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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今天我要嫁给你了

    (二十)

    我把皎洁的思念/剪成圆圆的皓月/挂在你的心空/银辉倾洒/是我亲吻的温柔/你的笑/那么近/我伸手可触/还有你的身体/在掌心/残留温度/喜欢你/喜欢你手指划过/小虫爬越肌肤的痒痒感觉/还有风儿在唱着情歌/它会告诉你/天边绚烂的彩霞/是我待嫁的花衣

    知道你又飞了……于是拙笔。

    苦了你了。可你,也真傻。

    而我,更是愚蠢到家。不过也好:傻子往往

    幸福。不是吗?

    总是虚度……

    想你……

    ——高帅

    思,如絮;恋,似潮。

    内心里,涌动着狂热:想大哭,大闹,大骂。咫尺天涯,相思苦煞人!

    喜欢追忆你,追忆那种似小虫爬越肌肤的痒痒的感觉。

    某年某月某一天,发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于是,好想好想做你的新娘!

    ……

    ——如秋

    春节过后不久,我和高帅都做出了各自的决定:我放弃随厂去大城市,回到家里待业。而他,放弃下半期的学习和高考。

    本来他体育成绩优越,文科也不错,老师有说过保送进大学体院的。他,竟在开学后很多日也不露面,只跟我在一起。

    高帅的父母拿他没有办法,只有跑到我家诉状。本来就不看好高帅的母亲,更加的反对我们的来往。

    索性,高帅把我带到他家里,明目张胆的向父母挑衅。

    小年的晚餐,是一家人围坐一起的。高帅的父亲、母亲,姐,姐夫,高帅和我。中国人过节都是讲究一个“和”字,更在乎一个“喜”字,所以这顿饭虽沉闷,却也平静。高帅一个劲给我夹菜,一个劲给自己灌酒。席罢,他已醉倒桌下。本来高高大大的他,扶起来就费力,当父母姐夫把他往起抬时,他挡开他们的手,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在脸上胡乱淌开。

    他就那样直直地躺在地上,抽泣着呼喊我的乳名:“燕儿,燕儿,燕儿……”一声一声,肝肠寸断。“燕儿飞走啦!”不知道是无奈,是心痛,是戏谑,还是恨铁不成钢,伯父大声地重复道:“燕儿飞走啦!”

    “燕儿!我要燕儿!燕儿……”高帅嘶声力竭地呼喊着,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我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轻柔地说:“我在这里,在这里。你起来!起来!”眼泪,禁不住噗呲噗呲往下掉。高帅拽紧我的手,配合着父亲姐夫的搀扶,慢慢移到自己的床上。

    一整晚,我陪在高帅的身边,为他擦净脸上的泪痕。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躺在我的怀里,已停止了哭闹。我用手指轻轻划着他的头发,让他,慢慢地,醉入梦乡。

    第二天元宵节。天,已经大亮了。高帅的母亲敲门进来,放下两碗汤圆,见高帅已起床,没有多话,带上门,退了出去。

    高帅端起汤圆,递到我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傻傻的看着我,我也看他,微笑着吃起来。

    门,不知道又被谁推开了。我扭头过去,看见母亲,气呼呼站在门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跨到面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早已落在我脸上。

    她狠狠地盯了高帅一眼,气急败坏地破门而出。

    我没有追出去,只楞楞地站着,不知所措。高帅放下手中的碗,走到我面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然后把我搂在怀里,心疼地说:“如秋,别难过,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回去!”我的头抵在他宽厚的胸前,泪,如泉水般奔涌出来……

    (二十一)

    不记得有谁说过,爱情里没有忧伤,就不成其为爱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这话的人,一直忧伤的爱着,欲罢不能,一如现在的我们,深爱成伤。

    我终究成了一个红颜祸水,误了他大好前程。每当我自责难过时,高帅总是笑着说“不关你事,是我离不开你!我不爱江山爱美人!”而这种时候,我总会笑起来,忧伤的,美美的笑!

    是啊,如何再谈离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刚刚的短暂分别,在望着远去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又开始强烈的想念。亲爱的人啊,为什么,有了你,我再也容不下全世界!

