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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遇见

    (十七)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哼唱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痴迷这首歌竟有些忘乎所以。

    漫步铺满落叶的军区路,两边高大的银杏树摇曳在风中,扇形的金黄一片一片随风飘落,丛丛叠叠,丛丛叠叠,谁也无力主宰自己着陆的方向。犹如我此时此刻的心绪,一处闲愁关不住,任秋风,吹到山山去。

    秋意浓,秋意正浓!

    来广元已经两个多月了,家乡的山,也该是红叶遍野了吧!还有家对面的那堵高墙内,梧桐树叶是不是早已掉光了?那什么?“狼心狗肺”的人,现在,还好吗?千头万绪,理不出头。不知不觉,绕了军区一大圈。回来途中,过岗亭,被传达室的士兵叫住,“如秋,你的信!”“我的?”我迟疑地接过,看信封下地址:旺苍矿务局中学高三六班。他,怎会知道我的去处,莫非找若曦问话了?冥冥之中的老天,你如此善解人意,是不是也曾伤情?

    谢过递信员,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呈现眼前的是一张信纸和一张照片。照片是十月份照的,瘦骨,细长,穿着短袖花衣,浅蓝色长裤,脚上一双拖鞋,身后,是天安门广场。一副放浪不羁的装扮,却似乎又掩饰不了愁情扶面的忧伤。有闲情逸致去北京游玩!居然不上课!真是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一封来信,整篇没有一个汉字,全是拼音,音调标注的一清二楚。这么会给别人找麻烦,自己写信时也不会轻松吧?还好,我语文是强项,如果写的是英文,我就只有将信原路退回了。

    我用铅笔在每一个拼音下写好汉字,(连空格都有考虑留着,真服了他)连起来读几遍,词意相达,前后合理方罢休。忽然觉得译制人员的工作也不好做,没有点水平,吃不了那碗饭。

    译文如下——

    筹措自顾,涉及言语,到头来涌动千言万语,却未曾泪下如雨。到心痛难语,到心痛难语,难语是自取!(对呢?)

    说不尽汪汪话,写不完凄凄情,只,近来可好?

    在你面前,我丧失了几乎一切的自尊,当然,活该!

    你不是凡人,更不是仙人,于是,难免哭尔弃。可惜,竟不能……

    月亮悄悄地爬上来、落下去,银辉透明一个字:光阴似箭,而感伤于我与日俱增!(错呢?)

    罢了罢了,不说了。且也敷衍一句:“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虽然很费了些周折才能读出高帅的歉意,他的思恋、他的自卑,依旧那么深刻的埋于字里行间。我坚强的堡垒一下子土崩瓦解,这个男孩,这个可爱又可恶的大男孩,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懂得女孩的芳心?

    可是,我,不是早就做了他的俘虏?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快步走向宿舍,爬上床,写起了回信——

    曾经拥有的美好被岁月隔的遥遥,时光似幻似真。叶儿黄了落了辗作尘泥,心儿碎了粉了纷飞飘零。无奈无怨无悔无恨。从此,生命成了问号......?

    又是一秋了!异地清风阵阵吹过,落叶满地。踏歌晚秋,圆一个被泪粘湿的梦。朦脓中,你的影子忽远忽近。记忆悬在半空中,心动依然。只怕,你比我想像中好;只怕,你没我想像中好。情感是个迷。?

    大凡人生终将坠入空灵,“对”于“错”皆无定数,只在至诚至真!坦诚对坦诚?,错也对,自责何有?

    能不能告诉我,你将抛却一切顾虑,做我的好朋友?能不能答应我,你将拾起所有友情,当我的好哥哥?

    (十八)

    如秋:

    无话可说的时候,(我)只想忘掉一切,一切的过去,一切的一切......

    天空下着雨,我在风头上,放飞一次又一次的黯然,和凄然。渐渐发现,世界是那么的不由自主和无奈,也许就迎风落叶一般,下划几回轻叹和惆怅。回首总是,冰悸!

    轻描淡写,有三两言语,泻落丝缕。一些哀绪,袅在微风细雨中,只不散。再不感,秋冬何物,木然起动。且说句自掌嘴巴的谅词涵语。随即骂道“该死的”。一切轻轻,一切悄悄......

