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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疯狂检定

    中耕大友的表情有些痛苦,但他吟诵下来,马恩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黄衣之王的节选。”马恩说。

    “有用吗?”中耕大友问。

    “不清楚。”马恩坦白说:“这只是一个他人编撰的剧本而已。”

    中耕大友沉默着,显得有些失落。他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信息,但若没有人知道它和什么有关,又在讲述什么,那就毫无用处。

    “说不定那些归乡者知道。”马恩安慰道:“这是你叔叔留下的信息,和那些归乡者有关,这是没错的吧?”

    中耕大友沉闷地“嗯”了一声,继而又脸色狰狞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家伙的!”

    “走吧,开车。”马恩平静地说:“我们只能做好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

    中耕大友点点头,将吸了一半的香烟扔出窗外,将车子重新发动起来。就在这时,马恩突然觉得脑海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形容不出来,可就像是应激反应一般,如同冰冷触须的内在之眼陡然钻出脑海,钻出额头,疯狂地抖动,马恩只觉得自己的脑浆被翻搅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什么,可是,无法描述具体,若要形容,那就像是某个十分遥远的东西,可其阴影却遮天蔽日,仿佛就是天空那阴沉的乌云,暴走的雷电和瓢泼大雨。随之而来的是头痛,仿佛脑袋从里到外被撑爆了,马恩可以忍受这种程度的痛苦,可仍旧有一种深沉的恐惧感让他的大脑无法运作。

    在这恐惧与痛苦的双重作用下,被触须一般的内在之眼扫过的地方,物质形体全都失去了它们本来的轮廓,那就像是眼睛可以看到的世界被剖开了,露出腥臭的内脏。马恩一阵反胃,再也无法遏制地呕吐起来。

    这个时候,他反而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呕吐物中满是微小的活物——他无法思考这是什么,甚至除了呕吐之外,完全做不了其它的动作。

    马恩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中耕大友一阵慌乱,也不顾呕吐物的脏污,扶住马恩摇摇欲坠的身体。

    “马恩先生!马恩!”他的喊声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声音传来,在马恩的眼中,这个秃顶中年人的身姿就好似隔着一层纱般模糊,不停有重影分分合合。他想回答,可他一张嘴,又是一阵作呕,呛得咳嗽。

    内在之眼不受控制地疯狂甩动,就好似发疯了一样,它让马恩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可是,没有一样是正常的,不都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这疯了般的,也仿佛拥有自我意识的内在之眼就好似要从马恩的脑海中,把自己的根拔出来,马恩越是感到痛苦,它就越是挣扎得厉害,就越是显得迫不及待。

    马恩什么都想不了,仿佛念头刚产生就已经被内在之眼吸食,他甚至无法去感受什么,内在之眼给他带来的诡异感觉如汹涌波涛,淹没了其它一切感觉。触感已经彻底消失了,痛苦也无从分辨,无论是肉体上的痛苦还是精神上的痛苦,都变成了一片茫然。

    中耕大友眼睁睁看着马恩的双眼失神,却无计可施。他不明白,为什么马恩突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是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不由得看向车外那巨大的窟窿。他打了个寒颤,七手八脚为马恩系好安全带,快速倒车,向来时的路逃窜而去。

    马恩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时才恢复“自我”这个认知,一股莫名的“凉意”在急速膨胀,他觉得自己是被“冻醒”的。当他意识到自身存在的时候,残留的痛苦立刻让他清醒过来,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问为什么,而是浮现了大量的逻辑题和心理题。一开始,他甚至做不来九九乘法口诀,本能就似一个声音,让他知道自己得出的结果是错的。

    他不知道用了多久来整理自己的逻辑,而所有的精神分析都无法很快生效,让他对现在的自己有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自己该做什么呢?他一时间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他意识到自己坐在车里,他觉得自己清楚当下是什么状况,可是脑子完全转不开。他扭头看向身旁,只见秃顶中年人一头汗水,视线时不时瞥过来。

    “马恩先生,你醒了。”他的声音轰隆隆的,像是闷雷一样。说到闷雷,窗外陡然炸响,紫红色的电蛇在云层中游走。马恩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没抓住,可打心底有一股深沉的恐惧。可他发现,虽然自己有恐惧这样的情绪,而且很强烈,可身体却没什么反应,就仿佛这恐惧仅存于心灵之中,而不是肉体神经释放的信号。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旁边的秃顶中年人又问,马恩渐渐可以想起来了。

    这个秃顶中年人叫中耕大友,而自己的名字是——

    “马恩先生?”中耕大友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对,马恩。”马恩喃喃自语,“我叫马恩。”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敲开了大脑中的暗想,记忆一下字就涌出来。马恩脱力般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痛苦和疲倦,他没有想更多,每当思维要从题目上偏离,就会被他强行中断,直到他将脑海中涌出的题目全都心算过一遍后,这才扭动伞柄,吞服秘药。

    他说不清这些举动究竟是习惯还是条件反射,但秘药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好似将脑子里的残渣融化了,将所有的念头瓦解了。疲倦、恐惧和精神上的折磨,所有的思考都在这剧烈的痛苦中被清空。肉体格外的痛苦,大脑却一阵空明——马恩真正放松下来,任由身体一阵阵抽搐。

    “马恩先生!”中耕大友又在喊了,这一次,马恩听得很清楚,他强行振作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抽不完的香烟”。

