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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旅途的尽头

    淡墨色的“风”在扩音喇叭状武器和奇怪符号的夹击下,消失的速度比众人预想的还要快。即便这些“风”越是稀薄,就越是难以用肉眼确认,可井上司机刻意用武器对每一个方向来回清扫,这些丝丝缕缕的“风”最终只能钻回地缝中。

    即便如此,乔克乔西的丝线同样深深扎根在地下,钻入可以感觉到每一条缝隙里,用那敏锐的感知传达信息。死咬着淡墨色的“风”不放的,还有那些黑光的“萤火虫”,它们成群结队,就如同蝗虫一样。

    一时片刻后,大家都无法从大厅里找到淡墨色的“风”了。可“大灾难”的感觉很是不好,他亲眼看到这些黑光的“萤火虫”是如何穿透了丝线,毫无障碍地同行每一个在常识中难以同行的区域。这些东西用常识来看,根本就不是生物,但“大灾难”就是感觉到一种朦胧、雀跃又因为太过雀跃而渐渐变得混乱的意识在主导它们的活动。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南岸乙姬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正待询问,就见到乔克乔西先生、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三人的脸色也陡然一变。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遍布大厅的丝线已经染上了黑光——那些宛如萤火虫般的奇怪符文开始攀附在丝线上,就连被丝线缠绕的“虾头人”也不例外。

    当大厅中的战斗停止时,就安静得只剩下那淅淅索索的声音,一听就让人不禁联想到群聚的虫子,让人不由得生出鸡皮疙瘩来。

    乔克乔西果断撤除了“自由隐者”,向着“大灾难”喊道:“这些符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大灾难艰难地说,乔克乔西先生的问话差一点就让他的念头转到众人身上,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硬生生阻止了,可即便如此,那些奇怪的符号也一阵躁动,让大家都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你不能控制它们?”井上司机瞪大了眼睛。

    “不,不能。”大灾难咬着牙,艰难地挤出这个简单的回答,他很想解释一下,但他如今的全部精力,都只能用来拖住这些发疯的“萤火虫”,无暇他顾。

    似乎也意识到了“大灾难”的窘境,乔克乔西阻止了其他人的行动,尤其是待在“大灾难”身边满脸忧色的南岸乙姬:“南岸,别碰他,离他远点!”

    南岸乙姬开始还有些犹豫,几人的对话让她明白了什么,可那种想要为“大灾难”做点事情的急切也不是作假的。她看到“大灾难”在艰难地打眼色,明显赞同乔克乔西的说法。这个年轻人似乎连一个手指头都难以抬起来了,他像是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着。

    她咬了咬牙,快速跑向乔克乔西。与此同时,大厅里传来可怕的尖叫声,几乎要将众人的耳膜给震破了。很难想象,究竟会是怎样的变故,才会让一个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尖叫声给众人带来的震撼。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让人觉得撕心裂肺,而且,不是从某一个地点传出来的,整个大厅似乎都在摇晃。

    众人下一刻就回过神来了,那声音虽然充满了种种让人心胆俱裂的情绪,却并不陌生。之前,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形还在高台上,用那狂热又夸张的语气摆布着愚蠢的戏剧,可现在它的下场却似乎是众人难以想象的凄惨。

    没有人会在对方发出这种声音之后,还觉得那个归乡者大头目还活着。在这场战斗中,它的颓势尽显,却没有人会认为它会这么简单就被消灭掉。毕竟,它的形态太过独特了,若想要逃生,拥有极大的优势,唯一制约它的恐怕只有归乡者们的图谋罢。

    若是单打独斗,在场中人没有一个会是它的对手,即便是乔克乔西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段几乎被它彻底破除了,即便那把扩音喇叭状的武器拿在手中,也不一定能够占据上风。毕竟,这把秘密武器也仅仅是一把武器而已,使用者如何运用这把武器,决定了它能够做到什么事情。

    扩音喇叭状的武器在井上司机手中发挥出可观的力量,但放在其他人手中,却不一定能够起到这般奇效。他们可是看得很清楚,井上司机使用这把武器时,用上了谁都不清楚的技巧。

    可是,就连这把可怕武器也难以解决的淡墨色的“风”,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凄惨地死去了。比起归乡者登场的威势,以及它们那若隐若现的宏伟图谋,这个敌人的死亡却显得太过轻巧,甚至让人猜测会不会是一场金蝉脱壳的诡计。

    可那叫声实在让人生不出“敌人还活着”的想法,反倒更让人对这些在大厅里飞舞的奇怪符号生出惊惧感。

    本来还是帮手的东西,一下子就变成了众人万分警惕的对象。而在那声惨叫之后,“虾头人”陡然炸成碎片,一团朦胧的轮廓试图逃走——众人看到了这个场面,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下场却是被这些奇怪的符号追上,呼吸间就被包裹得水泄不通。

    等到黑光的“萤火虫”散开的时候,“虾头人”连一点碎片都没留下。这一次,没有惨叫声,整个大厅却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大灾难”像是虚脱了一样坐在地上,自从回到这个身体后就源源不绝涌出的力量似乎都枯竭了。

    他张开嘴,嘶哑地对众人喊道:“快跑!这东西快要失去控制了!”

