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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人间行走

    上岛公介不见踪影。

    松左卫门不见踪影。

    御手洗教授不见踪影。

    三号房的邻居朋友不见踪影。

    他们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能力不同,学识不同,他们有那么多的不同,但仍旧有共同点。其中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出现在四号房怪谈的故事中,那神秘诡异的结缘神就像是一根看不清的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无论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必然会在某一点交错。当然,御手洗教授的连接点似乎薄弱一些,但马恩仍旧相信,他同样会被卷入进来。过去他没有被卷入,只是因为那时候只是小打小闹。

    而现在?所有的核心焦点都开始动真格的了。

    马恩不相信会有人能够“偶然”地脱离这个漩涡,但是,他仍旧要一个确定的事实去证明。

    在这一个星期里,他一次又一次听到不好的消息。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困难,就如同有什么在阻止自己,但这种看不见的阻力更让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在这些天来他思考了很多东西,他有一大堆想法要去验证,但他一直都在忍耐,因为结缘神实在太诡异了,回想起在噩梦和三丁木公园的经历,他可不确定之前的自己能够有效对抗那种精神上的摧残。

    过去的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弱鸡,但全都在追逐四号房怪谈的过程中“死”了,他们的“死”足以证明敌人的强大。如果说过去的自己也如同一块钢铁,那么,马恩必须让自己回炉,在钢铁之中添加更多的成份,让自己变成比钢铁更加强大的合金。

    马恩知道,如果自己和之前一样“死”去,未来的自己就不得不重新消耗时间重新寻找线索,更重要的是,需要时间去重新对自我进行认知。

    敌人会给那样的机会吗?马恩不知道,但事实证明,敌人的动作还没有快到连一丝机会都不给的程度。

    在所有人都在行动的时候,马恩觉得自己没有落后。

    如今对日岛考古学者和民俗学者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是哪里?

    是地震带来的那些裂缝和洞穴。

    而这些裂缝和洞穴明显也和结缘神有关,那么,那四个行踪可疑的人物,又有什么可能不去关注呢?他们的视线,他们的行为,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汇聚在地震带的裂缝和洞穴上——当然,裂缝和洞穴分布于好几个区域,无论时间还是范围,都有可能让他们错开,但是,马恩更相信,在如此诡异离奇,拥有匪夷所思的导向性的事件里,所有关系人都无法各行其是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

    包括自己在内。

    简单来说,现在自己前往洞穴,会遇到这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的可能性极高。并且,绝对不能将这种遭遇当作是巧合,而必须视为以“结缘神”为核心的事态发展的必然规律。

    ——诡异离奇的事情有趣吗?

    ——当然有趣,否则,为什么自己一直追逐它们呢?只要确信它们真的存在,就永远都不可能放弃寻找它们。

    ——但也一点都不有趣,因为,永远有无法知晓的恐怖和灾难隐藏在迷雾、黑暗和未知之中。

    ——未知很可怕,到处都是陷阱,一不留神,就会让自己死掉,更甚者,让周遭的人们也牵连进来。

    马恩曾经看过一名神智学者这么说过:“无论是人还是神,无论是作为一名科学家,还是别的什么,都必然畏惧未知。因为,没有谁知道,在自己未曾知晓的世界里,会不会存在某种能够在一瞬间就摧毁自己的力量。

    这和知道多少,有怎样的道理和知识毫无关系,因为,只要未知存在,已知的所有强大都将是相对的,永远都存在‘自己无法反抗,一瞬间就被摧毁’的可能性。

    人们可以幻想一个科学大行其道的世界,去尽情想象我们的科学道理有多么巨大的伟力。然而,只要科学无法做到绝对意义上的全知全能,只要未知还存在,那么,恐惧就一定会伴随着智者,只有愚者可以乐享天命。”

    这名神智学者写下这些话的时候,立意是在抨击人们对科学的崇拜,因为这名神智学者是一个宗教信徒。但是,正因为体验过结缘神的恐怖,所以马恩已经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去深刻地理解这些话中的道理。也许,当这位神智学者这么说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深刻的体验和思想吧。

    ——真是比第一次和女朋友上床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马恩走进电梯的时候,正这么想着,就见到六号房的房门被“嘭”地一下推开,自己的女朋友广田小姐猛然冲出来。她一手拎着提包,一手提着垃圾袋,嘴里叼着三明治,只能用脚关门。看来她是没法叫唤了,马恩施施然用伞柄戳了一下电梯的关门键。

    已经朝电梯冲来的广田雅美不由得顿了顿脚步,电梯门正徐徐关上,这让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闭合了三分之一。

    马恩在电梯里拄着黑伞,微笑着摘下帽子,放在胸口,向走廊上的广田小姐微微躬身。

    走廊的景象加速收缩,很快就只剩下一条缝,就在这个时候,五根手指猛然从缝隙中钻进来,抓住边缘。

    马恩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看着电梯门被撑开。面对门外气喘吁吁的广田小姐,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唔——唔唔唔唔!”广田小姐有些气急败坏:“——”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马恩走出电梯,为她提起扔在走廊上的提包和垃圾袋。

    等到马恩走回电梯的时候,广田小姐正用力将整个三明治塞进嘴里,腮帮高高鼓起,连咀嚼都有些困难。她还是有一肚子的话,但被食物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挥舞着手臂,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马恩站在她身边,重新按下关门键。广田小姐悄然接近,猛然一跺脚,但马恩早就转过身体。

    她的高跟鞋跺在电梯地板上,身体一歪就要摔倒,马恩不慌不忙地扶住她的肩膀,帮助她站稳了。

    广田小姐辛苦地咽下三明治,转身用力捶了一下马恩的肩膀。她瞪着马恩,想说点什么,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在戏弄自己,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坏透了。可是,就是这样,才让她舍不得真的发脾气。

    “笨蛋!”她低声说着,又狠狠捶了一下马恩的肩膀。

    马恩当然不会反抗,他只是抱住她的腰,柔声问到:“今天怎么这么晚?”

