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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日快乐

    (十)

    对于冬天,望而生畏,不光是自己怕冷生冻疮,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母亲。

    母亲的操劳,换来我们家五个兄弟姊妹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长大,也换来她一身的病痛。特别是气管炎、肺气肿,一遇到寒冷就会肆意虐待母亲,整日里咳嗽不停,上气不接下气。自春节后,小小的屋子里,一直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

    阳春三月,咋暖还寒,淅淅沥沥的小雨,绵绵无尽的落着,我的心沉浸在莫名的忧伤中。如果母亲,我能帮你分担疼痛,该多好!我的无能为力,像利箭穿心般刺痛,却依然,无能为力!

    刚开学的日子,在焦虑中缓慢而沉重的过着。星期五下午把班级的黑板报办好,教室里已剩下我一人。长长地舒一口气,背起书包向校门外走。

    走过嘲杂的篮球场,看见球场上,奔跑的球员中,一个瘦高的男孩,鹤立鸡群,手托住球,正往球架上灌篮。篮球轻击篮板,落在篮框上,在边沿旋了两圈,从框内落下去,又被他轻轻接住。干脆利落,英姿勃勃。以前在体育场看正式球赛,这身形,这飒爽英姿,早在心里烙下印记。

    男孩看见我,扔下球,向我走过来。

    “高帅,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

    “学校放假,过来打会儿篮球。”他平心静气地答。

    他今天穿着一套天蓝色运动服,里面是白色运动衫,脚上一双白色网球鞋,清爽的跟蔚蓝的万里碧空一样。

    “这段时间,还好吧?”他问。

    “不好!”我答。

    “怎么了?”

    “母亲病了!”

    虽然他如春光灿烂,却依然化不了我无精打采的忧郁。

    “你玩吧,我回家了。”

    “哦!”

    高帅重新走向球场,我看见,他转身时些许的失落。

    走出校门,过马路,然后下去十几步台阶,便是河边。这条路,是我和杨洋放学回家经常走的小道。今天放学叫他不必等我先回去,因为办报需要很长时间。我一个人,沿着清冷的河岸,闷闷不乐地走着,任冰凉的风拂过飘散的长发。

    跨进家门,屋子里正忙作一团,二姐陪在母亲身旁,脸上阴郁地掉下雨来,手里拿着一大叠卫生纸,递给母亲。父亲半蹲着,端着脸盆,看着母亲的侧脸,无助而焦灼。母亲头低着,对着脸盆,两只手用纸堵着鼻孔,鼻血依然止不住往下流,脸盆里已是红红一片。

    我惊恐地扔掉书包,端起凉水,洒在母亲后颈,然后用手掌轻拍起来。

    “试过了,没用的!”二姐难过地说,然后又急急补充道:“借三轮车去了,马上送医院。”正说着,见幺哥已推着三轮车过来。父亲把脸盆交予我,将一把藤椅放上三轮车,和二姐一起扶着母亲坐上去。我拿着脸盆,蹲在母亲身边,由幺哥骑三轮车载母亲和我,二姐骑自行车载父亲,向县医院飞去。

    大哥、大嫂和三哥、三嫂还有姐夫赶到医院时,天彻底黑下来。母亲的鼻血止住了,她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两鬓的白发,微乱的捋在脑后,蜡黄色的脸上早已布满邹纹。氧气罐立在床边,氧气管插进鼻孔,她的一只手套着输液器,一只手被二姐握着,脸上毫无血色。医生刚刚来过,病危通知书放在床头柜上,哥哥姐姐已签过字。一家子人待在医院,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面色凝重的望着母亲。

    母亲像是感受到空气的窒息,慢慢睁开眼,眼睛扫过屋子里所有的人,然后落到我身上,虚弱地说:“幺儿,和你爸先回,煮点吃的,明天还要学习,早点睡觉。”母亲一说一顿。怕母亲着急,我顺从了她的安排,告别哥嫂、姐、姐夫,和父亲向回家的方向走去。早春的夜晚,路上行人稀少,我挽着父亲的胳膊,发现矮矮的自己,个头还是高过了他。