    中耕大友二话不说,就将呆住的南岸乙姬扛上肩头,率先向高台冲去。井上司机这一次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也紧随而上。乔克乔西也同样反应过来了,“自由隐者”的丝线卷住“大灾难’的身体,本是落在最后方的两人,眨眼间就超过了井上司机,和中耕大友并肩而行。

    奇怪的符号还在混乱地打转,“大灾难”已经完全不去感受它们了。就在刚才,一股混乱又强烈的信息传来,他根本无法理解,只觉得头晕脑胀,脑子就像是要被硬生生烧坏了。正是这种强烈的不适感,断绝了那种朦胧又暧昧的感应,让“大灾难”不再需要去强行压制的杂草丛生的念头了。

    这些如萤火虫般发光发亮的符文表现得如失去了主心骨,但“大灾难”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它们重新建立联系。他甚至觉得,之前自己竟然认为这些可怕的东西在呼应自己的念头,只是一种虚妄的错觉而已。现在,他更觉得,自己等人再不走,也会沦为这些黑光“萤火虫”的食物。

    这东西解决了归乡者,消灭了“虾头人”,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它们的对手。

    “大灾难”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向后一张望,便惊悚看到,这些混乱的符文正蠢蠢欲动,已经有一小部分向自己这行人冲了上来。尽管速度不快,似乎还有某种钳制,可他愈发觉得,这种看不见道不明的钳制正在迅速失效。

    “快一点,再快一点!找个地方隔离起来。”他现在只有这个想法。

    不用这个年轻人说,大家看到了归乡者和“虾头人”的下场后,也明白,如果没有一个足够严密的掩体,自己等人根本无法躲开这些无孔不入,甚至连孔缝都不需要,也能够自由穿行的古怪东西。

    可是,到底要逃到哪里去?眼下也只有中耕大友本人才可能知晓。

    中耕大友没有让大家失望,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找到了藏在高台后的密道。说是密道根本不为过,除了布置在这个位置的机关之外,众人还真没看到大厅里有通往其它地方的出入口。可中耕大友却更明白,这个密道的危险,只听到他对众人说:“这是一个陷阱,但确实可以通往更深处。我们需要保护,乔克乔西先生!”

    乔克乔西二话不说,就将“自由隐者”释放出来。交错的丝线包围了众人,可中耕大友并不满意,再一次提议道:“把我们密封成球体。我们滚进去!”

    ——滚进去!?

    一时间,大家都被这出挑的想法惊呆了,可乔克乔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仔细看看这条密道,地面、墙壁和天花板看起来都很平整,还带着弧度,就好似一根长长的导管。

    没时间多加思索了,身后的黑光“萤火虫”正渐渐停息下来,可给众人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烈,就好似这些停顿在半空的东西,正以一种无比贪婪的目光盯着自己——这种形容或许有些夸张,也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但众人都绝对不会再抱有侥幸。

    这些奇怪的东西,本来就是那些归乡者弄出来,哪怕它们也已经自食恶果,却不代表众人就能逃过一劫。

    “自由隐者”的丝线很快就在众人身上层层包裹起来,按照人数形成了五个球体。每个人都在眼前暗下来的同时,尽管这也不是什么好体验,却因为封闭感而让人稍稍安心了一些,哪怕他们自己也明白,那些奇怪的符号绝对不会被这些丝线挡住。

    五个银白色的球体几乎在成形的同时就弹进了密道,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好似被塞入了洗衣机的甩干桶里,不管是大脑还是肠胃,都在剧烈地搅拌着。

    球体你撞我,我撞你,在墙壁上碰撞,在地面和天花板间弹跳,飞快地向前滚动。驱动球体的不仅仅是“自由隐者”的力量,同样还有众人难以察觉到的陷阱。

    密道里遍布陷阱,球体一滚过,便一一被激活了。尽管这些陷阱未能击穿坚韧的球体,却好似接替着击球般,不断将球体往里边甩去。

    球体顺利地通过了几个转角,可呆在球体里被转得头晕脑胀的众人却没来由生出一种清晰的悸动来。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不由得滋生出一个形象的场景:在一串滚动的球体后方,密密麻麻如虫群的催命符号已然蜂拥而至。