    五月了,时钟走得那么的慢!熬过漫长的黑夜,白天的帷幕终于被缓缓拉开。晨曦初显,迎着轻柔的风,迈着大步,朝高帅家走去。

    敲开房门,高帅躲在门后,见我进来,一下子抱起,将我甩成一个圆弧,然后放我在他的双膝上,稳稳坐在窗前。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金银花,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窗外,一片竹栅栏上,满满的,都是那白的、黄的、正待怒放的花儿。突然,伯父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我挣扎着想要往下跳。高帅紧紧地搂着我,视死如归的看着父亲脸色阴郁的走过。

    “如秋,看到对面的山吗?”我寻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点点头,“看见了。”山上有好多的野花,很漂亮,我们去山上玩吧。”好耶好耶!”我欢快的拍着双手,跳下他的膝盖,在他的牵引下,走出房门。

    小心翼翼踏过河面石阶,手依然牵着,上岸,跨过公路,默默走向那座山。山路崎岖蜿蜒,两旁灌木丛生,高帅走在前面,一手牵着我,一手清除路障。我就像一个快乐的小孩,躲在他高大的身后,顺顺当当安然而行。

    山上的金银花开了,银的、金的,次第盛放,香气袭人;满山的杜鹃花,一大片一大片,红灿灿的,开在绿茵茵的树丛中,分外抢眼;散发着幽香的刺花,一小朵一小朵的缀在刺藤上,微风吹过,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浓郁的花香也会扑鼻而来;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紫色的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争香吐艳。

    我站在半山腰的平地上,张开双臂,仰起脸,大口大口呼吸着山中的空气,吸进去花香,吐出来香气,像一个快乐的花仙子。高帅跑去摘花了,他从山坡走下来,把金银花藤编成花环,套在我头上,又递给我一大束红杜鹃,端起我的脸,温柔的看着我,然后用唇在我的额头印上深深一吻。他的脸,闪耀着青春的光彩,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如秋,知道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吗?”他专注地望着我问。

    “是什么?”我双手捧着花,深情地回望他,就像欣赏一副生动的美画,经不住想要抚摸。

    “经营一个幸福的家!”他捧着我的双手,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和你一起,共建一个幸福的家!你,愿意吗?”

    我不敢移动自己的眼光,他那深情款款的双眸,蕴育着无限的爱意,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它弄丢。而他眼底的深海,就要把我淹没,我四肢摊开,躺在蓝色的海洋里,白色的纱裙随意的展开,长发顺滑,如水草般随水波游动,我面带微笑,朝着梦中的天堂飘去。

    “如秋!如秋!”高帅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扶着他的肩,一耀而起,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跑开,他在后面追赶着,兴奋的尖叫:“别跑,还有这边!还有这边!”我咯咯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

    只有跟高帅待在一起,才会惊觉时光的无情。随身带的零食被我们消耗贻尽,而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下山途中,高帅一直背着我。我骑在他背上,一会儿扯他的耳朵。一会儿捏他的鼻子,一会儿又双拍他的脸,笑声朗朗不断。他几次转过头来,把嘴噘起老高,发出小老鼠似的叫声。我假装不懂,用手去捂他的嘴,他逃开我的手,又回过头来,噘起嘴,砸吧砸吧几下,抛下一个媚眼,我故意用力将身子前倾,头斜着,张牙舞爪去咬他。他忽然一下小跑起来,晃动着身体,把我蹦起老高,我在后背,早已偃旗息鼓,投降屈服。

    回到河岸,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走过这曲折蜿蜒的菜园小径,横穿乡村公路,就是高帅的家。我们,谁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坐在长长的河堤上,沉默不语,静静享受初夏的微风带来的那一抹清爽。夜空繁星璀璨,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高帅坐在我身后,用手指在我的后背写着,“我爱你”三个字。一遍一遍地写着,也不说话,也不停歇。“是什么?”良久,我问。“我、你中间加一个爱字啊!”他将嘴唇凑到我的耳边,柔情绵绵的说。那温温的话语,像一颗柔柔的蜜糖,直甜到了心坎里。我侧转身,望着他,望着他明亮的眸子,双眼溢出幸福的羞涩。他回望我,深情款款,将我搂在怀里,头轻放我的肩上。

    “如秋!”

