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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上帝的安琪儿

    (四十七)

    转眼21世纪。世界发生着突飞猛进的改变。高科技的电子时代来了。在爱人的怂恿下,我也为自己申请了QQ号,闲来无事,在虚拟的空间里,种种菜、养养动物,发点心情文字,或者上传几张心仪的照片,过节时,给朋友发张贺卡,送上一份满满的祝福,偶尔,和朋友聊聊天。生活,既新奇,又充实。

    一个平凡又平凡的日子,刚刚登上QQ,便听见消息提示音,点开,是一位网名为“秋的味道”的陌生人,申请加我好友。附言:杨洋。我急急忙忙点看他的相册,居然看到自己的照片。天,这个不知从地底冒出来还是从天上掉下来、上世纪与我斩断情缘的人,他,在隐没了十几年后,终于出现了。

    我又进到他的空间,里面写着唯一的一篇日志:

    《思念》

    不知不觉,又走进记忆的海洋。那时的天,湛蓝;那时的水,清澈;那时的冬天,暖和;那时的我们,傻气。你明媚的双眸,你爽朗的笑声,就在眼前,就在耳边。时常以为,往事尘封,再引不起任何波澜。一直把你放在心底最柔软最圣洁的地方,以为一辈子都能这样淡淡的珍藏。假装着繁忙,假装着遗忘,却假装不了思乡的彷徨。

    挥不去的旧事,像一桩未了的心愿,每遗憾一次,心就会深痛一次。你仿佛已是我一件心爱的衣裳,放在衣橱里舍不得穿,每换一次装,都要抚摸着凝望......

    没有你的城市,显得意外地空寂。驱车前往有你的故乡,在那个朦胧的早晨,穿梭于清冷的街市,一遍一遍,想象着不期而遇的邂逅。走着,叹着,叹着,失落着。怎么就来到这山头,这个你曾经常玩耍?离家一步之遥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你的味道,你舞动着神彩,在躲藏。忧忧的坐着,忧忧的想念着。长久的积累,像决堤的洪浪,泪水,再也隐藏不住狂热的流淌。我失声的痛哭着,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方向。你只是我的一个梦想,为什么,像影子一样甩不掉。有我的地方你不再来访,你早已将我的情感埋葬!

    从他空间退出,心里涌动着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除了这种感觉,竟无其他。他就像是我在大街上不小心弄丢的一位大哥哥,多年后不经意相逢,倍感亲切。曾经的过往,曾经的曾经,早已化作尘埃,消失在遥远的过去。如果,再次相见,他依然只是一个生命的过客,没有交集,有的,只是一份温暖的回忆。

    生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如果说只为追名逐利,纸醉金迷,那么,在经历这一场大自然毁灭性的洗礼后,恐怕,很多的人,会重新思考人生。这一场自然灾害就是四川汶川八级大地震。

    这一天,2008年,5月12日。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午饭后,坐在电脑前跟若曦网聊。突听的阁楼上“哐哐”的响动,我没有在意,以为是谁在房顶翻修瓦片。当第二次“哐哐”声响起,电脑,一下子黑屏了。我正琢磨着怎么这个时候会停电,就见得公公穿着睡裤光着上身从卧室里跑出来,拉起我直往外奔。待我反应过来,已站在自家屋外,看老旧的瓦房正在左右晃动,而瓦片也掉下来好几张,周围,早已站着惊魂未定的左邻右舍。看到这阵势,双腿不禁颤栗起来。

    突然想起女儿在学校,不知会是什么状况,便想跑去学校。又想起婆婆、爱人和小姑子还在成都,心里很是着急。爱人和小姑子,前两日陪婆婆去成都看病,不知现在如何?成都,是否是地震发源地?还有我的姐姐哥哥们,他们身处何地,是否安全?

    急急跑进屋拿出手机拨打,却怎么也打不通,一颗心,更是悬挂着,无处安放。公公说:“不知哪里大地震了,我们这里都如此强烈震感,不过相比之下不算严重,学校有老师,又有那么大的操场,问题不大。你别乱跑,当心余震。”

    公公吩咐着我,自己则快速的跑进屋穿衣服。平日里跟公公的不快,在那一刻,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份亲人的感动在内心里悄悄的生根发芽。

    对于地震,小时候听母亲讲过,那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死了很多人,四川也有强烈震感。我还记得母亲讲故事时凝重的表情,只是没有往心里去,或许太小,对于生死,对于灾难,没有清晰概念。现而今面对地震,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远方的亲人,你们是否安好?

