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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不到天堂(第三章)

    (一)

    和梁晨在一起,虽然没有莫如夏的爱情那样轰轰烈烈,但我感觉很幸福。

    梁晨是个细心的人,这也许是每个学艺术男生最大的优点。他在外边租了一间很小的公寓作为他的画室,他也住在那里。第一次带我去的时候,我心里嘀咕他的屋子是不是也脏乱不堪,袜子满地都是。但是当我推开门后,我不自觉地惊讶。屋子摆放整齐而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两张写字桌。墙角放着他绘画用的颜料、纸张之类的东西。墙上挂着一把木吉他,我见过的。透过阳台的门,我看见阳台上几盆吊兰长势很好,叶子绿得好像整个明媚的春天。显然是经过悉心照料才长的那么好。

    我注意到了一个装有女人的相框,在写字桌的一角平放着。我走过去拿了起来,照片上的女人有一种古典美,她微微笑着,嘴角有一对酒窝。她是谁呢?

    梁晨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那是我妈妈的照片。”

    “你妈妈?”我问。

    他回答:“嗯。他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呢?”

    “生我的时候难产,等医生把我抱出来的时候,他就走了。我也是听我爸爸说的。”

    “哦。”我放下了相框,轻轻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你先看会电视吧,我去做饭。”

    “好的。”

    我打开电视,坐在床上发呆。梁晨在厨房里忙着洗菜做饭。

    饭做好后,他招呼我去吃。他拿着水壶去给那些花浇水。说实话,梁晨做的饭比我妈做的可好吃多了。我边吃边问梁晨:“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八岁就会了。”他说。

    “八岁?”我瞪大了眼睛。

    “是啊,这些年都习惯了。我爸爸自从我妈走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经常出去赌博喝酒,有时候几天都不回家,我就自己做饭。你还记得我给你说我小时候一次感冒差点死了吗?”

    “嗯,记得。”

    “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我就在我们家外边那天街道来来回回找我爸爸,最后在几个垃圾桶旁边找到的。他喝醉了,无论走怎么拉他都拉不动,我就大声哭,大声喊,但是没人理,我们就在大雨地呆了一晚。就在那一次,我感冒了一个月,特别严重,医生说我再不治疗会死的。我爸爸身上没钱,我在家躺了很多天,病居然好了。苏然,你说奇怪不奇怪?”他说着笑起来。

    听梁晨笑着讲他的故事,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原来梁晨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小时候又遭了那么多罪,有点可怜他。

    我跑过去抱着梁晨,被我这么一抱,他竟不知所措。

    “苏然,你怎么了?”

    “梁晨,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他的眼睛湿润了,转过来将我抱在怀里。一个下午,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我。他跟我说他真的羡慕我和我妈吵吵闹闹,像他连个争吵的人也没有。父亲回到家要不就是板着脸,要不就是喝的烂醉如泥。

    大学不像高中有那么多课程,时间大把大把的挥霍不完。梁晨有课的时候,我陪他去上课。没课的时候,他坐在阳台上弹吉他,我就拿着小板凳坐在他身旁看着夕阳发呆。

    (一)

    莫如夏骂我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把她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丢在一边了。

    那天,我去了西安周边的一个农村小学支教。我喜欢支教的生活,不光是仅仅给那些小孩子讲课,讲完课还可以到村口的一条小河里玩。河水清清,有小鱼在游。坐在小桥上看老黄牛吃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小时候放暑假,我跟着我妈总要到姥姥家呆上一段时间,姥姥家有许多许多新鲜有趣的事儿,一下子也说不完,总之,那里给我留下了一连串美好的回忆。

    莫如夏打电话问我在哪呢,她在东大街,让我陪她去买衣服。我说我在支教,马上就回来了,让她在那等我。我天生就是路痴,刚来西安的时候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现在还是分不清楚。我在想以后出门是不是应该买个指南针带在身上。我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的车,倒了多少路的公交才到东大街。

    当时天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莫如夏打着伞在马路那边向我招手,我就急急忙忙地向他跑去。一辆白色的轿车向我迎面冲过来,再加上天黑了,车前灯灯光耀的我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苏然,小心......”我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跌倒在人行道上。

    长长的刹车声久久回荡在我耳边,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车掉头跑了。莫如夏倒在血泊中,我爬过去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哭。

    莫如夏刚才为了救我,自己被车撞了。雨下的更大了,我们旁边的人也越围越多。

    我从地上捡起莫如夏的手机打给肖华。我说:“肖华,你快点来......你快点来......莫如夏就要死了。”然后,我眼前一黑就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梁晨的房子里。梁晨看着我醒来,端了一碗姜汤给我喝。

    “喝点吧,昨晚淋了雨,别感冒了。”他黑眼圈很严重,我知道他昨晚一夜没合眼。

    我说我喝不下,我让他扶我起来,我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我问:“莫如夏是不是死了?”

