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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阁主离开桃林草屋后,却寻了管家来,道:「去查查阿弃的底细。」

    管家一惊,问道:「有线索了么?」

    阁主微微点头,转念一想,又道:「当年我是在哪里失踪的,顺着那地方去找,有没有一处桃林?」

    管家苦笑:「当年老阁主和你走的是秘密路线,我们寻到老阁主的尸体时候,那地方并无打斗痕迹,明显不是你们遇袭的地方。如今老阁主已经亡故,除了你自己,谁还知道你们是在哪里遇袭的?偏偏你又忘了……桃林……天下有桃林的地方多了,哪儿寻去。」

    阁主又一转念:「四前年你又是在哪里寻到我的?」

    管家苦笑更深:「是有人从水里把你捞出来,当时我带人往上游寻出五十里地,只找到一处被破坏得彻底的小树林,根据推测很有可能是你在那里发狂过一阵,然后不知道怎么地跳进了河里,其他一无所获……算了,我让人再去查,看那里有没有什么桃林。」

    阁主紧紧捏住拳,沉声道:「找到那里,离我当年遇袭的地方肯定就不远了。」

    管家叹了一声:「几年过去了,未必还有什么线索留下,寻到了又能如何?」

    「未必。」阁主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有线索留下,那些人又为何要把师父移尸,必是有什么痕迹消之不去,他们怕人发现,这才将师父的尸体移走,扔到别处。」

    管家略一思索,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于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阁主阴沉着一张脸,解开胸前的衣襟,看着那里一道长长的疤痕,慢慢攒起拳。不管是谁,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杀气渐渐弥漫,却又突然一收,却见阁主眼底神色突然柔和了几分,一转身,往阿弃的房间走去。还没有进屋,却听到屋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来,他凝神侧耳一听,却只听见阿弃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被,不停地唤着阿呆。

    阁主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阿弃口中的阿呆。记忆中的那一段空白,是否眞的有阿弃的存在?

    如果,自己眞的是阿呆,那么阿弃就应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吧。想要把救命恩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十分别扭,但也抑制不住,就好像渴了许久的旅人,突然见到一捧甘泉,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喝它。

    阿弃没有梦到阿呆,他把被子蒙得差点窒息,结果还是没能睡着,他想阿呆,满脑子全是阿呆,他觉得今天见到了阿呆,就眞的跟作梦一样。

    好梦总是不长的。

    天黑了,夜深人静,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下来,走出门外,抱着膝在廊阶上坐下,呆呆地望着天空里的月牙儿,好像又见到阿呆的笑眼。

    阿混总是说他想阿呆想傻了,脑子经常犯浑,可是阿弃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想阿呆了,想到有时候都分不清现实与想象。

    阿弃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念阿呆,到底値不値得,他只是觉得,如果就这么忘了阿呆,他会后悔,一辈子都会后悔。他害怕自己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阿呆也许就站在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他害怕他们就这样错过,那样他一辈子再也不会快乐。

    「可是……这样找下去,还会拖累阿混的……」他微微叹着气。

    阿弃心里很明白,这几年,如果不是有阿混照顾,自己恐怕早就死了。阿混都么机灵,那么有义气,那么招人喜欢,如果不是自己的拖累,他早就混出人样了。阿混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就听说过,曾经有一个开酒楼的掌柜,很喜欢阿混的机灵,想留下阿混做跑堂,可是阿混拒绝了。

    阿混为什么会拒绝?就是为了陪自己去找阿呆,不,应该说,是为了照顾他这个一心只想找到阿呆的傻子。

    现在,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喜欢阿混的管家,他知道,管家是想把阿混留下来的,不管阿混在这里做的活儿有多苦多累,都比陪着他继续流浪要好得多。

    阿弃想了一夜,也在廊阶上坐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他就病了。

    全身发寒,掌心灼热,不停地冒虚汗,这是夜里吹了风,他身体又弱,抗不住就染了风寒。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摇摇头,开了一副祛风寒的方子,又开了一副补身体的方子,最后却道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阁主听了若有所思,转而就让管家把阿弃搬到桃林草屋里去住。

    阿混知道了,气得跳脚大骂:「小气鬼,喝凉水,院里那么多房间空着没人住,偏让阿弃住破草房子……」

    管家听了哭笑不得,揉着额角道:「你这个小家伙,将来惹出祸来,就在这张烂嘴上,到时我若不在,看谁能护着你。」

    阿混自是不以为意,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弃流眼泪,早忙着去安慰病中的阿弃了。

    阿弃这一次却不曾哭泣,睁眼醒来,见到了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桃林,熟悉的溪水,竟然是惊喜莫名,只是道:「我又作梦了……」