    婆婆、爱人、小姑子在三天后安全回到家。我们一大家子和所有城内住户一样,在广场搭起帐篷,吃住都在露天坝。

    那一年,我们代理了一个蚊香品牌,地震正值蚊虫猖獗之时,夜幕降临,我叫上爱人,带上女儿,去给城内各个场所的篷户居民发放免费蚊香。在那样的时刻,深刻的发现,生命的意义,原是那样神圣,不为钱财,不为名利,只为那句: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这次地震,中心地带是汶川,伤亡惨重。我们这里灾情较低,但听说乡镇有一个村子还是被埋了。人们强忍悲痛,重建、修复自己的家园,那份精神可歌可泣。

    结婚至现在,一直住在公公婆婆的老屋里,地方狭小,地势潮湿,我们的卧室墙,更是冰冷嘈杂。几年前,幺爸把他那间紧挨我们卧室的房间改为冻库,成天里冻库都发出轰轰的电流声。对于幺爸一家,映像极好,只是因为刚嫁给爱人时,唯幺妈对我以礼相待,我生下女儿在医院时,爱人家四个爸三个姑,也只有幺妈前来探望。所以对于他们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冻库安在耳边,我和爱人,也没多话,默默地忍受着噪音和潮湿的侵扰,指望有一天,自己能搬出,住上舒适宽敞的大房间。

    地震后,看着很多的人重修住房,我受到启示,和爱人也决定拆掉旧房,重建新房。当我们把这个想法告知公公时,得来的不是公公的支持与欣慰,而是他冷冷的话语:“连扇的房子,你如何去拆,难不成让几米给旁人?要住新房,在外面去买。”

    我和爱人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窟窿。不是为修不成新房,而是为公公的冷漠。在他眼里,我们终是他不为关爱的孩子。或许,当年爱人的执坳在他心里落下太沉重的痛,他始终难以释怀吧。

    我和爱人怀着愤愤不平的心,四处看房,终在姐夫的引荐下,找到他熟识的朋友那处清水房。房屋面积约一百五十平米,错层,又位于女儿即将就读的中学附近,因为是地震刚过,房市低迷,加之对方急需用钱,要全款,所以对于户型较好的三楼,价格也很公道。我和爱人拿出这几年做生意攒下的血汗钱,又在老姐处借来些许,把新房买了下来。

    终于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我要把它装扮的漂漂亮亮,安上水晶的大灯,我要在墙上刷上彩色的梦一样的色彩,我要给自己和爱人买一张舒适宽敞的大床,上面铺着轻柔的蚕丝被,床单被套枕套都是一个系列的,其中一套一定是要带真丝的。我要给女儿买一张漂亮的小床,上面铺着“海底世界”,给她做一套公主似的窗帘,有漂亮蝴蝶结的帘纬,给她买属于她自己的电脑桌属于她自己的书架属于她自己的高组合,我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我要把公公婆婆接来一起住,哪怕他们对我余怨未消。我要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接纳我,自信我能给他的儿子幸福与安康。

    只要心中有梦想,为之奋斗,梦想终有实现的一天!

    继续努力吧,明年,争取开辆小车回家!

    (四十八)

    2009年,我如愿买回了商务型小轿车。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内,看爱人熟练的玩转方向盘,心中感慨万千。日子,和前些年比起,真真天壤差别。记得刚结婚那年,借了若曦两千元钱,一直都难以还上。那时候,到处打零工挣钱,却总是攒不下余钱,两千元,就像一个天文数字压在心头,惶惶不安。当若曦的母亲再次登门要钱时,我哭诉着在二姐家借来钱,才了结与若曦的利益冲突。想想那时候,自己也不懒啊,为什么,赚钱却那么难?