    “没有。她在医院,有肖华守着。”

    “什么?”

    “只是还昏迷不醒,医生说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他低声回答。

    梁晨中午带我去看莫如夏,她还在昏迷,插着氧气管。肖华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也昨晚一夜没有睡。

    “去休息会吧。”梁晨说。

    肖华没有说话,缓慢地站起来,给莫如夏盖好被子,然后走过我身边。我准备开口说话,他抢先说:“苏然,跟我来一下。”他的声音沙哑,像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发出求生的哀叹。

    我跟着他走出了病房,梁晨也跟着出来。莫如夏由肖华的妹妹肖童照管着。肖童也是刚到,比我们早了一步。

    “肖华,这不是苏然的错,你别责怪她。”梁晨替我向肖华解释。

    “那是谁的错?”他吼了出来,一只手想我扇过来。我闭上了眼睛,听到巴掌声在医院的走廊里清晰而又响亮的回荡着。

    巴掌落在梁晨的脸上,他的脸即刻肿了一大块,我又哭了起来。梁晨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抱着我。我想当时走廊里幸好没人,不然人家以为两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打架,那样影响可真不好。

    “好了,我们不欠你们的了。”梁晨拉着我要走。这时候,医院的院长陪着两位穿警服的人向我们走来。

    “小肖啊,这是公安局的两位同志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院长说。

    两个警察点点头。其中一个对肖华说:“肖先生,据我们初步了解,撞人的那辆车已经找到了。你看一下这辆车是不是你的?”那位民警给肖华递过去一张照片。

    肖华看了之后说:“没错,是我的。”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撞莫如夏的人是肖华,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好,请跟我们走吧。”肖华被带走了。

    我听到肖华向我喊:“苏然,不是我,请相信我。替我好好照顾莫如夏。”

    冯小天也曾说让我好好照顾莫如夏,但是你们自己不会去照顾她吗?我知道莫如夏注定要有这一劫,躲都躲不过。刚来到西安,就差点被肖华开车撞了,这回还是被他撞了。

    我问梁晨脸还疼不疼,他说不疼。他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

    “要不要给莫如夏的父母打电话?”

    “还是再等等吧。”

    莫如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我知道他还在为冯小天的事情恨他的父母。梁晨也没问为什么,像出来一样跟着我进了病房。

    肖童和他哥长得挺像,人也漂亮。全身上下充满了现代都市女孩优雅的气息。

    “我哥呢?”她轻轻地说。

    “酒吧有点事,他回去了。”我也轻轻地说。

    话音未落,莫如夏咳嗽起来,我高兴地又想流泪。她好像要说什么话,我把耳朵凑过去。

    “冯小天,你回来了。冯小天,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你都不理我。”她的声音微弱到了极点,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我担心肖童听见莫如夏说的话,故意问肖童:“医生来了吗?”

    “来了、来了。”梁晨已经把医生叫来了。我和肖童站在一边看医生给莫如夏检查。

    “情况很不妙,快送急救室。”医生说。

    我的心凉了一大截,瘫软地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莫如夏是怎样被送进急救室的。

    我们三个坐在急救室的椅子上焦急的等着。肖童不停地给他哥打电话,电话一直关机。我的头靠在医院的墙上,小时候的事不时地从我脑子里闪过,像放电影一样。上幼儿园,我和莫如夏都扎着马尾,莫如夏在大冬天冻得流着鼻涕,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用小手捏我的脸,我那时爱哭,被她一捏,我就放开声大哭。她被我的哭声吓着了,跑过来拿着大白兔奶糖哄我,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大白兔奶糖会那么好吃,导致我后来牙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有一个除夕的晚上,我们俩坐在楼顶。她说:“苏然,我要你幸福。”我说:“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朋友,我就不幸福。”

    我心里默念着:“莫如夏,我也要你幸福,你快好起来吧。”

    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告诉我们莫如夏醒了,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天后,肖华从公安局回来了,这令我们又很诧异。肖华说了事情的原委,我们才知道那天开车撞我们的不是肖华,而是阿让。肖华把车借给了阿让,阿让撞了人之后就逃跑了,不知下落。

    看着莫如夏渐渐地好起来,我心里越加内疚。为了弥补她的救命之恩,我开始跟梁晨学做饭。做好之后再送到医院,我估计医院的大门都快被我踢烂了。终于修成正果,莫如夏出院了。

    “莫如夏,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吧,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我说。

    “苏然,我知道当时护换做是你,你也会那样做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抬头去看天空。

    呵,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