    对于父亲,记忆总是停留在一个苹果上。闭上眼,仿佛还能闻到那苹果的清香,在那清香萦绕中,久远的岁月就像水幕电影闪现在眼前——我看见自己,穿着花衣扎着羊角辫,七岁时憨憨的样子,双手捧着苹果,望着气喘吁吁的苹果使者。天真无邪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每想起这一幕,我便依稀看见父亲去探望病人时接过家属削好皮的苹果舍不得吃的慈爱表情,看见他用纸一层一层将苹果包裹完好放进口袋时的坚定,看见他马不停蹄从医院赶回来哄女儿开心的那份急切。我又仿佛听到他叫着我的乳名,一声一声,仿佛又看见自己蹦蹦跳跳奔到他面前,看着他魔术师似的神秘掏出苹果,放到我的手上,脸上所绽放的笑容……

    我将头放在父亲的肩头,紧紧地依偎着他。好多年都不曾这么亲近的与他同行,突然间,好想自己是三岁小孩,由他背着回家去。

    回到家里,父亲煮了一大碗面条,和我分着吃。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做吃的,所以,那碗面,我吃得格外香。

    也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当我从梦境里哭醒,天空,已微微泛白。和班里十几个女同学说好今天要去松林山春游的,大概也只能作罢。昨夜梦到母亲离世,我嚎啕大哭,泪水早已将枕巾湿透。悲伤在体内增长,来不及吃早饭,奔跑着向医院而去。

    来到医院,一眼见母亲,坐在床头,幺哥正在给她喂稀饭。“妈!”我喜极地呼喊着,眼泪早已奔涌而出。

    幺哥昨晚留在医院,其他几位哥哥姐姐都被母亲安排回家。二姐马上要来接替幺哥护理母亲,我便要幺哥回家途中去依兰家说一声,别等我出游,并代我向其他同学道个歉。幺哥走后不久,依兰、若曦便来了,依兰身背吉他,若曦提着水果。她们说上山前来看看母亲,看看我,才会玩得安心。母亲从她们口中听说春游一事,微笑着对我说:“幺儿,去玩吧,我没事。”我望着母亲,泪又要往外涌,二姐也附和说:“幺妹,去嘛,你是组织者,不去不好,妈这里有我!”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点点头,和依兰、若曦走出医院。

    (十一)

    三月的最后一天,我满十八岁!

    十八岁,一直都是自己憧憬的年龄!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有些不知所措。“儿奔生.娘奔死”,想及娘亲生孩子时的古语,又想起几天前经历的那场生离死别,一夜之间,好像懂事许多。我没有向谁提生日的事,拥有公民权的年纪,也该拥有成熟和稳重。早餐时,母亲还是给我做了碗长寿面,里面放了一个圆圆熟鸡蛋。头一天,也有收到杨洋的礼物,一本相册,我也在回家后第一时间将仅有的几张照片存放进去。午饭后,教室里,又收到高帅亲自送来的明信片,因为要赶着上课,他来匆匆,去也匆匆。

    明信片很素净,封面以白色蕾丝桌面打底,上面印着“祝你生日愉快.幸福”浅灰金字。一张五线谱半铺,上面放着一台黑白相间的电子琴。紧挨着的乳白色塑琴,很漂亮,四分之一处,系着蝴蝶结彩带,桃红为主,蛋黄为辅。蝴蝶结处斜靠着电子琴身,也是四分之一处交叉。白色的琴键一目了然,琴键顶部黑色的中间部位,两支粉色玫瑰含苞待放,带刺的梗,深绿的叶,似刚刚从园子里剪下。电子琴旁边,米黄色藤编花篮,里面高低错落的菜花,掺杂着几束邹菊,绿色茎秆,稀少而微细的小叶片,衬托着小而美的白花,有全朵盛开,有半开,还有紧凑的花骨朵。整个画面,都是淡雅清新。

    打开明信片,里面是高帅的信语:

    如秋:

    首先让我感谢你给我的机会,一年一度的机会,使我能为你传递祝福,同时也感染一次快乐的情趣。而今佳日又到,那么请接收我祝福吧——

    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同祝愿:你母亲早日康复,岁岁平安!

    并祝:合家幸福!

    愿你拥有的每一天都有新的收获!

    祝你生日幸福又快乐!

    记住,你又长大了一岁!

    快乐,幸福,永远……

    生活真的很厚待我,亲情,友情,无可挑剔。感谢上苍!感谢母亲!感谢朋友!

    四月十二日植树节,学校组织到南峰山种树苗。山离校很远,步行一两个小时,中午将就吃便当。从早上忙到日落西山,终于,任务完成,然后,三三两两回家去。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回过头,看见高帅正向我跑来。原来他们学校的种植基地,和我们学校挨得很近,今天放风出来,也是勤工俭学。

    和高帅同行,我收敛了平日的张狂,话语很少,高帅也少说话,多沉默。他是有忌于依兰、若曦在场吧?而我呢?又在躲避什么?

