让我想到未来。」
「为什么？」
「因为宇宙就像未来一样，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就算订定了目标，这一刻的想法转眼间又和下一刻的不一样了，瞬息万变，谁敢保证……」
「等一下。」
万人迷突来的发言，让绿野吓了一跳。「学长？」
「妳说的我都听不懂，换点简单的来说，可以吗？」
「咚！」扁万人迷的不是别人，正是丘比特本人。他揍完万人迷后，将他拉到一旁。
「干什么啦。」
「过来听你听得懂的。」
他视线朝丘比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吴启磊与田正光手牵着手，两人一起抬眸向天空。
「你说，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吴启磊问。
田正光将头斜倚在他肩上。「说出来，不就不灵了？」
「放心，我是你的神灯巨人，会为你实现所有愿望。」
此时，田正光将嘴附在他耳畔，低声地说了一些话。
「哈哈哈，我可爱的小光光，我就知道你……啊，流星！」吴启磊用手指着流星，可还来不及许愿，流星便已消逝。「不行啦，我也要许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从这句话，可以得知田正光方才和流星许下的心愿，定是和吴启磊一辈子在一起。
万人迷突然想起一件事。「旅程结束后，要赏给他们怨恨铅箭吗？」他询问丘比特。
「那是一定要的啦。」丘比特得意地笑。
「可是他们已经跟流星许愿了，我们能对抗流星的神力吗？」万人迷疑惑。
「安啦，流星族的大小长老都是我的拜把兄弟，讲一声就没问题。」
什么？流星还有流星「族」？万人迷羞赧道：「那你可不可以跟他们说，我想谈恋爱……」
「停！」丘比特举起右手。「你有没有跟流星许过这个愿望？」
「有。」万人迷没有说的是，他从小到大每次看到流星时都许要谈恋爱的愿望，可惜迄今只有告白失败一百次的纪录。
「那你愿望实现了没有？」
开玩笑，当然是──「没有。」
「既然你已经知道结果，又何必多说？」
所以，恋爱绝缘体，是休想以流星的神力来抵抗宿命的。除了乖乖地执行完见习爱神的任务，万人迷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机会！
看了一阵子，等流星雨的极大期过去，也代表鹅銮鼻灯塔之行结束。明日学园高三毕业旅行的下一站，即是位于垦丁的海洋生物博物馆，简称「海生馆」。
夜里的海生馆，宛如矗立于垦丁的神殿，特异的造型、绚烂的灯光，令人彷佛置身仙境，尤其是进入海生馆内部，色彩斑斓的各式海洋生物，更是美丽之极致。
「各位学长姐，因为明天要赶台华轮，要麻烦各位六点钟以前起床，谢谢！」
绿野宣布完后，便将自己的睡袋，放置在四周都有水族箱的地方，透过这个角度，她可以在各色珊瑚的簇拥下酣然入梦……
「唔。」
一个翻身，她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个人，揉揉惺忪的睡眼，原来是黑友助，他熟睡的容颜，少了聪明的反应及精明的眼神，显得相当可爱。
偷偷亲他一下，他应该不会发现吧。绿野悄悄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再开始逛起海生馆。
咦？有上网处？
她登入明日新闻社架设的《校园注意报》网站，来到「绿野仙踪」的部落格，发表这两天来的心得──
◎标题：爱情护照之旅一、二天
内容：各位亲爱的网友大家好！
很抱歉这几天没有响应大家的留言，其实是绿野跑去参加「爱情护照」之旅了。大家还记得我从很早以前，就预告要来玩这个行程吗？终于在这一次的寒假，我有了很好的机会，可以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但这次行程排得还是不尽理想，如果让我重新规划，可能不至于浪费这么多车程吧。
总之，爱情护照第一天，我到了嘉义市的射日塔，亲眼见证了嘉义市──桃城的风光，从高处鸟瞰这座充满传统的城市，看着现代与历史在它身上交错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就忍不住想多拍几张照留念。我猜下次来嘉义时，这个城市又会给我不同的风貌！
走过射日塔，我们选择在午餐前来到北回太阳馆，这里是教育意义大过观光意义，我在九大行星戏水区，被喷得一身湿，不过──很值得，尤其是见识了人体日晷，下次你们也可以来玩玩，如何用身体来指出时间。
午餐，品尝传说中的嘉义鸡肉饭，为了不抢本社美食专栏作家桔子的生意，在此不赘述，但建议各位来此不要错过。第三站的蒜头糖厂，我因为贪吃棒冰，错过了五分车的搭乘，各位可不要和我一样，大不了买棒冰上车去吃（笑）。
第一天的晚上，是在关仔岭度过的，由于坐了一天的车，我特地先爬完山，才去泡温泉，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泡完温泉后神清气爽，皮肤也变得很温润，说不定再多泡几趟，我就能从小美女晋升成大美人！总之这是个很棒的夜晚，晚餐的野菜也很好吃，千万别错过。
第二天早上，先是依照行程到了台南市的亿载金城，大家都知道台南的古迹多，若不是行程安排得太烂（大嘘），其实可以一个早上都在台南逛古迹，不管是赤崁楼、孔庙、安平古堡……等等都是值得一游的景点，中午再到北门打牙祭，台南的小吃可是一流的。
紧接着，我们到了爱河，若非行程变更，爱河该是傍晚来的，只有这个时间，才能欣赏灯海交织的美景，更能享受一面观灯景、一面喝咖啡的悠闲感受，更能到高雄另一个喝咖啡的景点「城市光廊」去瞧瞧，感受高雄的浪漫情怀。偏偏我们是下午到的，坐完爱之船，喝了一壶玫瑰花茶，就匆匆地赶往下个景点──美浓。
美浓是客家小镇，浓厚的人文气息使人动容，下午的骤雨让不少人趁机买了美浓有名的油纸伞──可是我没有，哈哈，至于为什么没买，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有人帮我挡雨，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夜里，我们直奔鹅銮鼻，很幸运地看到了巨蟹座流星雨，可惜我看到七颗流星，却连一个愿望也没许，现在我人在海生馆里，让许多海洋朋友陪我入睡，想必会有个好梦。明天，还要去吉贝「永结同心」呢。
匆匆忙忙写下的心情日记，还没有经过文字整理，当然也没和社长申请稿费，看起来就像胡言乱语，唯有请大家原谅一个刚从梦中惊醒的异乡游子吧。
绿野◎
发表完毕，当她送出文章时，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看她。「谁？」回过头，一个人也没有。
算了，大概是心理作用，她匆匆地关机，再度回到原来睡着的地方，发现黑友助仍流连在梦乡里。
睡吧，好好的睡吧。她再在他脸颊上偷偷吻下，重新闭上眼睛，寻找一场海洋之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