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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异状频发

    在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的带领下,一行人在蜿蜒的沙滩上疾走,原本以为会落在后边的南岸乙姬反而充满了活力,而“大灾难”却愈发显得疲倦。为了躲避超音速拜亚基,众人在行程中停留了几次,“大灾难”就算硬说没事,但每个人都能直接从他的脸色上看得出其状况的不妙。“大灾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进入沙滩后,那种烦闷的感觉就挥之不去,倒不是体力坚持不下去,只是精神上的压力比横穿战场时还要大。

    “大灾难”的眼中充满血丝,就好似熬夜了好几天般憔悴,这般突然的变化,就连南岸乙姬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然而,一行人里没有谁能说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灾难”感受到的压力让其他人觉得毫无来由,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队伍前进的速度已经被迫放缓了。

    乔克乔西抽空探了一下“大灾难”的额头,脸色有些不妙,对其他人说:“他发烧了。”

    “大灾难”对此毫无感觉,他甚至有点儿惊讶:“我怎么可能发烧?”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很奇怪,但乔克乔西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乔克乔西自从得到了“自由隐者”后,就已经和寻常的疾病告别了,即便是再严酷的自然环境,也没有让他生过病,以己度人,“大灾难”的体内同样寄宿着一个怪物,他的体质毫无疑问已经渐渐超越常人,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痛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但反过来想想,既然体内存在一个怪物还会如普通人那般生病,那导致生病的原因是否同样为某种异常的因素呢?从这个方向去假设,乔克乔西不禁又看了一眼大海。石头、沙子、大海……若“大灾难”的异常是不服水土的缘故——尽管听起来很荒谬,毕竟这里的环境同样是镇子的一部分——那么,这片沙滩和大海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自由隐者”的线在沙地里穿行,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正这么觉得的乔克乔西突然一怔,他觉得自己真的找到异常的端倪了:这广阔的沙地里什么都没有。虽然初听起来很正常,但临海的沙滩怎么可能只有沙子?大海本就是生命的源泉,更别提小镇是一个渔镇,哪怕是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沙滩下也应该躲藏有不少生命才对,可“自由隐者”的线已经深入到了被海水覆盖的地方,却什么都找不到。

    除了沙,就是水,干净得让他不由得生出了鸡皮疙瘩。“自由隐者”的敏锐度甚至能够探查到大一些的细菌,可在众人四周,连这么大的细菌都不存在。

    乔克乔西收回了“自由隐者”,才惊然察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冒出一身冷汗。这些平常人难以见到的异常,在无声无息中已经包围了队伍。尽管身边还有同伴,但乔克乔西还是油然生出一种惊惧和孤独的感觉。

    “怎么了?乔克乔西先生。”中耕大友率先察觉到了乔克乔西的脸色变化。

    “……不,没什么。”乔克乔西还是没有将自己发现的状况说出来,他找不到周遭异常的根源所在,也正因为如此,才更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已经使用了“自由隐者”。如果在身边的是可以信赖的同伴,哪怕是马恩也好,他都会如实相告,可无论中耕大友还是井上司机,都不在他的信任列表里。而另外两个年轻人更别提了,就算说出这件事,也只能愁眉苦脸,暗自惊惧,不可能拿出解决的办法。

    他只是在想,沙滩上出现的异常,究竟是人为的,还是某种更加深远的预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众人可没有时间在这片沙滩久留,反过来说,如果沙滩的异常和“大灾难”的异常息息相关,那么,迅速离开此地才是正理。

    “大灾难,还能动吗?”乔克乔西严肃地问到。

    “大灾难”看到他的这副表情,心中便有了触动,他很少看到乔克乔西先生这么认真的神情,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就像是开窍了一般,陡然间就明白了乔克乔西在担心什么。年轻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目光向四周一扫而过,尽管他看不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但却明白,乔克乔西已经起了疑心。

    “大灾难”心中一沉,他也想道了:假设自己的状况真的是由这片环境引起的,那么,正因为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现,才证明了这片沙滩有多危险。尽管目前只有自己出了情况,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灾难”推开正在测量额头温度的南岸乙姬,一鼓作气站起来,也许是起得太急的缘故,突然有点儿眩晕,不得不扶住身边的东西才站稳了。这摇摇晃晃的表现,看在南岸乙姬的眼中,就越是为其担忧起来。她还是觉得,“大灾难”只是感冒了,毕竟天气湿寒,还一直在淋雨,无论谁生了病,在什么时候生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哪怕只是小感冒,拖延下去也会酿成大病。问题是,自己这些人没有药物,周边也没有能够看病的地方。