    自南峰山别后,一直没遇见高帅。我偶尔的会坐在家门前,听对面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或在某一个夜里看灯光熄灭后空落落教室幽幽的黑影。

    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春去冬来,物转星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莫名的失落,几次给高帅写信,刚刚写好,却又被自己扯掉,有一天好不容易写好了,不敢多看,便匆匆给高帅送去,生怕又改变主意。信是这样写的:

    高帅:

    说不清这是写给你的第几封信了,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写好的信,在还未发出之前又被自己撕毁。无聊的日子里,生命竟是莫名其妙。

    又鼓起勇敢的风帆了,可知走到你身边,是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力的聚集?

    自上次南峰山一别,就几乎没有“真正”见到你,好像是在等待一个漫长的世纪的结束,孤寂、空聊的心境每天都在加深对一个友人、一个心灵深处的知己的思念与渴望。好多次好多次,都努力将自己放置在同学当中,逗乐、欢笑,然而每次欢快之后,便会有更浓更深的失落袭上心头——他们中,没有一个名字叫“高帅”。

    友情可贵,知音难求。我不愿放弃一个大好机会。

    以往,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知己,我很惭愧。时间可以消淡一切,也可以造就一切。就正如岁月的俗事磨练了我愈来愈强烈的“渴望”和这渴望的真诚。我几乎很懂了一番事的真谛,或许是这,唤醒了我的惆怅。我庆幸!

    高帅,能告诉我一个秘密吗?——你的生辰。说真的,这个问题一直在心中憋了很久。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达成”。我还曾一度把这愿望带入睡梦,希望能够如愿以偿呢。然而那神奇的年月日就是不闪现,真真气人。也有好几次,想偶尔从哪位同学口中获悉,却也徒然。本想让你不知道我知道,在你“出生的那天”给你一个惊喜,看是不能了。能告诉我吗?

    末了,祝你:快乐!

    92.10.11

    如秋

    很快,收到高帅的回信。

    如秋:

    倒底,你也有让我吃一大大惊的时候!毕竟,你还是你——燕儿(注:燕儿是我的乳名)——一个不同凡响的活波波、可可爱的女孩!

    在奇妙莫名的人生旅途中,能遇见你——燕——这不能不说是我之不幸中的大幸!!问问自己,遇“艳”就等于其正暗示着艳遇吗……——对此,思虑也成了徒劳。看来非时间不能解答此疑。但,你是我的红颜知己,这一点却是无疑可质的!

    我所感觉怪怪奇奇的是:为什么你的每次信语竟然都会是那么中肯,那么一针见血,一统儿全都奔涌到我心深处去了。难道仅仅因为咱俩是知己?然而,我似乎总认为:我的心,我的情,是“外人”所不可理喻的!难道……竟会不是这样吗?……

    我曾经一度封闭自己,甚至于不惜竭力惮精而为之,倒真是颇有几分与世隔绝之意!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这样做?为什么我“非要”忍受这样做所招致的非议?为什么我就不能欢心愉悦、酣畅淋漓的真心的笑上几笑?然而这一切又都似乎是虚无的,我的答案好像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又为什么我不能忍受?因为,我需要笑,真笑,才是我所追求的!然而,现实对我竟是那样一副残忍、严酷的狞笑——也扭曲了我的笑!

    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待看我这个人的。但有自我感觉:沉默寡言、情冷意淡、冰霜面容,外加莫名其妙的入侵;也有外界信息反馈:自尊妄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清高自傲!同样,似乎也有莫名其妙的干扰。难道你竟会愿同一个想把地球打个洞,将其感情藏到地球以外去的、麻木的、僵尸般的人就这么清冷冷地往来吗?

    能原谅我吗?假如以上言语招致了你的“娇嗔”亦或是你的斥责!不管怎样,我都将觉感快乐,因为——这信是写给你——如秋的。不过我们必须承认事实,尊重事实!

    至于你所谓的那神奇的年月日,对我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至少,它早在上户口的第一天便被人擅自篡改了,倘不是娘亲帮忙记住,而今怕早已化为乌有了。但“生日”对我本人来说是陌生,仿佛只知其名而不晓其实!如今,我过惯了不过生日的生日,我不希望它有什么改动!如果你实在想知晓,也不防告诉你:大约……好像……不!仿佛是公园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三十日(亦即阴历十二月八日)我不敢断肯!