    转而又望着阿混,极是高兴,道:「这一次梦中有你陪着。」

    阿混只是哀叹:「又魔障了……」

    阿弃却不管他,似在梦中不愿醒来一般,待得病好了,也赖在床上装病,只是不肯走出桃林半步。等到桃花纷纷落了,树上开始结青桃,他就不装病了,让阿混寻来许多竹枝,开始编箩筐,为摘桃子做起准备来。

    这期间阁主趁阿混不在的时候来过几次,阿弃见了他便阿呆阿呆地直叫唤,开心地拉着他在桃林里扑蝶捉鸟,天天嚷着说要酿酒给他喝,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套话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阿弃始终说不出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叫什么,只说这片桃林就是他的家。

    这给管家的搜寻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派出去的人跟没头的苍蝇似的,要在方圆近百里的地面上,找一个桃林出来,难度眞不是普通的大。

    阁主得不到消息,大发雷霆,一脚将管家和阿混都踢出了腾王阁,意思是找不到桃林就不要回来了。阿混气得破口大骂,管家却窃笑不已。

    「小家伙,别生气了,你的阿弃有人照顾。」

    「谁肯照顾阿弃,除了我这么好心,谁还肯……」阿混气急败坏。

    摸摸鼻子,管家却只是笑,道:「有人熬不住,想偷香窃玉而已……」

    阿混听不懂偷香窃玉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奇怪道:「难道有人要来偷那坏蛋的东西?好,偷光最好,咱不给他看大门,快走快走。」

    说着,就主动拉着管家走了。

    事情的眞相,还眞让管家给说中了,阁主前脚把阿混踢了出来,后脚就卷起铺盖,跑到草屋跟阿弃住一块儿了。

    阿弃却很主动,帮着阁主把床铺好,然后坐在床沿便望着他笑。

    那笑容像一根狗尾巴草挠在心口上,挠得阁主心里直痒痒,心里嘀咕着「养了这么久怎么总不见长肉,抱起来会不会硌手」,嘴上却道:「你笑什么?」

    阿弃咯咯地笑出了声,划着脸道:「羞羞,阿呆就像馋猫儿……」

    看起来,阿弃早猜出阁主搬过来是想干什么了。

    被阿弃猜出心中所想,阁主恼羞成怒,一张黑脸板得死死的,想象对待春夏秋冬那四个丫头一样不高兴就吼一声,又怕把阿弃吓跑,心中纠结,几欲成狂。

    阿弃慢慢靠过来,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低声道:「阿呆,我好想你。」

    阁主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抚过阿弃额前的一缕落发,鬼使神差道:「我也想你。」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阿弃突然抓住他的手,一张口死死地咬在他的掌背上,很用力,似乎要生生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血肉来一般。

    「啊……」

    阁主痛呼一声,又惊又怒又是不解,不懂刚才还笑着的阿弃,怎么突然就翻了脸。这时阿弃却松了口,张开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沾染着殷红血色的唇忽地靠近,狠狠吻上了他。

    牙齿撞上牙齿,又酸又痛,可是阁主却似无所觉,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呆是坏蛋……是大坏蛋……」阿弃一边吻他一边痛骂,声音却透着哽咽。

    阁主的心突然就软成一团棉花,抱着阿弃,胡乱应道:「是,我坏……我坏……」

    「不许你再乱跑,下次跑丢了,我再也不来找你……」

    「好,我不乱跑……」

    「也不许偷酒喝,这回酿的酒,我要留给阿混……」

    「不偷……一定不偷……」才怪,他一滴都不会给阿混留下,阁主先是恨恨地反悔,随后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显得太小气,酒,他会赏给阿混一些,但是阿弃酿的,一滴都别相。

    阿弃得了保证,心满意足,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阁主的身上,磨来蹭去,就是神仙也禁不起他这样撩拨,无意识的挑逗,往往才是最诱人的。

    阁主低低吼了一声,一把抱起阿弃,手脚并用,衣裳纷纷落地,片刻间两人就一起滚到床上。

    「阿呆,我们好久没有……你轻点儿……」

    没有回答,阁主的嘴正忙着在阿弃的身上亲吻,嗅着人体洗浴后独有的清新味道,舌尖划过肌肤,泛出一股说不出的香甜味道,很淡,但是极其诱人。阁主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化身为饕餮,将怀里这具可口诱人的身体整个儿呑下肚去。

    阿弃脸上、身上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吃不住压在身上那人动作狂烈,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却不知是羞的,还是体内情动,难以自制。