    她心中焦急,却拿不出任何办法。见到她这副盈溢于表的忧虑,“大灾难”却只能硬下心来,什么都不说。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说“没事”,再怎么强打起精神,都不可能将自己的不适掩盖过去了。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但从众人之前的表情来看,就明白自己的脸色肯定不怎么好。

    “我们必须尽快抵达灯塔,就算在这里拖延下去,也对我没有任何帮助。”大灾难很是强硬地说,“我是有点不舒服,还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说不定进入灯塔后,就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船上肯定备有药物。”中耕大友言之确凿。

    “应该说,所有正常生活的基本所需,船上都备有。”井上司机也附和道:“毕竟,渔民们一旦出海,一般都要在海上度过数天的时间,久的时候甚至会呆上一个月。”

    “那就赶紧走吧。”南岸乙姬也没再迟疑,“如果大灾难实在走不动了,我们轮换着背一阵也行。”

    不假思索说出这种话的南岸乙姬正觉得状态大好,有一种就算背着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男人跑完全程也不是问题的充沛感。这种活力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放在往日,她可说不出这种话,只有现在,她莫名有一股信心和勇气,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然而,她这副活力充沛的模样放在乔克乔西眼中也是异常的,这个女孩和“大灾难”的变化就像是两个极端——这片沙滩到底有什么,才造就了这般截然相反的情况?乔克乔西深深看了一眼阴暗的远方和咆哮的大海,抓住“大灾难”的领子,就好似提起一只猫儿般,放在自己背上。

    “乔克乔西先生!”大灾难惊叫一声,既震惊又有点儿羞耻,“放我下来,我还能走。”

    “能走有什么用?”乔克乔西不由分说地窜了出去,“我们要用跑起来!”

    紧跟在乔克乔西身后,两个秃顶中年人和女高中生也加快了脚步。仅仅是刚出发,队伍的行进速度就超过了之前,乔克乔西没有用尽全力,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此时奔跑的速度要短跑健将才能追上,可身后三人完全不落下风。要维持这样的速度抵达灯塔,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可不要说体格强健的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就连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南岸乙姬也没有任何吃力的表情。

    南岸乙姬或许不清楚自己此时跑得有多快,但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却是明白人,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吃惊之余也颇为兴奋。

    乔克乔西知道这两人在想些什么,他原本对南岸乙姬是“珍宝”的线索还有所怀疑,但这个女高中生正在用自己的表现证明这种可能性。乔克乔西不明白究竟是何种力量,让南岸乙姬突然间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但他十分清楚,对南岸乙姬本人来说,这绝非是好事。一些晦涩难明的情况,正在引导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女孩走上一条未知而危险的道路。这种危险不仅仅来自于她身边这些心思各异的本地人,更来自于某些尚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东西——乔克乔西无法预知那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他一直都在怀疑,中耕大友所言之“只要抵达岛屿,就能解决根本问题”是否别有含义。珍宝的事情大概是真的可以解决的吧,可是南岸乙姬本人呢?中耕大友完全没有说明具体的细节,往恶意的方面去想,他也不过是在玩话术伎俩,让人主观上把问题的解决和众人的安危连系在一起。在这个秃顶中年人的言语中,有什么必然且肯定的因素肯定过这种连系吗?没有。

    乔克乔西回想着中耕大友所说的话,他找不到半句能够确保南岸乙姬安全的话。

    但是,乔克乔西也想到了马恩,那个同样擅长话术,甚至可以说,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高明的年轻人,他一定注意到这些问题了吧?即便如此,他仍旧做出了让南岸乙姬出海的决定,这不禁让乔克乔西觉得,南岸乙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由此,乔克乔西更觉得自己责任之重大,压在背上的“大灾难”的份量也好似加重了几分。唯一能够拯救南岸乙姬的人,大概就只剩下自己和“大灾难”两人了吧。他深入思考过马恩的布置,更觉得那个不知真实来历的男人,在“大灾难”身上的压注更多一些。

    ——大灾难,你这小子可要争气一些呀!