    坐飞机去长沙开商会,由爱人陪着,去游历美丽仙境张家界,殊不知,一个小生命已在腹中孕育。回到家妇检,医生告诉说“胎儿已三个月大了。”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现在般渴望再有个孩子,他可以是男孩,也可以是女孩,只要他是我的孩子,我将全心全意来爱他,抚养他,我喜欢那样的血缘深情。或许是女儿的乖巧,让我如许强烈盼望新生命的来临。我更欣慰我的女儿在世上多一位至亲,陪着她,爱她,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相互关爱,相互携持。如我的姊妹那样,给我生活的温暖,给我生命的希望。

    2010年鹊桥相会的那一天,儿子出生了。因生在七夕,我给他取了个小名“七七”。七仔特好动,一如我活泼的性格,望着儿子可爱健康的样子,我终于相信,自己,于万千人群中,是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小时候,是爸爸妈妈的掌中宝,哥哥姐姐眼里的小公主。记得有一次幺哥不小心把我脚烫了,妈妈端了一大盆煤油让我将伤脚放进去泡,而幺哥就一直跪在我旁边,整整一个小时,一动也不准动,直到我拿出双脚,才允许他获得自由。而时常哥哥姐姐挨打,只要我站在父母的面前,他们便会放下气愤,哄着我来了。小时候长得乖巧,被很多的叔叔阿姨逗着,说我是他们的女儿。手里总少不得几颗糖果。不论怎样,是蜜糖罐里宠出来的小可爱。

    读书的时候,又受着老师的器重、同学的爱戴。

    成年了,做着一份自由的工作,爱着一个爱自己的老公。一路走来,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爱人说,我是他的宝贝。我喜欢这样的称谓,于是我戴着宝贝的头衔,驰骋在他广阔的世界,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在我们把一穷二白的日子变成有存款的那一年,爱人给我过了一个隆重的生日:烛光晚餐的二人世界,由一束红艳似火的玫瑰陪衬着,两张历经风霜的脸,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第二天,他又拉着我去金店,为我买下一整套黄金首饰。

    我的长长的从小到大一成不变的麻花辫,在他的怂恿下,卷起了浪花。十个手指甲,也会偶尔被他拉去美甲店,涂上美丽的图案。他说,女人,有时候可以妖俏,只要不过分。在他的鼓励与称赞下,我的日益见长的年纪与我日益年轻的自信心,成了正比。朋友们都说我变了,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我知道,一切的改变只因我遇见了心仪的白马王子,他把灰姑娘的我变成了王后。因为有他,才会有现在的自己。

    去年今日,我在医院理疗。因颈椎压了神经,脖子跟灌了铅似的僵硬,头,一整天都“突突”的疼着,咽喉也跟着凑热闹,又干又痛。刚去医院时,由爱人陪着,坐在医生面前,张着嘴,小木片压着舌头,被他电筒仔细的照着:“扁桃体都化脓了,怎么不觉着痛啊”?医生坐下开液体,不解的问。“可能是颈椎引起的头疼大过了其他吧”我不自觉的又摸摸颈子,“奇怪,昨天疼痛欲裂,今天一下子又不疼了”,看着医生,好想他能告诉原因。医生却不理会我的话,“咽喉消了肿,再治颈椎病,我给你开副中药”,下命令似的,又去拿单子写起来。

    一会功夫,爱人便拿着住院单、药单,下楼去。从这里二楼到对面住院部四楼,再下到本幢一楼药房,怀抱出一堆液体和一副中药。如瀑的雨水顺着他斜靠在肩的伞滑落,他却那么坚定的走着。阳春的整个三月,他都在此处扎针,我却不曾用心陪伴一次。站在凉亭,专注的盯着他看,小雨伞终究遮不全高大身材的他,朱红色短袖T恤和印花的深灰短裤,都被暴雨碰湿了一片又一大片。眼,不自觉的湿润起来,心底里涌出股股幸福和愧疚的怪味。

    皮试做过不久,液体便挂上了。爱人坐在旁边,细心的将缠针的纸胶带重新固定了一下,然后温柔的看着我,眼里充满无限爱怜。这时,婆婆的电话来了,说七仔生了病,在输液。这一个消息对我是一个打击,快三岁的他,可是第一次输液啊。一岁多的时候高烧四十,我都狠着不要液体,建议医生从鼻腔内滴了一管退烧针药,就怕他往后的赖药性增强。今天却要破例了,而且父母都不在身旁。突然觉得对不起儿子,又突然神经质的想:莫不是减轻的病痛,冥冥之中被儿子小七承担去了一半?

