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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结草树

    且说探春扶着三太太,宝玉、黛玉带着王夫人各自回了房里,一家人都恍恍悠悠,皆不敢想皇帝竟忽然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到家里来探望贾环,可见贾环身上圣眷之隆。

    一时水琅进了卧房里,见贾环正闭目沉睡,两月未见,人却比先时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心里不免极痛,过去将贾环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他这一番动作虽轻,贾环却刚喝了药睡下并没多少时候,难免被挪动的醒过来,缓缓睁眼看见水琅,欲要起来,因身子虚弱一时不起,水琅按着说道:“不要动。”

    贾环不免惊讶问,“你怎么出来了?”

    因听他的声音虚软,仿佛气力十分勉强,水琅忙道,“你别说话,我来看看你。总是听人说,到底不如亲自来了才放心。”

    贾环便笑道,“我只是风寒,别传染了你。今天已经觉得好多了,晚上还多喝了一碗粥呢。”

    水琅知他不想自己忧心,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多吃些才好,哪怕要龙肝凤髓,只要你想吃,我管都给你弄来,你不是最爱御膳房弄得佛跳墙么,明日我让那厨子来你们家里,天天弄给你吃。”

    贾环不由道,“你尽够了!如今这一回只怕已经把我们家里的人都吓得不轻。我们家还有孝呢!”

    水琅笑道,“那好,你只管先养病,如今什么也别劳神了。”

    贾环点点头,忽然又想起自己病中所思之事,犹豫了一回,终有些不忍,便道,“并不是我要说丧气话,只是世上的事也难说,所以才有‘人有旦夕祸福’之句,我这病来的极古怪,平素的身体没有这么差的,如今却一病病了将近一月,怎么都不见好,只怕天意如此,也未可知……”

    此番皆因贾环久病,整日卧床不起难免胡思乱想,何况他又亲自跟那两位神踪无迹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喝了一回茶,所以不自禁的就往当日那两人说的“运数合终”之事上想去。只是水琅哪里听得了这个,立时将贾环搂紧了道,“天意就是朕意,朕意令你长命百岁,明日就好起来的!”

    贾环笑道,“我就说这一回,也只有一句话罢了。咱们…好歹相待一场,就算将来分开了,也别忘了彼此的好。”

    水琅沉默了一刻,道,“你果真是病糊涂了。明日我派人来接你去护国寺里养着,那里有高僧护法、佛光普瑞,任什么邪魔外道也近不了你的身。”

    贾环忙摇摇头,忽听外面单总管的声音道,“启禀圣上,府里给小贾学士炖得冰糖川贝母蒸梨进上来了。”

    因贾环喉痛咳嗽之症颇重,又喝药喝得极不耐烦,便一直吃着冰糖炖梨,这几天才觉得好些,水琅也看过派来的太医拿回去的贾环脉案,知道有用,命拿进来,亲手喂贾环吃了才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好生睡一觉可好?”

    贾环这会儿见了水琅,心里倒真比自己躺在床上时踏实了许多,便安心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只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面前一个画得花花绿绿的鬼脸面具一闪,吓得他一跳,定神看去时,那鬼脸却不见了,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山谷,看着风景有几分眼熟。

    山谷里正有许多人忙忙碌碌的在凿石、搬运、挑担,远望过去满山遍野都是人,倒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在这里劳作一般,贾环不由暗忖,也不知这些人在修建一个什么宫殿,只看这已经搭起来的架子就可知定是十分宏丽的建筑。而尚未完工的宫殿前面,还有一条宽大笔直的铺石斜坡一路向下,通向一个地宫似的入口。

    贾环正奇怪自己为何会到了这里,恍恍惚惚间,竟又看见水琅带着几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他赶忙迎上去道,“幸好遇见你,这里是在建什么?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要修筑新行宫……”

    谁知水琅并不理他,就仿佛没看见似的,微皱着眉头匆匆向地宫入口走去,后头那几个人抬了一只一人高的大柜子,紧紧跟在他后头。

    贾环大惑不解,也只得跟上去看个究竟,却见进入地宫后,里面竟然是凿石为室,穿山为藏,沿途四壁皆雕刻了精美的蟠龙雷云或日月星辰图案,嵌入山腹内深不知几何。路过的宫殿皆与地上一般长宽大小,内置珠帘玉幕,画栋雕梁,中间建有一座花园,竟用木雕拼成树干花丛,上挂翠玉树叶,用珍珠宝石攒成鲜花,布置得如同仙境一般。

    贾环一路上望去,不觉眼花缭乱,又怕迷了路,便紧跟着水琅,直走到了最尽头一间宫室处,门口却安着两扇看上去极沉的石刻大门,也不知水琅动了哪里的机关,两扇大门轧轧而开。走进去看时,里面却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四面皆是平滑石壁,只在屋顶开了扇天窗,透进些光亮来,大厅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泥土池子,上头都没有。

    跟着水琅的那几人将抬进来的柜子打开,又从里面抬了一只巨大的花盆出来。贾环一见花盆里栽的花木,登时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花盆里栽着一棵杯口粗的树苗,形状叶子贾环从未见过,只闻着树上散发着淡淡清香,很是清心宁神。而树苗根旁尚有一株已抽了一根青翠蔓子的异草,正牢牢缠绕住树根部往上攀长的,不是自己丢的那株寄生草还能是什么?!