    最后,还是让我们:

    彼此都快乐,此彼都欢喜吧!

    我的唯一的知己!

    我看见,水是透明的

    我看见,眼是清澈的

    我看见,心是晶莹的

    我还看见什么呢?

    我们还能看见什么呢?

    在向前的道路上!

    92.10.12

    高帅

    (十二)

    高帅:

    你好!

    又是一个半期的开始,试卷发下来了,成绩很糟,我以为自己不会在乎成绩的优劣,然而终究还是哭了一场。好奇怪,眼泪倒还洗刷了许多轻狂与无知。事后,又觉着多余,分数与学习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又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呢,倒是给旁人添了个谈资。

    从今天起,我们的数学课将要停上,沈老师到绵阳函授了,要本月二十五日才能回来。你是可以想象走了猫的耗子班。在绝望中,我走上讲台,向全班同学宣布了几条“禁令”,真想不到,用我真诚而桀骜不驯的话语竟赢得同学们的心悦诚服。他们的掌声还让我很是感动呢。

    二十二日晚将召开全校家长会,也不知道那时会忙成什么样子。管它呢,现在我也并不轻松。但是庆幸的是,我再也不会将忧愁“寄于梧桐去诉说”了。相信能把地球打个洞的人更能读懂这忧、这愁、这苦与乐。否则,我这时怎么会愁云消散呢?

    你呢,我的好友,是否一切勉勉强强?告诉我,好吗?

    如秋

    92.11.11

    如秋:

    瞧,一个“勉强”又叫你猜中了!

    但,你是不应该入盟“勉强”的,否则,如秋将失去自我,失去方向——这该不会让一个真正的友人感到欣慰和高兴吧!除非你想要使我更加孤寂、沉默——但我现在至少表面上不再是。摸摸你的神经,是否已让时间松弛?

    说来也真怪,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蒹葭文学社的一员;近来——就上周星期六,莫名其妙的又当职为一任编辑;文科班成立不久,莫名其妙地又干上了体育委员;最近又不得不为学生会的板报费心……(不过,我并非学生会成员)下周(即将)之前三天又将举行运动会,下个月第一个星期六还将举行一次演讲赛……总之够忙的了!——语无伦次——见谅!

    是不是下一次,你将复原,我将正常,一起的,你我将不再拘谨呢?

    什么时候告诉我?

    但愿:你顺利、你成功——在走了老师后的耗子班,在你晶莹的泪珠里……

    友:高帅

    92.11.16

    帅哥:

    想必还未将燕妹的“报纸”抛之九霄云外吧?不管是否,妹在这旧话重提了。抄了一份答卷附后,唯愿助你一臂之力。可别笑妹,她是没有一丁点儿强迫你的意思。参加与否,决定权在你。我可不希望答卷带给你半点为难。唯一希望(如果上天灵验,我也将向天祈祷)你快乐,轻松,欢畅,每天,每时,每刻,每秒,永远……

    接下来该写些什么呢?似乎我该停下来重新理理头绪。你可知道!我时常担心你为了我的热情而冷却自己的个性。所以急不可耐地写下开头文字表白心迹。显得好啰嗦!婆婆妈妈,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呢?

    人生能有几回搏?——我知道,我又将犯错了。我竟自己也难相信拼搏能亦或将带给我几分幸运——然而时时又想:无精神的我们是否太孱弱、太认命了呢?甚至苟且偷生、碌碌无为呢?于是,我便这样认为:你病了,不吃药,是不愿接受外因药的治疗,而要靠自己身体抵抗力这一内因,正是一种默默无息的拼搏。除了这,你,我,我们还有许多事在等着,我们还将面临许多事——然而我差点遗弃这求取生存的基本。我该和我的帅哥一起,把它拽回来,将它滋润,好不好呢,哥?人生,生存,生活,当有一种“搏”的热旺,“搏”的行动!