    每当球体惊险地冲过陷阱,这些“虫群”也肆无忌惮地一拥而上,将这些陷阱残留的部分啃食成了残渣。它们就好似生冷不忌,什么都吃。这种暴躁的情状也是第一次暴露出来。

    当然,这些景象只是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更像是一种伴随恐惧而生的幻觉。可大家都不觉得,这仅仅是一个错觉,更相信,球体外的状况,正如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场面一样。

    现在,大家都没心思去抱怨这趟滚球之旅的颠簸了,只想着快点滚开,滚得远点,滚得再快点。

    五个球体几乎变成了弹珠游戏里被疯狂鞭打的弹珠,东撞西碰,你追我赶,咕噜噜就冲出了密道,从一个只剩下半截的悬梯顶上飞了出去。随后,密道整个儿塌陷了,准确得就好似掐着秒表一样。

    众人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腾空感,而重力也随即拉扯着他们。他们不清楚自己等人到底滚到了什么地方,但情况似乎有点不妙,他们正往下摔。这种难以预测的变化让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连大脑都没空产生那些“虫群追击”的幻觉了。

    坠落的时间不长,众人只觉得球体碰撞到了实地,又向上弹了起来,一个接一个扑腾着,直到被前方的某种障碍挡了下来。

    球体摇晃了一会,又被别的球体撞中,过了好一会才安定下来。可众人此时都没有胡思乱想的力气了,除了乔克乔西本人之外,其他人都紧紧抿住嘴巴,生怕稍有动摇,喉咙里的东西就会喷出来。

    在乔克乔西的控制下,丝线编织而成的球体层层瓦解,一股阴冷的湿气让人精神一震,光亮也照了进来。可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众人的鼻子里,让他们再也耐不住了。

    “哇——”趴在地上的“大灾难”第一个吐了出来。就像是一个信号,南岸乙姬也没能忍住,紧随其后的是井上司机。

    迷瞪瞪地看到这个死对头的狼狈样,中耕大友不由得咧开嘴,可立刻又脸色一变,东西从他的嘴缝中喷了出来,那股幸灾乐祸的情绪可没办法堵住他的胃口。

    除了乔克乔西本人之外,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一副脱力的表情。他们只是稍稍避开了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哪怕身边就有浓烈的酸臭味传来,也一动都不想动的样子。

    乔克乔西可不管这些家伙到底是怎样个衰样,紧张地盯向身后来处,自己等人是从何处脱离出来的,他自然清楚得很。在密道中滚动时,他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古怪符号的追击,只是,密道的陷阱和随后的塌陷,似乎真的阻碍了它们的移动。

    乔克乔西不清楚这条密道到底有怎样的力量,这些力量都没能击穿“自由隐者”构成的球体,却对那些古怪符号有点作用?

    众人也很快就意识到了,现在还不是喘息的时候,他们拼命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会,首先就是看看四周还有没有古怪的东西。可是,那如“虫群”般的符号是不见了,可现场的古怪比之前所遭遇过的也不遑多让。

    这是一个比洋馆大厅更加宽阔的空间,更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天顶距离众人所在的地方,足足有几十米高,倒挂的钟乳石密密麻麻,粗细不一,却又全都晶莹四射,仿佛整个洞穴里的亮光都是由这些奇怪的钟乳石提供的。

    而且,这里的光也不再是那种幽绿的颜色了,反而白亮得有一种惨淡的感觉。正是这种光色,让周遭的景象同样有一种干净到了惨白的程度。一旦意识到,就会觉得很不自然,有一种深沉的病态感。

    众人都觉得,若是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正常人肯定是要发疯了。现在他们自诩见识了不少怪诞危险之物,也仍旧觉得很不舒服。

    古怪的还不仅仅是光色,还有众人脚下古怪而巨大的纹理,像是精心雕琢过,却不是什么具体的形象,反而因为占地太过宽阔,而难以在短时间内构成一个整体的印象。

    众人所在的地方,似乎仍旧不是洞穴底部,而是类似悬崖的顶部平地,在一侧,更加陡峭的深渊仿佛直通地心。没有人刻意跑到悬崖边上张望,那种孤悬于半空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危险了。这个平台传来结实的触感,却又让人觉得随时都有可能垮塌,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众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那些黑光的“萤火虫”确实没有钻进来吧。可这里的情况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众人看向中耕大友,等待他的解释。而中耕大友盘查了一遍后,脸上渐渐浮现喜色。

    “没错,就是这里,和叔叔留下的信息一样。”他这么对大家大声说到:“我们抵达终点了。”

    这个时候,其他人才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生出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这场惊险的漫漫旅途,终于走到了尽头。仔细想想,归乡者的大头目都被干掉了,似乎真的只差一步,就能彻底解除后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