    独立寒秋。随落叶纷零乱飏,绕在身边,任脚下,堆积一片......踏秋吧,劝我?一脚,一步......慢慢,一鞋寒湿,渗进心腑,而脚底岁月,溜去......

    知道春秋有律,冬夏有别。只把模糊压成记忆,贴上曾经的画面,暗自伤神,却是虚望。常常,使我不安,不安。

    你的话,记住了;

    你的情,记饮了;

    你的债,记多了。

    安好!(为伊何值人憔悴?)

    高帅

    一整天都不曾看见太阳,清晨赶洗的衣服还滴着水。晚饭搁在废弃的篮球架边,冰凉了。缓缓的走出车间,走出空茫无奈的一天。

    天空阴郁。

    挽着兰澜妹散步,在昏暗的夜色里。依着她,不说一句话,沿着那条通向农村一大片菜地的土路。行人匆匆而过,茫然不可知。突然间觉得好冷。

    想你,望着远山上的那盏明灯,心情,平静如水。有一种冥冥渴念,欲急切抓住,竟又隐退的无影无踪。回忆,回忆——

    那条长长的小河堤,那一座横拦小河的石桥,那一大片菜园小径,那小径对岸连绵起伏的山峦,那不相熟识的家乡人......都曾是我俩共同感知的风景,我们共同走进又走出......

    太遥远了,一切美好的风物;

    太遥远了,一切美好的事物;

    太遥远了,一切美好的人物;

    太遥远了,那一盏远山上的明灯——

    情字无奈,爱字无怨!

    于是,那冥冥渴念又抬起头,滋长出一丝丝忽明忽暗的火焰。

    猛然想唱一首歌,于是唱了。澜妹不解,望着我。看着她的眸子,顿觉孤单。她,只属于她自己。

    我的世界,只有我和我渴念的梦!

    (十九)

    广元的风和广元的“女儿节”都是闻名遐迩的。一年四季,风先生的脚步从未停止。有时候他像孩子,轻轻地来急促地去;有时候是功夫大侠,水上漂外带飞檐走壁;有时候又变成少妇,时而柔情缠绵,时而粗暴狂吼。

    当风先生将金秋残留的余温一点点卷入云霄的时候,落下来的第一场冬雨丝丝缕缕、绵延不绝。而这一场冬雨也把日子带到了岁末。

    明天元旦了!这几天厂里的管事们都忙着搬厂的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得了一个闲职,照看厂房。至于为什么非要把厂子迁到成都,我不感兴趣,好像凯哥说是为了拓展更大的市场空间。

    午饭后,天终于放晴了,刮着冰凉的风。蜷缩于被窝,无所事事,时间是那么的难以打发,就像是等着上刑场的人,死气沉沉。突发奇想,从床上一跃而下,叫上静和澜,到厂子后面那一块空地上烤火。我们在一处使用木工的房间里,要来一大捆干柴,拾起落叶,点燃,围成三角形,对视,都不语。

    热浪一阵一阵扑过脸庞,暖暖的。我呆望着前方,竟找不着固定的方向,朦朦胧胧一片,似梦境的画面。一个男孩,走过来,牵着我的手,爬上寒冷寒冷的山巅,升起一团大火,面对面站着,静静的看着我……我甩一甩脑袋,看见高高窜起的火焰,愈燃愈旺,愈旺愈燃,就如思念的藤蔓,无可节制地蔓延。

    我交代静和澜帮忙看着厂子,如果厂长问及,帮我请假,说我有急事回家了。她俩狐疑的看着我,不知所云。本来说好的,元旦一起度过,去市里最大的滑冰场,看来我要爽约了。顾不了那么多,我要回家,必须回家!今天是高帅生日,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要陪他一起度过!我想他,强烈的想见他!

    急急忙忙跑到宿舍换了一件金色的毛茸茸高腰毛衣,一条中腰牛仔裤,等不及下午的那列火车,直接坐上了到旺苍的客车。包里装着前一天用彩色的布带亲手编织好的钥匙链和生日贺卡。以为没有机会送出去,却不想自己如此任性。

    去它的“心有余悸,怕爱,成悲哀”!去它的“让你平静的心海承载知识的船只”!我收回我的话,现在,我只要你,只要你!