    “还不是你!”广田雅美的音量刚抬高,又减了下去:“昨晚那么用力……”

    马恩无辜地耸耸肩。

    “我都快要迟到了,你还戏弄我。”广田雅美抱怨到。

    “好吧,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广田雅美强调着,看了一眼马恩的穿着,又问,“今天是周末,学校还有工作?”

    “你不也要去工作吗?”马恩耸耸肩。

    “我的工作时间可没学校这么稳定。”广田雅美说,“而且,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又是地震,又是古代人的洞穴,大家都在凑热闹。我觉得挺无聊的,但有钱赚也挺好。”

    “……你们要去实地采访?”马恩问:“会进去吗?”

    “不,我们又不是电视台,也不是考古人员。我们要去对明星做专访,就时下热点做个专栏。”广田雅美依偎在马恩怀中,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亲密的温度,“这么热的天,还这么一副打扮。”

    “因为是正事,所以必须穿得正式一些。”马恩说,“我上课的时候,不都是这副打扮吗?”

    “放假还有课?”

    “对,要追进度,得补课。”马恩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说。

    不过,广田小姐似乎没有听出来,也或许根本就没有联想到其它,只以为马恩真是回校给差生补课。

    “放学后我去接你?”广田小姐自然而然地问到。最近两人的关系日益亲密,这些天来,每当马恩离校的时候,都是她开车去接他。两人会在外边吃顿丰盛的晚餐,逛逛夜市,回公寓后,马恩也会在六号房呆一会,完成晚上的工作,直到广田小姐睡下后,才回到自己的四号房继续工作。

    因为马恩开始正常工作的缘故,两人往往只有在晚上才能聚在一起。而且,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精力去为马恩准备早餐了。

    不用继续吃“杂菜”,马恩倒是觉得很不错。但广田雅美有点愧疚,她知道马恩不喜欢杂菜,她已经不会刻意去做了,只是为自己不能给心爱的人准备早餐感到难过。这让马恩开始发现,自己的这位女朋友在骨子里还是有很传统的一面,远远没有她的外表打扮那么时尚。

    不过,他只能继续安慰她。每天都在外边吃一顿美味的晚餐,就如同正常的情侣一样到处闲逛,亦或者由广田雅美开车搭着,去海边兜兜风。

    马恩其实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好的约会,他在交往一事上没什么经验。

    “今天要看看情况,我可能要在那边加班。”马恩模糊地说:“如果我提前结束了,会给你发信息。不过,你下班的时间说不定比我还晚呢。”

    “这倒也是,就看稿子出来得顺利不顺利了。”广田小姐也没奈何地说。

    正聊着,电梯抵达的声音响起,马恩松开揽住广田小姐腰部的手。广田小姐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装,又为马恩整理了一下的领带——尽管领带很整齐,但她就是觉得,必须亲自为他整理一下,否则这个早上就无法开始。

    她瞅了一眼电梯门外,没人,赶紧踮起脚给了马恩一个深吻,这接过马恩递来的提包走出电梯。

    马恩提着黑伞和黑色的垃圾袋跟在她身后,路过垃圾集中处理的安置点时,将垃圾袋放好。

    两人在公寓正门外告别,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强烈的日光照在马恩身上,但帽子就好似将光线全都吸收了一样,阴影下的脸庞略显模糊。当广田雅美开车出来的时候,只见到一点深红色被汹涌的人潮吞没,再也不见了踪影。

    她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不可思议,对方明明只是一位老师,却浑身上下都有点神神秘秘的感觉。而自己竟然仅用了一个月,就和神秘的男人成了这么亲密的关系。

    “……大概是中了爱情的迷毒吧。”广田雅美也就这么一说,转眼就抛之脑后,趁十字路口的绿灯还没有跳转,打转方向盘,向工作地点驶去。

    二十分钟后,马恩走进明日花家里的“一乐”拉面店。和平时一样,让明日花的父亲推荐了本日的拉面。在和明日花谈过后,他来这家拉面店的次数开始增加。明日花的父亲作为全职的拉面师傅,和这里的常客一样,明显还记得过去的他,所以也会对他来的次数打趣。一来二去,大家的交情倒也熟络起来。

    这家拉面店每天早上的客人,有八成是熟客,现在,马恩也成了其中之一。

    “所以说,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创办宗教了。”有一个客人就在马恩吃面的时候,大声引起众人的注意:“我昨天坐电车回来,一出站,就看到有人在发传单,接过一看,上边就像是超市特价商品一样,罗列着七八个从未听说过的教派名字,每一个都明码标价了入教花费,说什么入教才能保平安。要我说,这些家伙真是想钱想疯了。”

    “你还别说,真有人看了传单就入教的。”旁边也有人说开了:“听我同事说的,他的什么朋友的继母的原夫,就拉着他现在婚配的女人一起入教了。现在逢人就说星相学,说什么八月会有流星雨,会看见魔鬼星,是什么鬼预言来者?对了,是‘当星星来到正确的位置,神就会降临’。”

    “这还用看星象吗?”有人笑起来,“我听在天文馆的朋友说了,今年八月确实会有流星雨,还有其它的一些星象奇观。最近的空气也很好,等到了八月,就能看得很清澈的夜景和又大又圆的月亮。”

    “比中秋还圆?”

    “据说是的。”

    “所以,那些人也只是比其他人先一步入手天文消息,转身就说是自己的星相学预言了。”

    马恩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

    ——当星星来到正确的位置?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