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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后知后觉

    屋里的供水供电供暖都没问题,电器虽然老旧,却仍旧可以工作。空调是没有的,取暖用的是壁炉,壁炉旁还有不少已经整理好的干柴。这个壁炉又宽又大,古朴实用,很有电影里的气氛,众人都对这玩意很感兴趣,尤其是“大灾难”,兴奋地填了柴火,点燃后又关上灯,只余温暖的火光在房间里跳动。

    众人的影子交错,晃动,纷纷赞许。只见“大灾难”摆出一副抽烟斗的模样,款款在沙发上落座,结果又针扎般跳起来,屁股已经灰了一片印子。众人见此不由嘲笑起来。

    “连事务所都没有,还装什么大侦探。”南岸乙姬毫不客气地说。

    “你管我。我就喜欢。”大灾难仍旧兴奋不已,在壁炉前转了好几圈,“太棒了,壁炉,沙发,火光,实在太棒了。简直是在做梦一样。”然后又指向客厅一角,说:“你们看,还有这么大的书架。”

    客厅里的书架确实很大,却是开放式的,灰尘很难清理。之前好几个人都当作没看见,是马恩一个人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清理干净。现在,马恩就站在书架前,翻阅上边的书本,他没有理会众人,但众人看过去,却一致认为马恩比“大灾难”更有大侦探的范儿。

    “大灾难,你真的是名校毕业吗?”乔克乔西取笑道:“一看你的样子,就觉得你不是喜欢读书的类型。”

    “怎么不是!”大灾难硬着脖子说:“我,我只是还没到读书的时候罢了,等我读了,你们就会改观了。我读书很认真的。”

    南岸乙姬也不说话,可她那怀疑的目光让年轻人倍感压力。

    “等我弄干净其它地方了,我就让你们瞻仰一下我用工读书的样子。”大灾难这么说着,飞快挪到一旁去了。

    马恩已经清扫了自己要住的房间,但是客厅里的活儿,他没帮上太多忙。等他清干净书架的时候,众人已经差不多收工了。也许是他翻阅书籍的时候太过专注的缘故,大家都尽量避开他所在的位置。

    “所以说,要当大侦探,至少要有马恩老师的样子才像话嘛。”南岸乙姬说的话得到了全体人员的认可。

    “马恩老师,你都淋湿了,要不先洗个澡吧。”寺花小姐朝马恩喊道,“水已经热了。”

    “不用。”马恩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说:“我没有干净衣服了,最后再洗,洗好就回房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倒是广田小姐大胆地说了一句:“要不你先用我的穿穿?”她的表情和语气极为认真,但口吻却跃跃欲试。

    听到她这么一说,乔克乔西和中耕大友愣了一下,其他几位女性却反应更加迅速,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

    马恩深深看了自己的女朋友一眼,比出个大拇指,在广田小姐快要跳起来的时候,拇指倒转了。

    “你明白了吗?雅美。”马恩满是深意地说。

    “噫——”广田小姐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冲进了浴室,“我先洗澡!”

    即刻,几位女性也一哄而散。

    “你真要到最后才洗?”乔克乔西问道,尽管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言行举止抱有深深的戒备,但对方目前这副被雨浇透的姿态确实有点惨不忍睹。他也担心马恩的身体有恙,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自己一时不察,落入陷阱,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无法挑起大梁,但马恩不同。

    毫不客气地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众人心中的依仗。一旦他倒下,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焦头烂额。

    马恩做的事情不多,也有一些看起来是白费劲,但那些事情除了他之外,确实没人可以做得更好了。

    “大灾难”只是一个青涩的新人,虽然有干劲,也不缺乏战胜自己脆弱一面的决心和勇气,但经验和能力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提高的。

    其他的几位都是女性,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问题,即便是看起来正常的鹫峰紫苑,其性格也让人不敢恭维。

    只有马恩能够充当润滑剂和粘接剂,无论是对自己一行人的心理干预,还是处理己方和镇上的矛盾,他都是不可缺少的那个人。

    尽管在一些事情的想法和处理上,乔克乔西和马恩有冲突,但他也必须承认,若不是有马恩,自己这些人早就分崩离析,被敌人依次击破了。

    “没关系,我的身体还挺健壮的,是穿起衣服显瘦的类型。”马恩礼貌一笑,乔克乔西觉得他似乎想用自卖自夸来说点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但语气听起来还真是死板。

    “我觉得这不是你开玩笑的好方式。”乔克乔西直言不讳。

    “不,我没开玩笑。”马恩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平静的笑容,尽管确实被乔克乔西看穿了,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我确实是这样。”

    “好吧,我们别说这个了。”乔克乔西举手投降了,他看了一下左右,确认客厅里只有自己、马恩和大灾难三人,便说:“大灾难,你跟小马说一下之前的事情。”

    “呃,什么?”大灾难正蹲在壁炉前,仿佛跃动的炉火特别有吸引力,突然被乔克乔西喊道,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但他很快会意过来了。之前在地宫里的冒险确实惊心动魄,但在事后,他其实并没有太纠结于当时的事情,加上后事繁琐,也就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跟马恩先生提起。

    “看来有什么是我必须知道的?”马恩合上书本,插回书架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大灾难。一直隐匿在脑海中的“内在之眼”如同无形的触须般,扫过整栋屋子,为他确认了各人的位置。

