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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简单计划

    邻居朋友的计划是很简单的计划,马恩可以想象得到,具体做起来有多么麻烦。这个计划的重点不在于自己如何引开松左卫门的防线,因为邻居朋友的态度几乎表明了,只要他按照计划去做,所有怪物的注意力都会聚焦在他身上。

    甚至于,马恩觉得,这个计划最困难的地方也不是自己如何才能在怪物们的包围圈中逃亡。他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因为,“活下来”不是这个计划的最终目标。他当然渴望活着,但是,关于自己死亡的可能,他只是略微有这么一个念头,就抛之脑后了。

    只要可以解决结缘神引发的这起波及甚广,影响力巨大的事件,不,应该说,在影响力彻底发酵之前就解决掉。那么,就算是死亡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马恩带着这样的决意去思索邻居朋友的计划,再一次确认到:“你真的可以杀死松左卫门?”

    “是的,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这样。”邻居朋友也没有为马恩的再三确认而产生半点不愉,他十分清楚在这个计划中,这个新交不久的朋友需要承担的风险。说实话,他也认为,马恩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和自己可以获胜的几率是对等的。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能杀死松左卫门,反过来也是如此,只要我能杀死松左卫门,你肯定不会死。”邻居朋友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着,“你拼命逃,记住,不要和追逐你的东西纠缠。我知道你很有实力,但那种程度的实力在真正的怪物面前算不了什么。松左卫门拥有可以号令这些怪物的能力,但松左卫门却不是最强的,他只是拥有发布命令的权限罢了。”

    “你需要我逃多久?”马恩又问。

    “直到我杀死松左卫门……亦或者被他杀死。”邻居朋友淡然说:“只要事情完结了,你就会知道的。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你已经被结缘神纠缠上了,肯定能够得知这些信息,只是不能确定,究竟是以何种方式获知。”

    “……你不觉得这个计划太过简单了吗?简单到了没有具体的危机预警和紧急措施。”马恩说:“我以为你会有更加复杂的计划,乃至于是好几套计划,可以随机应变。”

    “当然可以随机应变。”邻居朋友笑了笑,指了指马恩的胸膛,说:“你又不是笨蛋,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事到临头,你肯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如果你没有办法,那就只好祈祷了。”

    他深深地看着马恩,顿了顿,说:“那么,你也已经清楚这个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现在还有机会做一次选择,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允许你退出。”

    “如果我退出了,你还会继续这个计划吗?”马恩反问到。

    “当然,这是唯一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已经是我能够确认的最好的状态了。”邻居朋友的表情扭曲起来,痛苦地说:“而且,我也没把握可以一直这么活下去。我不想再躲了,我必须为自己,为这件事画上休止符。”

    马恩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还有更多的选择。正如邻居朋友所说,能够争取到的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已经到了极限,马恩不觉得自己还能拿到更好的牌面。

    “我们是朋友,这是你的计划,也是眼下最有胜算的计划。”马恩说:“我会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松左卫门就交给你了。”

    邻居朋友脸上挣扎的表情松了松,和马恩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采,马恩从中看到了许多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对此,马恩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邻居朋友:“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邻居朋友没有因为马恩的安慰变得开朗起来,脸色反而愈加沉重,他主动打断了马恩的开解,说:“我再去做一下准备,你也可以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计划。但是,你一定不要离开这个安全屋,我的朋友。”

    “直到明晚,我都会呆在这里,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给学校请个假?就打一个电话,亦或者你帮忙递个话也行。”马恩这么说到。

    “你不能出去,你无法确认那些怪物到底是些什么人,又有怎样的手段,你不能把你见识过的,就当作它们的全部。”邻居朋友严肃地对马恩说:“我可以帮你做点事情,但是,最好不要太复杂。”

    “那就帮我请假。”马恩同样十分认真地对他说:“桂正和先生对松左卫门的事情很伤心,他一定会同意这次请假。哪怕只是走个流程,我也不希望随随便便就违背。”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有时还挺死脑筋?”邻居朋友无奈地说:“现在都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确实有人说我死板古怪,但这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马恩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一个笨蛋,笨蛋总是很死脑筋的,不是吗?我也不会因为什么人说这是芝麻蒜皮,就当它是芝麻蒜皮。”

    “有时我会觉得,你比我还固执。”邻居朋友挠挠后脑勺,那些扎进肌肤和血管里的植物根须轻轻膨胀了数下,连带着他的脸型更加古怪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打电话的,不过校方相信不相信,允许不允许,那可不关我事。”

    “这样就行。”马恩回答到。

    于是邻居朋友再次迈开步伐,朝门口走去。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一直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起身意思的马恩又问到:“一直监视我的怪物,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烟雾状的怪物?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邻居朋友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马恩的方向,却只能看到马恩的后脑勺。

    “完全是两回事。那东西当然也能做监视,但没必要,那些信仰结缘神的人,无论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都能进入一个隐秘而强力的网络,你也已经进过了好几次。”邻居朋友这么解释到:“只是,如果你不能破解这个网络,那么,直到你拥有权限,或被强行接入之前,你根本无法抵达那个网络。”

