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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结缘神?

    怪异而离奇的东西,那些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未知很危险,即便找到了,能够留在国内吗?如果让祖国率先对它们进行研究,是正确的吗?马恩对此也有过自己的思考。如果将目光只局限在一个地域内,那么,他几乎没太好的选择,但是,以当前的国际形势来说,却又具备绕道而行的可能性。

    兵行险着永远不是最好的考量。如果怪异离奇之事物的未知性已经到了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程度,那么,研究它无论何时都是赌博行为。先行者总是要冒风险的,而以自己的祖国为赌注去冒这个风险,又是让人感到十分为难。对国家的普通民众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确保自己能够解决这些危险。

    马恩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缓冲。

    一个不需要让自己的祖国和人民率先面对危险,又不会完全隔绝这些危险可能带来的机遇的缓冲。

    虽然这么想是缺乏国际人道精神的表现,但是,马恩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他希望将最直接的伤害转嫁出去。

    他这么希望,而这个希望也让他感到痛苦,让他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卑劣。他来到日岛,实际是对日岛人民有所愧疚的。

    马恩知道,自己愚蠢、卑劣、无知,没资格被人感激,就算自己死掉了,也不应该有人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哀悼自己。他甚至不希望自己死后能够被埋在国家公墓里,如果有坟墓当然好,但就算被挫骨扬灰,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个卑劣的秘密,他永远都无法将之告诉其他任何人。

    马恩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在他的正上方是御手洗教授。两人面面相对,不过教授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马恩所在的手术台很轻便,有许多折叠构造,看上去就如同清仓贱卖的折叠床,床单上还残留有看似学血迹的东西——马恩不知道那是不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脏污,但也有可能只是故意涂装成这个样子。大脑袋一直向他保证,这个实验室十分干净,他姑且相信它。

    教授置身于一个充满末世科幻风格的医疗舱内,这个医疗仓的风格只用“粗大笨重”就可以形容,巨大的铆钉,钢铁色泽的外壁,以及厚厚的玻璃罩,让人感到沉重厚实。

    实验室里还有各种仪器,有灯,有办公桌和资料柜,手术器械就好似厨具一样,被悬挂在架子上。

    无论是手术台、医疗舱还是各类设备和摆设,大体都没有固定起来,灯具一直在马恩的视野范围内飘移,但马恩不确定这个实验室里的光是不是由这些可见的灯释放出来的,因为周遭没有半条影子,而他所知的无影灯环并没有这么自由。

    光线很充足,声音很清晰,整个实验室的空间呈现出明显的弧度,外壁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眺望室外更远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在远方的闪烁,就如同星光一样,时刻散发出令人遐想的浪漫气息。马恩呆在这里,就不由得想,宇航员们在宇宙里,在空间站里,所置身的状况和所产生的感受,又有多少和自己如今的感受类似呢?他自己倒是觉得……不,毋宁说是希望,希望自己此时这种仿佛来到了宇宙中的感觉,能够和真实的宇宙体验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马恩很清晰就能感受到,如今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浪漫,和广田小姐在一起时殚精竭虑营造的浪漫是不一样的,眼下的浪漫比任何浪漫都更能让自己的内心悸动。让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小时候阅读科普读物时,聆听学者们对宇宙的畅想时,由衷生出的那股向往。那些书,那些人,总是可以把未知和前景描绘得十分美妙,去掉那些艰涩的理论,用一种平实的形容、对比和假设性的文字,将那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东西述说得惟妙惟肖。

    他们可以用苹果打比喻,可以用橡皮打比喻,可以用果冻打比喻,可以用叶子打比喻,马恩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几乎没有这些人不能用来打比喻的东西。而他们用来打比喻的东西,却又是那么的有趣易懂。

    马恩知道,这些语言的应用是多么困难,他就从来都没能写出这些东西来,也无法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如此生动形象地讲述给他人听。马恩有过许多次尝试,但只收获了一次次地失败,他每一次看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一次回忆自己说的话,都深深感到一种词不达意,言不由衷的痛苦——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但再一次做了,仍旧是不好。