    “嗯!”

    “咱们结婚吧!”

    “什么时候?”

    “明天,就明天!”

    (二十二)

    高帅所说的“明天”,是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这一天,我们没有拿到结婚证,因为年龄不满二十二岁。而我,得到了一个新工作。这份工作是若曦的姐夫帮忙张罗的,百货公司营业员。若曦还在生资公司,我依然没有时间跟她一起玩,因为每天下班后,高帅都会来接我,然后一起回他家。

    暑假里,依兰放假回来了。好久没有见面的姐妹,第一时间是要相聚的。第二天我请好假,跟高帅说一声,便与若曦一起去依兰的家里。依兰更比以前多了些忧郁,有意无意都会暴露一些落寞的愁绪,我和若曦也没辙,有些伤痛,要完全治愈,除了时间,别无它法。

    在依兰家吃过晚饭,回到高帅身边,天色尚早。高帅躺在床上,神情低落。我问他怎么啦,他也不搭理我。

    我在书桌上看见他平日里练字的本子,密密麻麻的涂鸦,字迹潦草,却也勉强辩认得些许——

    “每当我见到,她离去时那如释重负、倦鸟归林的欢欣喜悦和如奔似逃的敏捷而迅速的动作,我便知道,她是早就巴望不得早早地脱离这苦海,逃离这虎口了,似乎多一分钟都会使她度日如年、苦痛相煎。于是,我的心总是有些痛,那时我便感觉,她是真心的不属于我了,也不再属于她的爱情誓言了,而是属于大家了。多少几分怅痛,多少几许忧伤,或浓或淡,一再又再,五次三番。她不知道我的心,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心,总是被她如此这般。被她用情丝牵绊住的我的心,她一跑,突然加速,一个猛扯,是否也会受伤?这些,她竟全然不予理会,甚至根本不会想到她如此举动是一种多么残忍的行为。我的痛迅速遍及全身,以至于压迫了我的痛苦呼救的本能反应,痛的,真是没话说……独自不成眠。独自?又怎生得黑?……”

    我放下几大篇的胡言乱语,望着床上颓废的高帅,心痛的无以复加。为什么,跟他这么久,他还是没有安全感,难道,我真的太自私,做什么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我上床去,紧挨着高帅躺下,用手挠他,也不理。于是我跪起,在他全身乱翻起来,还故意把他身子推来推去。他终于忍不住问:“干什么?”“找东西!”我依然不停手。“找什么呀?”“我的心!我出门时把心放你那里了,我要找到拿回来!”高帅抓住我的手,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泪,打湿了我的胸襟。

    我所负责的这组柜台是一湖南老板承包的,午饭在食堂吃。老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对我很是照顾,每每给我十元午餐费,也不要我退还。其实午餐,一碗米饭,一份蒸肉外加炒素菜,也不过五元左右。他和我一人管一片,上班都是同时的。我倒是一点都不怕他,有时候没有顾客无聊,还会拿他的游戏机玩,他倒也没有意见,因为他自己就经常工作时消遣。

    游戏正在紧要关头,眼看要死掉了,高帅站在柜台边,见我不招呼他,转过身,走掉了。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当我跑到店门外,已不见他的身影。

    反正也快要下班了,提早告辞老板,急急地赶回我们的小窝。他,不在家里。我走出屋外,却远远的看见他,回来了,不是慢条斯理的走,而是疯狂的跑。

    待他坐定,看见他早已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

    “别人对你那么好,干嘛还要回来!人家是老板,我一无所有!”他眼睛红红的,愤愤地盯着我。

    “哪儿跟哪儿啊?你来也不叫我。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

    “跑步!沿着县城环城路跑了一遍,看看自己跑累后,会不会好受一点!”

    “如果你介意,明天我不去那里上班了,别折磨自己了,好吗?”