    “你是说噩梦?”马恩问。

    “噩梦只是其一,那些变成人形的怪物,还有那些试图变成怪物的人,拥有更多的网络,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互通的。”邻居朋友这么回答到:“我同样可以利用其他人的眼睛去看东西,可以不需要花费什么代价就得知其它人的脑海中到底有什么秘密。至于那张烟雾怪脸,它们是如你和我这样的死者,原本我死亡的时候也会被它们制造成那东西,但很不巧的是,我还活着。”

    “像你我这样的人死后?”马恩这次有点惊讶,“那张烟雾怪脸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它只是一个好用又强大的工具而已。”邻居朋友说:“但是,如果不是有计划地进行培育,具备相关的知识,可做不出这东西来。我之前已经确认过了,五号房里都是这些东西的味道,那个房间一直都是它们的巢穴和加工场。说什么被买下来后就一直没人来住,肯定是骗人的,这东西要培养起来,缺乏照顾肯定不行,所以一定有人在五号房秘密做这件事——我监视了这个公寓那么久,却也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入五号房,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我的朋友。”

    “你想说广田小姐就是那个培育者?”马恩平静地说:“你认为她打通了隔墙,直接从六号房进入五号房?可我没见到五号房和六号房之间地墙壁有破损。”

    “这是很明显的判断,不是吗?你不相信,只是因为你希望自己相信那个女人,而你这么希望,也正是她的希望——你们两人都是不自觉就完成了步调的协调,这种情况也曾经发生在我的身上。”邻居朋友的神情有些暗淡,显然又想起了自己那悲惨的旧事,“广田雅美根本不知道,她不是她自己,她不需要有自觉地去做任何事情,那东西自然会找上她。她不知道怪物,因为所有的培育都是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完成的,她的行为和思维会自然地规避任何会让她感到反常的情况。她会把自己的一切行为合理化,避免泄密。你以为她只是如常生活,却不知道,她的日常中拥有太多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秘密。”

    “曾经的宫野明美也是这样?”马恩问到。

    “是的。”邻居朋友这一次没再顾左右而言它,直接承认了,“原来的我和宫野明美,就如同现在的你和广田雅美,松左卫门是一个卑劣的第三者,当时的他是一个警官,自称来调查事件,需要我的协助,却谋杀了我,欺骗了宫野明美,当上了怪物的首领。你要小心,我的朋友,说不定在计划开始后,追逐你的那些怪物之中,就隐藏有一个第三者呢。”

    “我知道。”马恩没有半点动摇,“我知道那个烟雾怪脸不是广田小姐的,是另一个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你说广田小姐培育了这种怪物,那么,这个怪物的操纵者和培育者,可以不是同一个人吗?”

    “应该说,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邻居朋友发出憎恨的冷笑,说:“当年的松左卫门就是用了这玩意才杀死我的,但现在,他再也不能用这玩意杀死我了。同样的招数对我是无效的。”

    “那么,以你和结缘神的连系,可以知道现在操纵这种烟雾怪脸的家伙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吗?”马恩进一步问到。

    “不能。”邻居朋友说:“虽然都和结缘神有关,但又都是有区别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知道的事情,也有自己无法知道的事情。就像你,我的朋友,你到现在也只知道了噩梦和这种烟雾怪脸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也只能去那么做。所以,我十分确信,那个人会主动来找你的,就如同松左卫门当年主动找上我一样

    。他会做一些让你感到摸不着头脑的小动作,就如同当年的松左卫门一样;而你也肯定无法知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如同当年的我。但我要告诉你,不会有无意义的事情,只会是每一次的意义都不一样。”

    ——主动找上门?

    马恩不由得陷入深思中。

    邻居朋友见此,也转身走出了安全屋,马恩这才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尽管这位邻居朋友警告马恩不要外出,但他似乎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隐秘行动,而且,他的行动和语言都充满了自信,马恩觉得这位邻居朋友显然认为这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另一方面,如果结缘神的关系人,都会成为“眼睛”,让某些关系人可以看到其他关系人看到的东西。那么,会不会就有人一直在借用自己的“眼睛”呢?马恩这么想,就不禁为大脑袋和御手洗教授,以及偶遇的两位老人家和书店店长铁造裕三,乃至于明日花一家担心起来。他由衷希望,大脑袋的技术可以阻止这种窥视,而那些已经离开了东京地区的人们,也同样可以不被窥视者袭扰。

    马恩不知道邻居朋友这次外出,除了为自己传话之外,还要做点什么准备,但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做点什么。

    他打开垃圾袋,将木雕和新宗教的信物倒出来。尽管安全屋很隐秘,或许也还有更多的秘密,但是,他仍旧可以在这里尝试进入噩梦之中。他觉得,如果邻居朋友对松左卫门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两人的决战肯定不会是在现实里。没有哪个聪明人会对自己的弱点视若无睹,松左卫门肯定也不会。邻居朋友肯定吸取了过去的教训,但松左卫门身为主祭,也同时掌握着主动权,肯定不会原地踏步。

    马恩不知道邻居朋友的自信源自何处,但他必须做自己能够想到的。

    他必须能够主动进入噩梦之中。而他觉得,自己理应可以做到,因为,自己明明也是结缘神的关系人,哪怕和其他关系人有差异,但也一定不乏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