    “你在想什么?马恩先生。”脑袋罐子飘到马恩和御手洗教授之间,它刚才一直忙着为教授的医疗舱进行设定,它做这件事的方式,倒是没什么新颖的地方。保存它的大脑袋的如同鹅颈唱片机的机械能够和这里的所有设备进行对接,它使用这些设备就如同使用手脚一样:只要想就可以了。

    “我在想,我大概很羡慕你,惊奇先生。”马恩真诚地发出感慨。

    “羡慕?”脑袋罐子顿了顿,回答到:“我没觉得你在羡慕,马恩先生,你的脑波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肯定在想些什么,但是,你的情绪太稳定了,这让我觉得你在说话,你的语气总是比你的情绪更加激烈吗?这是你的习惯吗?”

    “是吗?我经常为自己做心理检定和精神测试,我会用许多手段让自己保持一个稳定的情绪和思维。”马恩说:“也许,这就是习惯吧。但我没有说谎,我觉得自己是羡慕你的。”

    “觉得?”脑袋罐子的鹅颈喇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反应什么情绪,但马恩觉得应该是某种情绪,而不是设备出了问题,只听到它说:“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会欺骗自己。你的思维模式、心理结构和精神世界,都不是自然成长起来的。我现在从你身上获得的数据,和普通人的数据有很大的差别,可不仅仅是你的生理和普通人不同。我看到了奇妙的加工方式,在大陆总是会出现许多奇妙的情况。”

    马恩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他不在意自己被研究,但是,大脑袋能够获得什么,不应该是从他的嘴里获得。他也觉得,大脑袋其实并不在意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个人说了什么,它有自己的方式去获得比“言语”更加深刻的情报。

    “你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让我看看——对,就是这部分数据,嗯……还是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模型的误差已经达到了不能归为一类的程度。不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种差异还是可以接受的,是我太讲究了。你知道的,做研究不讲究可不行。”大脑袋咕哝着,飘到了马恩身后。

    马恩完全不知道它究竟做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身体也没有任何应激反应,就仿佛它什么都没做,而自己就这么躺在这里而已——周遭的一切都在漂移,奇妙地如同失重一样,但又让使用过宇航局失重机的马恩觉得有所不同。

    他只能用感觉,一切观测在这里都没有很标准的参照对象。

    “再来说说那些伟大种族吧,说说我要面对的机制。”马恩说:“我已经是机制的一环对吗?而且是很重要的环节。”

    “嗯……啊,没错,我是这么认为的。”大脑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那是伟大种族,有我无法触及的理论、技术和能力,但任何事物在拥有深层的复杂本质的同时,也有一个简单明了的表面。你和厕所怪人遇到的伟大种族也不例外,它们的机制内在宏大而复杂,但也有浅显的地方。你现在是不得不去完成那个机制,否则就必死无疑。而完成的方法有许多种,这种多样化本身就是简单的保险,如果只有一种方法能够确保机制运转,那这个机制就太脆弱了,也可以说是不完备,那它们该如何应对不断变化的环境呢?据我所知,它们的适应能力是目前所知的每一个宇宙种族里最强的一类。所以,你不是没有希望,你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

    “可正确的方法是什么呢?”马恩反问到,“我对它们一无所知。”

    “真的吗?我可不这么觉得,你的脑袋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大脑袋这么说到:“如果你有猜测,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不会觉得麻烦,他人的判断对我也是一种启发。”

    马恩没有犹豫,将自己猜想过的情况,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感受到和观测到的宛如幻觉一样的东西,全都述说出来。什么时候应该保密,什么时候应该推心置腹,什么是需要保密的,而什么必须说出来,他有自己的判断,他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然后理所当然地去承受由此带来的每一个结果——如果这个新朋友无法信任,那他还能从什么地方得到帮助呢?至少在已经建立的观测模型中,与三号房的邻居朋友合作的风险,比和这个如同疯狂科学家一样的大脑袋合作的风险还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无法寻求祖国的支持,那么大脑袋就是马恩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了。至少这个大脑袋术业有专攻,经验丰富,能力强大,它描述的自己哪怕扣掉一半的事实,也足以证明它不是反社会反人类的性格。如果真如它所说,有一个网络联系着各国的研究者,那就更好不过了。那样马恩随身携带的危险就会先一步在大脑袋这里分散掉一些,而自己的祖国也能有一定的收获。