    我拿起毛巾,在他脸上擦起来。他也乖乖的,不再多说闲话。

    高帅,很多的时候,你只是个孩子!为了得到自己的玩具,你,付出了太多。

    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只是,爱情,也需要成长!

    (二十三)

    那一天

    我们牵手牵手

    步入彼此的永久

    一袭修身的旗袍

    被你的娇艳

    映得粉红

    这是一朵花吧

    我且把它摘下

    然后

    倾尽一生

    为她绿浓

    ——高帅

    仿佛

    就在昨天

    你白衬衫配着红领带

    在拥挤的人潮里

    向我热烈的跑来

    婚车里的娇颜

    扑在温热的胸前

    晶莹的泪

    绽放幸福的花海

    从此

    我融入了你的生活

    你住进了我的生命

    ——如秋

    我们结婚了!

    一套劣质皮革沙发,简单的矮组合、四门高组合家具,一条九十九元的修身玫红长旗袍,是高帅父母为我们购置的所有新婚物品。一台二十一英寸长虹彩电是我俩唯一的家电,这是婚礼头天高帅托若曦姐夫在百货公司赊的。至于高帅的新郎服,是他父亲一件没有穿过的白色尼龙衬衣。新房是陈旧的两间瓦房,一进二,每间面积不足十平米,其中一间是高帅读书时的书房兼卧室,现在做了我们的客厅。而婚床,将就了高帅读书时睡的那架高低床。我和高帅一直都没想要举办结婚仪式。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孩子,没有工作,经济来源全来自父母双方,对于婚姻的向往,最多不过是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醋、吃喝拉撒睡,所该一应具备的实力,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婚礼是高帅的父母强烈要求操办的。我和高帅在一月前偷偷领了结婚证,本也没奢望得到他父母的祝福。虽然他的家人恨透了我,恨透了高帅的自作主张,但如今木已成舟,为给众多亲戚、朋友、同事、乡亲一个交代,也只有极不情愿的为我们举办一场结婚仪式。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后,六辆婚车次第停在厂坝里。刚刚还跟送亲的学友谈笑风生的我,在迎亲队伍的拥簇下,款款走出家门。上车前的那一刻,回头看见母亲不舍的表情,大声地叫一声“妈”,声音哽咽,泪,便如瀑般奔涌出来。母亲盈盈眼眶,再也保不住老泪横流。我突然间觉得对不起母亲,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无私最溺爱的、我最亲爱的人!这一年内,我叛逆的挚爱让她伤透了心。我的好妈妈,她依然竭尽全力为我置办嫁妆,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曾经是她最大骄傲的我,现在,成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心病。此时此刻,好想立即回转身去给母亲一个深情的拥抱,或者双腿跪下给她鞠一个弯躬,可是我没有,我也不能。我如傀儡般被“抢”上车,拉到了新家,然后莫名其妙的接过"利私",被高帅高高抱起,一口气跑回了我们的婚房。

    婚礼宴是在我们县城里一个名为“银河”的火锅店进行的。到底多少桌酒席,我不知道,只知道和爱人一起,楼上楼下的被公公婆婆领着,一轮轮敬酒,双脚早已肿痛起来。这仿佛是六月里最热的一天,我头昏脑涨,除了感觉到处闹哄哄外,脑袋一片空白,十足一个木偶,跟随着牵线,做着旁人指示的新娘动作。因为我的个头只及高帅的胸部,加之搭配长旗袍,所以第一次,穿这么一双十公分高的皮鞋,简直是自找苦吃。爱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双女式凉拖鞋,叫我换上,敬酒,才得以顺利完成。

    晚间,同学们闹起了洞房,他们余犹未尽,却被爱人面色严肃的轰跑了。婚床上,躺在他臂弯里,轻问他为何如此不礼貌,他却温柔地回答“只想跟你在一起!”然后更紧地拥着我。我盯着他充满爱意的眼眸,任他手指滑落我的脸庞,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你是我妻子了吗?你,真的是我妻子了吗?”爱人对望着我,眼睛里蕴藏着一汪碧绿的湖水。我点点头,把脸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