    只得低低地骂道:「坏蛋……只知道使坏……眞坏……」

    虽是骂声,却含糊不清,听上去更像是情动难抑时的呻吟,只听得阁主身子都酥了半边,下身的欲望更是一下子抬得老高,不管不顾地,将阿弃翻转过身子,让他趴跪在床上,一挺身便插了进去。

    阿弃低低地闷哼一声,却咬着唇忍住了,只乖乖地任阁主在身上驰骋。

    一夜春宵,到天快亮时,屋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阁主仍是意犹未尽地抚摸着阿弃的肌肤,紧紧抱住怀里这具身体,曾经不为任何景色而留驻的眼神,此时却一刻也不愿离开怀中的人。

    阿弃却早已经睡去。

    神仙日子,莫过于此。尝过阿弃的味道后,阁主食髓知味,干脆就赖在桃林草屋里不走了,每天只让春夏秋冬四婢将食物送到桃林外。他过得这般快活,只觉得以往那些日子都白过了。

    阿弃比他更快乐,整天带着阁主在桃林里乱窜,把所有的青桃都摘下来,洗净醸酒,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时阿呆还在他身边,现在也在他身边,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阿呆,今天我想吃你烤的山鸡。」

    阿弃也有嘴馋的时候,为这,阁主命人抓了许多活的野味放养在桃林里,野山鸡,野鹿,野狍子,野獐子,甚至还有野猪,溪里原来养的观赏锦鲤全部捞出扔掉,另外放养了许多鱼苗和虾蟹,要是哪天阿弃想吃熊掌了,估计他还得硬着头皮去抓只活的野熊回来。

    原本美丽干净的桃林,如今几乎成了野味的天下,真是鸡屎与鸟毛齐飞,野鹿共野猪一林。

    现在,阿弃想吃烤山鸡了,阁主兴冲冲地去抓,不料这只山鸡极其滑溜,知道命不长久,扇着翅膀半飞半跑,一路逃窜,拚着被阁主扯落一把漂亮的尾毛,居然硬让它冲出了桃林。

    「啊!」

    桃林外传出一声女子尖叫,然后是东西打翻落地的声音。原来,这只山鸡晕头晕脑地冲出桃林外,正赶上冬雪来送食物酒水,冷不防之下,山鸡正好撞上她手中的檀木食盒,山鸡当场撞晕过去,食盒也落了地。

    「叫什么,大惊小怪。」

    阁主板着脸从里面出来,很是不高兴,怪这婢女打扰了他抓山鸡的乐趣。

    冬雪看着阁主,目瞪口呆。一根漂亮的山鸡尾羽,这时候正挂在阁主的脑门儿上,随着风儿的吹拂,尾羽上的细小绒毛欢快地晃动着。

    「地上打扫干净,再送一壶酒来。」

    他丢下一句吩咐,抓着山鸡的脖子,顶着那根漂亮的山鸡尾羽,便回桃林里去了。

    「阁主,阁主,婢子有事要请示。」冬雪回过神,连忙大声叫了起来。

    「没空,有事去请示管家。」阁主脚不停步,头也不回地道。

    他边说边走,待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早已经没入桃林中,只有春风送来徐徐余音。

    冬雪呆立在桃林外,徒然无力地解释着:「可是,管家已经被派出去办事了……」

    这话,阁主自是听不见了,他已经回到草屋前,故意放重了脚步。

    阿弃正在烧热水,听到脚步声,惊喜地回头:「阿呆,抓到山鸡了吗?」

    阁主抬起手,扬了扬那只撞晕过去的山鸡,带起一阵风,又吹得他脑门儿上的那根漂亮尾羽跟着晃动。阿弃一眼瞅见到了,顿时就捧着肚子笑翻在地,直把阁主弄得一愣一愣,不明所以。

    「阿弃,你笑什么?」

    听阁主发问,阿弃却起了坏心眼,咬着唇连连摇头,就是不说穿,待到被阁主问急了,他更是低着头中不吭气,只接过山鸡,又是放血,又是拔毛,又是清理内脏,装出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让阁主徒呼奈何,自是不可能像对着冬雪一样板下脸来逼问,只得憋了一肚子郁闷。

    不过这郁闷也不是白憋,等到了晚上,该郁闷的就是阿弃了。为什么阿呆总是那么精力充沛呢?这是阿弃总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山鸡烤好了,阿弃掰了一根鸡腿,笑眯眯地送到一脸郁闷的阁主面前。

    「吃不吃?」

    阁主撇过脸,不理。那根漂亮的山鸡尾羽随着他这用力一撇,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形,然后又轻飘飘地落回阁主的脑门。