    马恩认为,目前没有比大脑袋更好的“过滤器”。

    所以,他必须将不涉及邮局工作的情况——基本上有关于四号房怪谈的事情都是——全都说出来。没有人喜欢欺瞒和谎言。

    四号房怪谈和奇怪的雕像,大地震和三丁木公园的墓地,松佐卫门和三号房的邻居朋友,广田雅美和已经死去的宫野明美,噩梦和持枪的女孩,只在监听中出现过一次的神秘人物,宛如空气一样存在的莫名监视者,以及他所认为的一切核心:结缘神。

    结缘神是人完成怪物化的关键,是怪物们的信仰,是怪物生存、繁衍和成长的必需品——

    “也就是说,你的目标不是松佐卫门,而是结缘神?”脑袋罐子问到。

    “是的,解决松佐卫门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你所说的机制我也有想过,我认为松佐卫门在这个机制中扮演的角色不是注定被淘汰者。”马恩说,“应该反过想,这起事件里已经隐约出现过许多‘不死’的角色了,这种‘不死’是一种它们自身固有的常态吗?还是它们借用了结缘神的力量?

    这些角色更像是人,而不是怪物。你所说的伟大种族,当它们的思维和行动接近人类的时候,那应该是假象吧。目前为止,没有人实际见过那些外星人的正体,全都只是通过现象去想象。就如同三号房的邻居朋友,他如今像是怪物一样,大概会有不少人认为,他那副样子就是这个外星种族的模样吧。

    但是,邻居朋友和松佐卫门,那些和树木植物结合的人类,真的都变成了外星种族的一员了吗?有这么容易吗?”

    “不,不,你之前也说了,那些外星种族以深层而细微的方式,潜伏在人体内,你看到的人只是它们的躯壳。”

    “那只是一种说法,实际上,无论我还是三号房的邻居朋友,都没有确切的证据。”马恩如此说到,“三号房的邻居朋友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的,他只是能够感受到许多,但是,惊奇先生,你应该知道人类的感觉有多混乱和离谱。”

    “确实如此,我也没见过那个伟大种族在潜伏期是什么模样。”大脑袋说:“大家都说它们能够改变形态,穿梭奇点,但就因为如此,所以才无法对之进行观测,除非我们可以达到接近的技术。”

    “我怀疑,包括松佐卫门在内,他的力量,他的权力,都只是机制的一部分,但这个伟大种族的复杂而庞大的机制,并不需要完全依靠它们自己人去完成,不是吗?这些外星人不仅仅能够利用自己人,还能够利用其他人,能够赋予对方一个使命,让他们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使命,让他们错以为自己就是伟大种族的一员……这本来就是一种适应力和利用率的体现。就拿我的祖国来说,在为我祖国办事的,可不仅仅只有国民。”

    “原来如此,你认为松佐卫门是机制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注定被淘汰的那部分,所以,他才是杀不死的。就算真的杀死他了,在某种意义上也没有完成机制的运作,因为他还不是伟大种族的自己人。”

    “对,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这些全都是猜想。不过,针对结缘神,确实比针对松佐卫门更切入核心。松佐卫门的不死,是因为有结缘神的力量在支撑他。”

    “对,就是这样。”大脑袋赞许地说:“你的反向思维能力不错。”

    “不解决结缘神,就去对付松佐卫门,十有八九是要失败的。说实话,我不看好三号房的邻居朋友。”马恩严肃地说到:“但我无法制止他,或许,他的行为也是机制的一环。尽管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性,但是,一个机制如果全都是必要的部分构成,虽然有效率,但也太过于精细而缺乏适应性。”

    “原来如此。你想对付结缘神,但却又不清楚结缘神到底是什么,是噩梦中的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还是墓地里的那些丝线?亦或者全都不是。”脑袋罐子飘回到马恩的正面,“如果你想知道结缘神是什么,应该去问厕所怪人。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他总是可以拿到一些有趣的情报,也总能够做一些接近真相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