    这个动作让中耕大友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可以确定,这个年轻人已经从那诡异的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尽管这人的脸上还是苍白得好似失血过度,神情也十分疲惫,但只要恢复了意识,其它问题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他没有再说话,让马恩得到了一段安静的时间。马恩用哆嗦的手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又被呛得连连咳嗽。他不由得心中自嘲,自己好似连怎么抽烟都忘记了。

    “我……没事。”马恩说,嗓子很紧,声音沙哑。

    “到底出了什么事?”中耕大友连忙问道。

    “不知道,很突然。”马恩觉得自己可以去猜测,但本能地不想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马恩感觉秘药的痛苦在飞速消退,这种痛苦来得很快,可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快退去,往往要持续好一阵时间。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就好似气球一样,被古怪的“凉意”充满了,就连脑袋也不例外,他觉得正是这股“凉意”在飞速驱散秘药的痛苦。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宛如浸泡在冷水里,连神经都麻痹了,所有的感觉既敏锐又轻微。

    即便他下意识拒绝去想之前的事情,拒绝去思考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缘由,可当他的脑子重新转动起来的时候,他仍旧清楚自己为何坐在这辆车上,之前去了何处——那个巨大的漆黑的裂谷,有着难以猜度的诡异。

    他也同样记得“内在之眼”的疯狂。他十分肯定,真正让自己失神的,不是疯狂的“内在之眼”,而是让“内在之眼”疯狂的某种东西。而且,自己一定看到了那东西,当“内在之眼”看到的时候,他就同样看到了。

    ——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吗?

    马恩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结缘神事件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状况,只是在当时,自己还能在本能的恐惧中,及时低下头,闭上眼睛,可这一次,哪怕闭上眼睛也没用,因为“内在之眼”去看了。同样是在上一次事件里,为了夺回朋友的遗体,不得不驱逐可怕的敌人,他主动使用“内在之眼”去观测,结果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大脑几乎宕机了。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使用“内在之眼”的话,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结果,这一天比预想的来得更快,只隔了几个月。

    想到这里,马恩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完全接受了这个早有预料的结果——没什么好惊讶的,不是吗?

    《七转洞玄秘录》带来的古怪力量,绝对不是没有代价的,马恩如今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内在之眼”从来都没有在控制之内,可以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平日里它显得被动,但这次的结果证明了,它至少也和自己的身体一样,存在应激性反应。

    既然自己连身体的生理反应都无法控制,无法控制“内在之眼”也是理所当然的。马恩看过许多幻想小说,总是会描写“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马恩清楚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要主观去控制人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每一种信号,乃至于大脑的每一块区域和运作机能,就他自己而言,根本无从下手,现实里也没有相关的科学理论——现代科学大致解释了人体和大脑的运作,但却没能彻底解析人体的秘密,即便是理论科学也仍旧存在多处疑点。

    作为一介渺小的人类,对自身渺小的身体,马恩都已经满腹疑惑,现在因为《七转洞玄秘录》的缘故,又多了好几个“零件”,原本复杂的东西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他一直都在用“深处”来形容自己体内异常反应的发生,可是,“深处”原本就是一个十分模糊的说法,这种说法对追求精确的科学而言,是毫无用处的。

    马恩在几个呼吸里想了很多,正因为想了这么多,他才能确认自己的思维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发想、联想、猜测、推理、逻辑思维和感性思维……他将这一项项机能验证,对照,只有完成必需的测试,他才能确认自己还算“正常”。

    “……你真的没事了?”中耕大友又问了。

    “没事了,之前真是麻烦你了。”马恩也看到了自己的呕吐物,自己的位置几乎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车里有一股浓郁的酸苦气味,很是难闻。中耕大友的衣服上也沾了一些,他似乎擦过了,但却擦不干净。

    “到底发生了什么?”中耕大友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突然间就变成那样。”

    “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马恩揉揉太阳穴说:“我觉得最好不要谈论这个话题,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希望那是幻觉吧。”

    “因为那个大坑?”中耕大友皱着眉头问到。

    “也许……”马恩仍旧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不去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马恩也深深警惕着,不让自己去回想太过具体的事情——那就只能信口开河,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另一方面,他也为这次的遭遇深感棘手,如果这一切都在暗示,一个如同“结缘神”那般的庞然大物在虎视眈眈,那几乎是什么变数都有可能产生。这一次,有没有办法如同上一次那样,只去解决“人”的问题呢?

    ——不过,这一次的异常存在近似的要素。

    ——黄衣之王和“风”?

    ——需要再仔细研究一下《黄色秘符》。

    马恩十分肯定,自己只需要时间去分析,就可以大致得出一些结论,将一直以来都显得零碎的情报拼合起来。

    之后的一段路,马恩变得很沉默,都是中耕大友没话找话。不过,中耕大友对马恩的沉默倒是十分理解,刚大病一场的人都不会太有精神。

    一路无话,也没有再出现莫名的危险,没有敌人,当然也看不到什么镇民,哪怕车子驶进了中耕大友的住家范围,周遭仍旧是一副萧条的感觉。理论上这一带应该有许多镇民,但一直到中耕大友的房子前,马恩都看不到有其他人出没的迹象。

    “都去做事了吧。”中耕大友的回答十分敷衍,明显不想说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