    走到矿务局中学大门口,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下,等高帅。去年冬天,我也在同样的位置应他的约,一起去儿童乐园,到那里照了我们的第一张合影,并义结金兰。那时候,我身负一段早到的感情,与你,无言以对,而如今,我全心全意,向你走来,只为,陪你度过一个寂寞的黄昏。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喧哗过后,始终不见高帅的踪影。我迎着渐渐稀少的人潮往寝室走,一路上,依然没有我要找的人。男生宿舍里,高帅的好朋友雪松告诉我,高帅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听说是生病了。他回老家前正欲去看看,问我要不要同行。我点点头,随雪松走出校门,买几斤橙子提上,坐上人力三轮车,向高帅家奔去。

    在高帅家里,雪松是常客,所以有他同行,我的到来并不唐突。他的父母把我们让到高帅的房门口,各自忙去了。

    敲开高帅的房门,他的倦容我一览无余,却很快的看到他脸上见我时惊大于喜的变化。雪松是知道我和高帅的故事的,作为他唯一的好朋友,如此相见,是不是他刻意的安排?不论如何,我从心里都感激他。

    高帅的房间不大,四四方方不足十平米。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好些的书籍:《子夜》、《儒林外史》、《红楼梦》、《水浒》、《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三个火枪手》、《茶花女》、《红与黑》、《巴黎圣母院》、《十日谈》、《简爱》、《乱世佳人》、《史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情爱自然史》、《孤星血泪》、《安娜》、《实用对联大全》、《复活》、《白痴》等等,包括许许多多的中短篇名家著作和诗集,看的我眼花缭乱。书架前面摆放着一张宽1.5米长两米的高低床,床上凌乱的被褥甩在一旁。床对面是透明的玻窗,宽敞明亮,窗下放了一张宽80厘米、长1.2米的木桌。而木桌和床之间,只一米的距离,中间放着一个独凳。

    我从书架上抽出《汪国真诗选》坐在凳子上,双肘放到桌面,随意翻看着,他和雪松则歪坐在床上,说起话来。原来,他并没有生病,他只是无心念书,所以借口逃学。

    雪松说几句不着边际的安慰话,站起身告辞,高帅没有挽留他,我回过头给他做一个再见的姿势,继续看书。

    门,在左手边轻轻关上,高帅重新坐回床边,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感觉一双眼睛把后背盯得生疼。

    “为什么逃课?”

    “学不进去!”

    “为什么学不进去?”

    “脑袋里全部装的是你!”

    屋子里一阵静寂。

    如果说我曾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误入情感的禁区坚强如钢铁般自卫,如果说我自以为是的怕成红颜祸水而一直“高尚”的逃避,到这一刻,几乎一切都不成其理由,它们如微尘般四处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心,我的情,除了满满的爱,满满的感动,再无其它。

    泪,怕是要涌出来了!我不敢转身,不敢看身后的眼睛,更不敢再说一句话。我趴在桌上,把头埋进手臂里,闭着眼,平息自己的心跳。

    床,在身后轻微响了一下,是高帅在调整自己的坐姿。然后,我感觉后背,因趴着而显露出来的地方,正被高帅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我没有动弹。良久,手指又爬上来,我依然没有动。迟疑了一下,他开始在那裸露的腰间来回的抚摸,只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柔柔地,痒痒的。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拿出包里的礼物放到桌上。“生日快乐!”我不好意思看他,心,跳的更加厉害。

    高帅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后,他的双腿紧挨着我的背。他没有拿礼物,而是一下子把我抱起,放到他的腿上,而他,早已在独凳上坐定。

    我静静地坐在高帅的怀里,静静地听耳边湍急的呼吸声。他将双臂环抱更紧,下巴放在我右肩,脸紧贴着我的耳际,喃喃地说:“谢谢你,如秋!谢谢你,把自己送给我!”我转过身,望着他的眼,忧伤的眼眸,深藏着一份幸福的爱。我抬起右手,抚摸他的脸,快乐地说:“高帅,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