    他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就回想起大家刚见面时打的那场麻将,“大灾难”可是唯二胡过牌的人之一,用的还是大反转的“海底捞月”。这不禁让他有点儿胡思乱想:那位马恩先生该不会就看中了这一点吧?怎么想,这都是巧合而已。

    然而,他回头看了一眼南岸乙姬,又想到了自己。只觉得自己这些人的经历,莫名地和那场麻将里表现出来的情况有一种诡异的吻合。难不成,南岸乙姬现在拿到的就是她必然会拿到的顺风牌吗?可这么一想,就更令人担忧了,因为,开局顺利的南岸乙姬到头来,一场都没开胡,最后落得个积分垫底……

    乔克乔西用力甩开了这些胡思乱想,暗中告诫自己,现在要关注的可不是这些。

    一行人的速度加快后,前方的灯塔就迅速变得清晰起来,期间也遇到过几只拜亚基从上方的云层飞过,而且是在众人找不到任何遮掩的情况下。众人或许还是有那么点运气的,这些拜亚基完全没有盘旋停留或俯冲而下的意思,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这支队伍,呼啸着又一头扎进了镇内的战场,让大家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只要不被这些怪物纠缠上,引来更多的敌人,众人倒也不怯,但麻烦总归是少一点更好。

    “它们飞得那么高,恐怕我们在它们眼中,比一只蚂蚁还要小吧。”井上司机开了个玩笑,却没有人配合。

    众人只觉得这句话无聊透顶,也太小看了那些能够以超音速巡航的怪物。乔克乔西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荒野之鹰”同样能够飞到那么高,也仍旧有着清晰的视野,本就是飞行生物的拜亚基,十有八九不会是近视眼。

    若要说它们为什么没有下来,换其它任何一个理由都比“看不见”这个理由靠谱。

    “大灾难,你怎么看?”乔克乔西问到。

    “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大灾难如此回答,让一旁的南岸乙姬暗自翻了个白眼,这种话跟放屁一样臭不可闻。不过,她也察觉到了,“大灾难”似乎精神了一些。

    “感觉好了些吗?大灾难。”她不由得问道。

    “我觉得没问题了,只是乔克乔西先生不肯放我下来。”大灾难还是对自己的表现有些耿耿于怀。

    “别开玩笑了,放你下来只会拖慢速度。”乔克乔西用力拍了一下“大灾难”的屁股,哪怕雷声阵阵,海浪奔啸,身旁的几人也仍旧听到了那响亮的“啪”的一声,然后就见到“大灾难”涨红了脸。

    “乔克乔西先生!”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速度有多快?”乔克乔西没有理会,“只有世界上最顶尖的短跑选手才能跟上一阵,你这软脚虾就别大放厥词了。”

    “大灾难”虽然身体不适,精神不济,却还没有虚弱到连这些情况都没有察觉到,他当然也曾为南岸乙姬竟然能够跟上这样的速度感到震惊,也思考过其中的问题,不过——

    “我肯定能行,你放我下来试试!”他还是嘴硬地说到。

    这般依旧是“大灾难”风格的口吻,让南岸乙姬不禁失笑,心中的巨石也渐渐落了下来。这句话就足以证明“大灾难”的情况有所好转了,毕竟在不久前,他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

    众人此时已经可以看到灯塔露在悬崖角边的轮廓了,此时堤坝也已经快到尽头,依旧没有人影。一行人转向上行,每个人的表情都认真起来。到了这里,又是一个难关,他们可没有天真到,觉得灯塔周边的守卫已经被镇子抽离了。镇内的战争虽然如烈火烹油,但镇子毕竟还打得有声有色,不落下风,还没到必须集中所有人手进行反攻的时候。

    按照逻辑来说,现在马恩一行人大概也已经和镇子接洽,镇子也必然会明白,与马恩等人分道扬镳的自己一行人,一定会前往灯塔。毕竟,要在这么猛烈的暴风雨中出海,灯塔本身和灯塔里的物资是必不可少的。哪怕镇上的正常通讯已经被中断,但镇子既然依旧可以动员镇民,就意味着,镇上肯定还有别的通讯手段——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对此再确信不过了,他们就是本地人。

    镇子一定会再靠近灯塔的地方守株待兔,这根本就是不需要思考都能够得到的答案。

    然而,当一行人真正遭遇到守卫灯塔的镇民时,却再次为之震惊:

    这些镇民没有一个站着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的只是晕了过去,有的受了重伤,更有几个人已然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尽管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经过的一隅,却有着相同的感受:恐怕自己所在这处并非特例,守在其它位置的镇民,说不定也已经遭遇不测。

    “大灾难”已经从乔克乔西的背上落地了,他还是有点儿晕眩,但体力比之前充沛了一些。之前众人认定他发烧了,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身体有冷热的毛病。在其他人尝试唤醒昏迷的镇民时,他来到死者的身边,试图寻找凶手的线索。

    尽管这些镇民本来就是他们必须要突破的防线,但眼前这些死伤惨重的镇民,却比他们还活泼乱跳时更让人心中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