    “抱,抱歉。”大灾难也明白自己的过失,“只是有点忙,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既然是jojo带你们回来的,当时肯定很惊险吧?”马恩温和的语气顿时缓解了大灾难有些紧张的心情。

    不知怎么的,再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大灾难”的心脏又不由得急剧跳动起来,就好似之前的遗忘只是一种对自己的欺骗般。

    一紧张,“大灾难”就察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背后渗出细密的汗水,有点儿口干舌燥。那种身不由己,濒临死亡的恐惧还在其次,比那更深刻的,不是那如无底深渊的裂缝,不是绑架者的异状,不是昙花一现的“猎犬”,而是外祖父留下的那枚徽章,形如徽章花纹的地宫地貌,以及那尊奇异又让人不明所以的人物雕像——这些东西让他感受到一种恶意又朦胧的巧合,就仿佛当时被针对的人不是南岸乙姬,而就是自己。

    “大灾难”用“这是巧合”,“这是外祖父的秘密”之类的解释来告诉自己,那种自己被针对的想法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现在要从头说起,他就不由得陷入半晌的沉默中。

    马恩和乔克乔西都没有催促,等待“大灾难”自己缓过神来。

    “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大灾难满头是汗,但还是努力用颤抖的声音,将自己出了旅馆后,如何遭遇那位叫做安琪儿的妓女——说起这部分的时候,乔克乔西的暗示下,他警惕地没有多说,并用“雨衣人”作为代号,但这种明显的暗示,也让马恩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如何在她的指引下前往敌人的地下教堂,以及在教堂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他越是回忆,越是阐述,那些在他看起来十分异常的情况就越是诡异,让他深深感到后怕。如果当时没有种种巧合,自己和南岸乙姬两人绝对逃脱不了那样的绝境。

    最后,他鼓起勇气,对乔克乔西和马恩说:“现在,我总觉得对方的目标是我,而不是南岸。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乔克乔西的面色沉重,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地宫之事的具体描述,其中有好些个让他感到在意的地方。

    “不,你有这样的自觉就很好。”马恩平静地说。

    和马恩那始终不变的平静眼神对视,“大灾难”的心绪似乎也平静了一些。

    “既然镇上的事情和你的外祖父有关系,你又追寻外祖父的脚步,又怎么可以将这一切当作巧合呢?”马恩明确地指出:“我不清楚珍宝究竟是什么,又到底是在谁身上。但毫无疑问,所有涉及‘珍宝’的问题,最终都会牵扯到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起南岸,你是更加密切的关系人。如果有人想要在你的身上做文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小镇,完全是一种巧合吧?”

    “难道不是吗?我接到寺花小姐匿名寄来的邀请信,可决定来这里的是我的意志。”大灾难有些不理解,“这是我的选择,没什么人干涉。”

    “错了。”乔克乔西严肃地说:“你仔细想想看,虽然你当时有选择,但你的决定却是一定的。”

    他深深看着“大灾难”:“一旦出现回到这个镇子的契机,你就一定会抓住这个契机,你无法再等待了。”

    “有的时候,看似存在的选择其实只是假象。”马恩也说到:“除非本人一定可以做出不同的决定。可你当时不是。”

    “你,你们的意思是……”大灾难的脸色变得难看,“寺花小姐……是敌人吗?”

    “不。”马恩摇摇头说:“寺花小姐是什么人暂且不说,她给你寄那封邀请信的契机,也可能掺杂有其他人的干预。我个人认为,她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但这么想的话,反而证明有一些人始终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关注着你。”

    “你,你是说那些归来者……他们在监视我?”大灾难瞪大了眼睛。虽然马恩这话听起来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因为他从没察觉到半点征兆,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完全不靠谱。

    “可是,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而且——”大灾难努力挤出一个形容:“总觉得有点儿虎头蛇尾。既然他们因为外祖父的关系,一直在监视我,想要对我做什么,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就算来到镇子上,他们想要对我不利,不应该有更快捷的方法吗?”

    “也许不是他们不想动手,而是没办法动手。”乔克乔西说:“小马对你说的那个外祖父的故事……”他在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到:“好吧,虽然我不太相信那个故事,但有一点,我却觉得十分可信,你的外祖父和那些归乡者确实关系不一般,他如果是聪明人,肯定想尽了办法来确保后代的安全,让他们没办法在外边对你动手。而来到镇上后,你其实从来都没有落单过,从来都没有独自面对那些人。”

    “大灾难”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进入镇子后,或许因为众人之中,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三位男性,所以跟乔克乔西先生和马恩先生相处的时间很多。偶有几次,自己脱离众人,碰到了一些怪事,但在那些怪事中,真正有麻烦的也从来都不是自己。只有在地宫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立——他愈发觉得,自己看起来倒霉,但其实真的很幸运。

    “总之,似乎那些人十分肯定,一旦你进入镇子,他们就可以动手了。”马恩说:“但事情往往出乎意料,那些人也足够谨慎,所以才显得做事虎头蛇尾。你很危险,大灾难,被盯上的人,不仅仅是南岸,你务必要谨记这一点。”

    “可为什么呢?”大灾难虽然一阵心悸,但却没有丢掉勇气,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自己的情况听起来很严重,但是,自己现在不还是活着吗?马恩先生和乔克乔西先生的话都很有道理,但这些话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退缩才说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这两位“老师”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