    阿弃又笑得七歪八倒,实在憋不住了,才一边吃吃笑着,一边帮阁主把头上的那根尾羽取了下来,道:「这山鸡羽真漂亮,回头找个瓶子插上,放在屋里,你说好不好?」

    阁主自记事以来,这辈子都不曾如此窘迫过,被阿弃取笑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发狠,一把抱起阿弃就往屋里面冲进去。

    阿弃惊叫一声,叫道:「干什么……阿呆你要干什么……啊,不要拉我衣服……呜呜……这是大白天……唔……」

    再往后,就没了声响,似是嘴巴被堵住了,又过了一阵,草屋里开始传出阵阵呻吟,间或还夹杂了几声求饶。

    隔天,阿弃仍躺在床上不能起来,阁主吃干抹净后心满意足,就连冬雪那丫头擅自闯进林中,也没有多做责怪,只板着脸孔,道:「你进来干什么?」

    语声未落,又怕阿弃在屋里听见,硬是将冬雪带出桃林之外,才许她说话。

    「阁主,瀛台主人、黄鹤楼主、醉翁亭主一起来了。」

    冬雪几乎都快哭了,那几位前天晚上就到了腾王阁,因为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所以冬雪没敢来打扰阁主,昨天趁着送食物的机会,本来想禀报,结果阁主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偏偏这个时候,能够做主的管家又也不在,她也不敢怠慢那几位客人,只好硬着头皮闯进桃林里。

    「他们来做什么?」阁主眉头一皱,脸顿时拉得老长,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似的。

    冬雪吓得一颤,连忙低头,道:「婢子不知,他们只说要见阁主。」

    阁主沉吟了半晌,一挥袖子,道:「就说我病了,让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言毕,转身又回了桃林里,只留下冬雪在原地瞠目结舌,这样的烂借口,连她这个婢子都骗不了,何况是那三位尊贵的客人,阁主这样得罪他们,也不知会否为腾王阁招惹祸事。

    垂头丧气的回到凌云居,春香秋月夏芳三女已经等急了,一见她便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见到阁主了吗?」

    「见到了。」冬雪有气无力。

    夏芳性急,追问道:「阁主怎么说?」

    「阁主说……」冬雪更无力了,「他病了,让那几位贵客……哪儿来回哪儿去。」

    诸女一下子全部哑了。

    「阁主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那三家的主人,哪一个是善茬儿,阁主这不是把错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可以借机发难吗?」春香顿脚气道。

    「要是管家在就好了,他还能劝劝阁主。」秋月叹息一声,万分地怀念起管家来。

    「我看,都是那个阿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阁主迷得晕头转向,整天缩在桃林里面,万事不管不问,这样下去,咱们腾王阁可就垮了。不行,我要找他去。」

    夏芳最是急躁,只恨不能现在就冲进桃林里,把阿弃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

    「你疯了,这时候去,不是让阁主骂吗?」诸女连忙扯住她,好说歹说,最后商定,决定夜探桃林,无论如何,也要把阿弃弄走,好让阁主恢复正常。

    这一夜正好起了风,还飘着微雨,月黑风高,十分适合潜入桃林。四女一色的黑衣蒙面,潜伏在草屋周围,只是不敢进去,悄声讨论着让谁去调虎离山,把阁主从阿弃的身边引诱出来。

    「秋月,你轻功最好,你上。」

    「不要胡扯,我轻功再好能快得过阁主?春香,还是你上吧,平日阁主最宠你,被抓着了阁主也不会罚得重的。」

    春香心中志忑,犹豫道:「要不……还是在西角上放把火……」

    夏芳翻着白眼,指着头顶道:「你也不看看今夜里是什么天,飘着雨呢。」

    春香脸一红,抓着冬雪的手道:「好妹妹,你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实在心里怕呢。」

    冬雪最是老实,虽然心中也怕得紧,但春香开了口,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没有只让春香一个人去冒最大的险的道理,只得应了。

    当下夏芳与秋月二女就远远躲了开去,春香折了一枝桃枝,甩手往草屋窗口射去。阁主抱着阿弃睡得正香,猛然惊醒,一抬手捏住疾射而来的桃枝,内力一贯,桃枝瞬间化为碎末。

    「快走。」

    春香一拉冬雪,二女飞快地往桃林外逃去。草屋内人影一闪,阁主已经披衣而起,走出门来,正见春香和冬雪逃逸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阁主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转身返回了草屋里。

    夏芳和秋月在暗处看得清楚,顿时急得直跺脚。

    「阁主怎么不追呢?」

    秋月叹息一声:「阁主是太着紧那个阿弃了。」

    夏芳怔了怔,咬着唇发狠:「我不信阁主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对那个阿弃寸步不离。」