    93.5.6

    燕妹

    燕妹:

    可知道,没有你的时空里,我——是多么的一无所有,无聊,无奈,甚至(懒心)无肠和无言无笑……——虽然,以上并无“绝对”而言。

    很多时候,你满怀热情、喜悦来影响我;感染、同化我;你春风满面、笑声朗朗想要拯救我,让我脱离愁海、苦海;甚至你不惜心血和情感渴望唤醒、复苏我悲苦、孤寂的魂灵!呵!可让我怎样报答你……

    我的心当然不是铁,虽然有时较钢铁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当我“以冰棍对付热情”时;每当我“以沉默对付欢声笑语”时;每当你兴高采烈、娓娓婉谈、温言细语时——可知道,我的心正被指控为一个罪犯,而法庭上,法官正判他的刑……

    能够知心的舍你其谁呢?惹你不快的舍我其谁呢?没有人能够服我,你却逍遥法外;没有人能够真心、爱意的使我笑几回,而你偏偏漏网而去;没有人真正而持久的关心过我,而你的心语老是重复标志“永远”二字……叫我怎能无动于衷,又怎能不为之动容?!

    如果说我真有本事把地球打个洞,把情感收藏起来的话,谁说你就没有本事把他呼唤、拾取回来呢?我不敢这样说。实在的,我连我自己都判断不了,还怎样去判断别人呢?当我一经躺倒的时候,不知觉的我总会失去几粒泪珠(或者只是更多一些),似乎我便是个有情感的人了,我会一件又一件千遍万遍地回想起,令我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的往事,甚至会怀抱友人新赠心爱之物哭出失声的泪来——我不知道,是否,在这一瞬我得以复活。我也会念念声声地唤起友人的名,陪伴地当然是阵阵哭腔,我怀疑,是否,我在忏悔和反省?我甚至疑心我是否在演戏?给谁看呢?是老人吗?而当我一经站起,怎么我竟冷若冰霜了呢?

    在你的来信中,给我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课题,那就是:人生一次能有几回搏?!这话本是早见闻的腻了,而今(一经)自你的口中道出,竟似生了魔力,粘住我的思,叫我逃脱不得!——为什么?

    下笔的我,心境竟出奇的平静;落言的我,心情竟如此的激动。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可有谁知道,平静的后面,隐了什么?

    哥

    93.5.8

    许多年以后,当我依偎在高帅怀里,捧着昔日来往信件轻读时,墙上挂着我们的全家福。他咯咯的笑着:“你说学生时代我怎么那么幼稚?”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也是,不过很美好!”我幸福地接着说:“幸亏你遇见了我,你看,你现在多自信。还有你今天诗歌的造诣,多亏我当年的指导。有据为证。”我拿起一张信纸接着读起来:“互文是诗歌中常见的修辞手法。所谓‘互文’,就是受音节和字数的限制,把本应合说的两个词拆开来说。如‘秦时明月汉时关’,就是‘秦汉时明月秦汉时关。有时,把两个词分在两句说,这叫互体。如‘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裹红蕖冉冉香’,前句风中含雨,后句雨中含风。通感,也称移觉,指的是把一种可感的形象转化为另一种可感的形象的方法,即作者在写景状物时,用形象的语言使感觉发生转移,把某个感官上的感觉移到另一感官上,这在修辞学上称为通感。其主要特点是感情的转移。表现形式有二:一是以实为需,如:突然是绿茸茸的草板,象一支充满幽情的乐章。二是由虚而实的转移形式。如:五点二十分,这残暴的时间,从世界上,拉走了我们的闻一多先生。”

    手中纯白的信签已有些泛黄,两边裂了许多的小口,纸张很脆,轻微的卷曲着,一整篇都是碳书笔记,其中几个醒目的蓝色字,是高帅后来添上去的——“痴的忘乎所以?”

    这几个字是在我写着下面一段话后跟注的,:“昨天刚学了苏轼的词《江城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感突发,今日便糊里糊涂、自作聪明地填了一首。管它呢,反正,我‘难得糊涂’,你难得一‘笑’”。他接着“笑”字打一个长箭头符号,然后批注:“痴的忘乎所以”。

    “你是说,我自作多情?”我拧着他耳朵,娇气的恨着他。“没有没有,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是我!”他嘿嘿地笑着。

    “《江城子》.如秋”,他突然拿起我手中的信纸,大声的念起来“轻风皎月凉爽爽,学室处,灯辉煌。抬望双眸,寻修长孤影。一墙之隔两茫茫,哪堪想,正思量?笔墨纸砚皆桌上,待下笔,忽停止。凝聚神思,唯有心不息。遥遥看碧空星月,叹今生,何愁怅?”念完后,摇头晃脑,话语戏谑:“多情者,非如秋也,是高帅矣,哈哈哈哈!”我扑上去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