    后来婆婆说七仔是扁桃体发炎,而我,化脓性扁桃体炎,真真母子连心,同病相怜!

    第二日一大早,爱人抱歉的跟我说,今天不能陪我输液了,他要带上小七,去看店,叫我一个人小心些。

    我把还没睡醒的儿子放上车,睡衣也没来得及给他脱,又给他放了一套衣服在车上,看着爱人开车走远。心里嘀咕着:又是调皮捣蛋的儿子,又是看店卖货,够呛。

    为了方便扎针,我换上一件漏背的休闲装,一个人,骑着摩托,向医院奔去。这还是早上八点多一点,二楼针灸室已躺满了人,没了空位。我径直走上三楼,先把液体输完,再去针灸,上午时间,一定要把作业完成的,因为下午好顶替爱人,换他来继续扎上次没有复原的痛脚。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还是感觉些许悲凉,这都是爱人惯的。长久以来,哪怕是个小感冒,都由他陪着去医院,自己这方面从不操心。液体陆续被挂上,有一个老公公陪着老伴,在一进门的靠墙左手边,手握着老奶奶没有针管的手,殷殷的望着她,脸上是掩饰不了的焦急。也有两个孤孤单单的妇女,各自躺在自家床上,看着自己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一贯受不了冷漠的我,掏出手机,便向侄女腊梅拨去。跟我想象中一样,刚刚考过驾照科目三的她,以最快的速度飞到我身边。也不是矫情,向我这样难得进医院的人,进了医院又不知如何消磨时光的病人,离不得人聊天唠嗑是正常之举吧。

    输完液到针灸室已近11点了,当半个小时的针从脖子上取下来时,五个火罐又爬了上去。此时,接到爱人的电话,火急火燎的,说七仔受伤了,头上碰了个血口子,已送往县医院了。我的火爆脾气立马被点燃,在电话里把爱人大吼一气,责问他如何待儿子的,又急急忙忙叫理疗师傅拔下火罐,托着腊梅就往县医院跑。

    县医院的病人随时随地都那么的多,老病室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走着抱孩子的家长们。许多小孩子头上或手上都挂着液体,有的在地上走着,家长就举着液体跟着,有的依偎在怀里,茵茵的哭着,家长就无奈的看着,心疼着。我的七仔,就蜷缩在爱人的怀里,眼半睁着,没了一点平日的匪气。看到我,也没有力气叫我抱。我在他旁边的连凳上坐下,仔细检查他的头部,还好,没我想象中严重。爱人说伤口已做了处理,刚刚做了皮试,等着打破伤风针。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从医院出来,时钟刚刚指向12点。该接女儿吃饭了,我让腊梅跟爱人同行,自己带着儿子直奔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县医院设计的停放摩托车的地点,和人行道连在一起,因儿子站在前踏板上,所以骑车,比平时小心了许多。按着喇叭前行,还是在几秒钟的行程里紧急刹车。挡在车头的是一个30左右的男人,差几厘米的零距离接触,使他气急败坏的盯着车上母子,怒目圆瞪:“怎么把车骑这里来了,这是你骑车的地方吗?”盛气凌人。“奇了怪了,这里不骑车,难不成县医院给你一家人建造的专用通道!”我也不示弱,嗓门比他还洪亮。他看看眼前一排排停放的摩托车,发现这个理由不成立,又转喝道:“你干嘛不按喇叭”?“就你一个人听不见喇叭叫,耳朵哪去了,是不是扇蚊子去了”我一直戴着墨镜盯着他,可以看到他心里去,他却只能看着我的墨镜发狠。对视一分钟后,他收起准备打人的冲动,怏怏离去。“今天注意点你的状态,以免祸事!”我送他的告别语,他顿了下,极力压制住情绪,渐渐远去。今天本没什么好心情,如果要来惹事,我也不怕借题发挥的。

    坐在餐厅里,把这事讲给爱人听,他却装作没有多大反应。“你就不能发表点意见?”我不满的嗔怪。“打了胜仗,还要我给你鼓掌啊!”爱人微笑着说。呵呵,想要白白欺负我,没门!——我是上帝的安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