    春香和冬雪见阁主没有追出来,绕着桃林转了老大一个圈子,又跑了回来。

    「这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是放火。」夏芳说出自己的主意。

    春香哭笑不得,道:「雨还在下呢。」虽然下得不大,可是对放火还是有影响的。

    夏芳发狠,道:「不是烧桃林,是烧永安堂。」

    春、秋、冬三女同时大惊。

    「你疯了,那是历代阁主长眠之地,供着先人们的灵位,万一被阁主知道我们放火烧永安堂,一定会被处死的。」

    「阁主被那个阿弃迷得要死要活,什么事都不管了,这样下去,咱们腾王阁早晚要被瀛台、醉翁亭和黄鹤楼给吞下肚去,还不如搏一搏,如果火烧永安堂能让阁主清醒过来,被打死也值得。你们怕了?怕就在这里守着,我一个人去,待见到永安堂火起,你们立刻就去请阁主出来。」

    夏芳发了狠,说完就一掠而去,春香伸手想拉住她,却慢了半拍,没能拉住。

    「真的要让她去放火吗?」冬雪怯生生地问,眼中满足担忧。

    「放就放吧。」秋月咬牙切齿,「摆放死人的牌位的地方,还能比活人更重要。」

    春香叹了一口气,道:「永安堂烧就烧了,再建就是,但是先人灵位不能受损,秋月你轻功好,赶在夏芳前面,把先人灵位先请出来吧。」

    「好,我这就去。」秋月一听觉得有理,马上就足下一点,飞速地离开了桃林。

    夏芳有些心眼,知道这种潮湿天气,火不容易燃起,再者永安堂的木料上都涂有防火漆,即使火燃起来了,怕也烧不了多大,于是就先去厨房转了一圈,提了一桶油,往永安堂里一洒,又觉不够,转回厨房里,却已经没有油了,只得又提了两坛酒去,她这一来回折腾,秋月已经把永安堂里的先人牌位都请了出来,正找地方安置呢,忽见永安堂方向火起,烟气缭绕,立时便惊动了阁中所有人,一时间铜锣声响,人声喧闹。

    「走水了……走水了……」

    夏芳放了火后,便躲到了一边,这时见阁内弟子乱七八糟的跑来跑去,纷纷叫着救火,可是一时慌乱下,大多数人却只懂得拿树枝、扫帚在那里扑着,忘了只有水才能灭火。她怕真把永安堂烧光了,又有意拖些时间好让春香把阁主请出来,于是便又跳出来大声道:「不要乱不要乱,赤手空拳的,你们拿什么救火,还不快回去,有桶的找桶,没桶的找盆,碗啊瓮的也行,装了水再来救火……」

    这时候春香站在树顶上,远远已望见了永安堂方向的火光,心下一琢磨,便对冬雪道:「我去请阁主出来,你见机行事,只要阁主一出桃林,你便赶紧将阿弃送走,送得越远越好,若有变故,那就……」

    她狠了狠心,对着冬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冬雪吃了一惊,小脸微微发白,道:「要、要杀了阿弃吗?」

    「冬雪,我知你心善,姐姐我又何尝愿意杀人,但为了阁主不再沉迷,也只能如此了。」

    如果不是怕冬雪太过老实,怕引不出阁主反而露出破绽,这样的恶事她也不忍心让冬雪做。春香又劝说了几句,见冬雪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她方掠向草屋门前。

    「阁主……阁主……」

    才只叫了两声,草屋门便开了,阁主从里面闪身而去,面色不豫地低喝道:「噤声。」

    春香心中狂跳,不敢抬头看阁主,只能垂着头低声道:「阁主,有歹人潜入阁中,放火烧了永安堂,还请阁主速速前往主持场面,莫让亭、台、楼的那三位主人看了笑话。」

    阁主黑着脸,抬头往永安堂的方向望了一眼,见那边果然火光熊熊,又想起先前有人夜袭草屋,顿时勃然大怒,冷冷道:「什么人竟敢一而再的犯我腾王阁,真当我腾王阁无人了吗?」

    说着,他身形一闪,如大鹏掠起,人已消失。春香吐出一口气来,正要跟上去,突然又见阁主转了回来,她脸色猛变,还当自己露了破绽。

    「阁、阁主……」

    「你留在此处,阿弃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扔下这一句话,阁主再次离去。

    「阁主真的是被阿弃给迷死了……」

    春香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冬雪畏畏缩缩地从桃林里走出来。

    「冬雪,你进去把阿弃叫醒吧。」

    冬雪犹豫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推开草屋的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