    贾环曾日日对着那株寄生草,认得极为真切,一时不由觉得有几分糊涂,又隐约有些明白……

    那几人将那棵树与寄生草,连着盆里的土一并小心移栽到了大厅中间的土池之中,水琅又从怀里掏了只小瓶出来,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两者根部,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大厅,又将石门上的机关合上。

    弄完这些,水琅便带着那几个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贾环已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也没跟过去,只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背靠着那扇石门抱膝而坐。悠悠然不知几时,猛得又见眼前那个鬼脸面具一闪,贾环不防之下又被吓得浑身一颤,倏得睁眼醒了过来。

    甫一睁眼,贾环倒先松了口气,方知刚才不过是做梦,谁知刚转过头,竟又看见那个花花绿绿的鬼脸面具,几乎离他床前不到一尺,面具上画的一双怒睁大眼黑洞洞的,十分骇人。只不等贾环作声,那面具已自退开,戴着面具那人将面具掀至头顶,露出后头一张略嫌老皱的脸,又凑近贾环看了看,神色郑重的唧唧咕咕说了一句话。

    那人披头散发,头上身上挂满了银器挂饰,行动就叮当乱响,一身打扮看上去活像贾环在后世见过的南方一些少数民族。

    旁边站着的单总管见已事毕,忙向那人笑道,“大巫辛苦!请到外头略坐奉茶,等太医给小贾学士看过了,咱家即陪大巫回宫复命。”

    那个浑身上下叮当响的老头点了点头,将戴的面具交给旁边一个同样作奇怪打扮的少年收好,这才抹了把汗,让人扶着出去了。

    贾环不禁奇道,“单总管,这是弄得什么?”

    单总管笑道,“观小贾大人脸色倒真好些了。方才那位是从苗疆请来的大巫,在苗疆那里极受尊崇的,恰好过年进京朝拜,圣上就请他来替小贾大人祈祈神,小贾大人且先安心将养,咱家先带大巫回宫复旨去。”

    一时单总管带着众人走了,贾政、三太太等才赶进来,见贾环醒了,三太太忍不住搂着他流泪道,“你可好了罢,竟是要吓死我才甘心呢!!前日圣上才刚来看了你,你就发起热来昏迷不醒,你要是有个好歹,竟叫我怎么办呢?!!”

    探春亦在旁陪着默默垂泪,贾环倒似刚睡了一大觉醒来,感觉十分舒服,便忙道,“太太快别哭了,仔细伤着身子,我如今试着比前些日子都精神些,只是觉得饿了。”

    三太太听见忙一迭声儿的叫人去端吃的,又问贾环想吃什么,不一会儿下人端了道酱鸭子上来,贾政急得骂道,“没脑子的东西,不拘拿些什么上来,难道不知道要清淡软烂的好,病了这些时候,又两三天粒米没沾牙,吃这些东西哪里克化的动?!”

    贾环见贾政如此,忙劝道,“让老爷还要为我担忧受累,实是做儿子的不孝,只我如今好受多了,老爷和太太且回房歇歇,想必这一阵子都累得很不受用。”

    探春亦劝了几句,贾政方回房去了,三太太到底看着贾环喝完了一碗沙参玉竹百合银耳羹才走的,又让秀云、锦月好生照看。

    之后贾环果然一日好似一日,过了五六天,也能下地略走走了。贾政见他康复,不禁老怀大慰,亦不忘吩咐道,“你病里时蒙圣上亲临探望,又赐医赐药,如今好了,虽说还在孝里,也该上道折子谢恩才是。”

    贾环心里也正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水琅,光上折子哪里说的明白,便打着要亲自递谢恩折的幌子,从护国寺那里进了宫,不多时候儿就见水琅从御书房赶回永昌殿里,见了他道,“才听说好些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如今外头天还这么冷,倘或再受了冻着了风,又添了病可怎么办?!”又拉着他到床上半倚着,命人在屋里多加了两只暖炉。

    贾环偎在他怀里道,“我自有分寸的,若不是觉得好了,哪里会逞强跑出来。只是那日你弄去的那个大巫十分奇怪,让我一睁眼看见那么丑的个面具,倒吓了我一跳。我听说那些苗人的大巫轻易不会离开他们的部落,怎么忽然跑到京城里来朝拜呢?”

    水琅淡淡笑道,“去年苗疆那边受了虫灾,收成不好,想来求些粮食布匹罢了,你听见那位大巫说话了没?我竟是一句也听不懂的。跟你手下那些洋人说话也差不多了。”

    贾环轻笑了一声,道,“苗疆的大巫可比桑托斯他们神通的多,桑托斯他们弄得那些药我吃了也没管用,倒是那位大巫跳了跳神就好了,还带我去看了趟奇景儿。”

    水琅不防备贾环后头的话,仍笑问道,“什么奇景儿?”

    贾环从他怀里爬起来,一双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道,“是很大的一间房子,在一座地宫紧里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正中间有一个土台子,上头栽了一棵树,树的旁边,种的是原先我养过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丢了的寄生草。”

    水琅愣了一下,静静沉默了半晌,方徐徐笑道,“这算什么奇景儿?你若想看地宫,朕将来的龙眠之地正在修建,等过几天天暖和了,我带你去看。”说着又探手将贾环勾回怀里,柔声道,“我竟好久没这么抱着你了,可惜还是不能留你住下,今日好歹在这里用了饭再走,如何?”

    贾环本来还想逼问,只是他也清楚水琅的脾性,如今看神情便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兼之在地宫中所见虽有些诡异,但也不像对自己有妨害的架势。倘若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水琅又如何肯把它们栽种在自己的陵墓里?

    贾环垂首想了一回,还是捺不住问,“你只告诉我那棵跟寄生草缠在一起的是什么树还不行么?”

    水琅笑道,“天下的树名目多了,我哪里认得全?”一边说着一边全身覆了下去,轻怜柔意的压着贾环吻了一番,直教贾环再说不出别的话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