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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检测结果

    如墨汁一般的黑暗在录音室扩散,马恩从黑伞的储物空间中取出各种道具进行测试,其中包括温度上的干涉,声音上的干涉以及多种化学反应,全都无法对这片黑暗产生作用,同样无法突破环绕在知音爱美身周的高度扭曲壁障。他也尝试过枪械和细剑直接对其直击与切割,若从物理破坏力而言,他使用伞剑发动斩击的效果已经超过普通的枪械,在过去的冒险中,也多次依靠这种攻击方式击退过一些怪物,然而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效果。

    无形的黑暗已经占据了录音室三分之二的面积,由波动产生的高度扭曲的壁障对马恩尝试过的攻击方式都表现出强力的排斥,马恩不得干拉开女经纪人坐着的椅子。尽管在这个午夜回响中,女经纪人已经彻底从肉眼和内在之眼的观测中消失了,在拉动椅子的时候也完全感觉不到人体的重量,可谁知道,在这里被黑暗吞没的话,现实中的她又会发生怎样的异常呢?

    马恩肉眼所见的事物和内在之眼所见的事物都出现了怪异离奇的变化,但总体而言,肉眼所见到的事物大多还维持在一个相对正常的形状上,可内在之眼观测到的室内景象,却越发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如同无中生有的黑暗就好似流体一样,其动态正渐渐给马恩一种生命感,就仿佛是一种不自然的现象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转变为某种生命。

    而无论是在肉眼还是在内在之眼的视野中,马恩已经完全看不到知音爱美了。在肉眼中,知音爱美的消失同样有一个过程,硬要形容,那就像是“渐渐融化在空气里”一般,而在内在之眼的视野中,知音爱美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那扭曲的壁障挡住了。

    马恩心中的“旋律”还在回响,这心声就好似从跳动的心脏中蹦出来,在录音室里回荡,可又有另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人直觉得是知音爱美演奏出的旋律。

    这莫名而古怪,让人无措的变化让马恩觉得为难,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但他准备好的手段基本上都已经失效了。如今他还能动用的手段不多,全都是和那些诡异离奇的事物有密切关系的手段,根本无从判断,一旦使用出来,会产生何种变故——也许仍旧是无效的,也许会发生某些更加古怪的反应,导致更难以预测的结果,马恩无法提前判断,那对自己和在场的其他人,究竟是好是坏。

    由“远方之音”产生的怪诞离奇,让马恩感到十分棘手。最重要的是,知音爱美如今演奏的是由“被诅咒的音乐手稿”启发而来的原创音乐,而这些音乐在这支乐的巡回义演中已经表演过多次了。这个事实让他不由得联想起这些天出现的杀人事件,在最初的报道中,杀人犯最初就是在这些灾区出现的,之后脱离警方的监控,远走他方。

    最初马恩推断,那些人就是一群和“旋律”有关的邪教份子,早有预谋地争夺仪式品,猎杀祭品。可眼前的情况,又让他不由得想起另一种可能,知音爱美的演奏让普通人接触到了“旋律”,并在短时间内恶化。在“被诅咒的音乐手稿”的都市传说中,音成大悟的亲朋好友们正是因为接触了手稿与旋律,才陷入了异常可怕的状况中,最终疯的疯,死的死。

    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为传说,具体的参与者和事件情况已经模糊了,也不清楚是知晓内情的政府进行了情报管制,还是因为某种怪诞离奇的机制在发生作用——就如吉他手所提到的,深入“旋律”而疯狂的人们,其存在最终会消失。到了今天,音成大悟这个人的情况,所知者都是语焉不详,而当年那些疯狂或死亡的人们,也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无人能够说出这些人更具体的状况,包括他们的名字与关系。

    尽管一开始,这种模糊化像是刻意的情报管制,亦或者是有心人的避讳,可现在,却让马恩觉得,无论是情报管制还是有心避讳,都只是不重要的过程,而结果就是那些人的存在性正在消失。

    无论做了什么,都会指向同一个结果,亦或者必然发生同一个结果,所以产生的过程无论如何都不会偏离这个结果——这种可怕的想法在马恩的脑海中浮动,他没办法去证明,但是,掌握着更多事实数据的国家应该能够获得一个统计学上的结论。可即便寻求国家的帮助,结果也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让马恩无法获得具体而清晰的情报。

    越是深思,就越是会感受到由这种离奇的结果带来的压力,若是什么都不想,反倒能够更轻松的面对眼前的状况吧。

    不过,这些多余的想法并不妨碍马恩应对眼下的困境,他并不怎么紧张。如今这个午夜回响正向他展现过去未曾出现过的异常,仿佛这就是深入“旋律”,亦或者是“被诅咒”的结果,可他还有简单的方法脱离。这类由“旋律”引发的现象对自己的影响,也数次被证明过,是能够被这简单的方法消除的。

    ——吃下秘药的话,这次试探就会结束。

    ——无法判断会直接进入结缘神的噩梦,还是回归现实,不过,秘药的效果太强了,一旦使用秘药的话,就要承受可怕的后遗症。

    ——过去服用秘药次数过多,会对秘药产生依赖性,如今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秘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拥有足够的材料,或许可以执行骇入仪式。

    马恩总觉得自己对这类手段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这种信心总让自己总想着去使用这类手段,也因此,在排除自我感觉后,于理性上,马恩对使用这类手段更加抗拒了。

    在第一次使用七次流程的秘药后,被强烈激发的凉意和暖气如江河般在马恩的体内滚滚而行,他之前只使用蛮力去攻击黑暗与壁障,但这一次,凉意和暖气无有窒碍地从掌心注入黑伞中——这是比过去更加清晰的感觉——他曾经依靠这种方法,于去年,在小镇事件里击退过无可名状的“猎犬”,如今,他再一次挥动黑伞。

    如渐渐变成了某种怪异生命的黑暗被黑伞突入的同时,在马恩的内在之眼中产生了巨大的凹陷,紧接着便震荡起来,如水波般四下扩散。这一次,马恩得到了相对清晰的触感。

    ——果然,是因为凉意和暖气的缘故吗?

    ——还因为这种黑暗有了生命感?

    ——亦或者是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

    马恩并不执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虽然也学习,也思考,但他的学习和思考并不是用来解析这些谜题的,他也未曾想过,自己的学习和思考能够让他明白这些现象背后的真实与本质,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名睿智的科学家。

    对他而言,学习与思考更多是用来固化逻辑,维系理智,对抗恐惧的习惯。而学习过程,从来都不是快乐的,学习的结果也从未让他得到一个绝对真理的答案,更从未让他了解这些怪异离奇的事物。

    黑暗在内在之眼中向后压缩,展现出一种类似橡胶的弹性,而扭曲的壁障更是顿时向外膨胀,将黑伞反弹回来,牵引马恩向后退了好几步。反弹的力量又加大了,让马恩有一种自己差点就被击飞的感觉。

    就像是应激反应般,从那渐渐如有生命般的黑暗中钻出了几根由黑暗构成的触须,每一根都有健身者的大腿般粗大。它们一出现,就让马恩本能感觉到了恶意与恐惧,就如同这具早就超越正常素质的身体仍旧会对某些可怕的记忆产生最直接的反应,而又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记忆。

    不过,这种恶意与恐惧的程度,对马恩而言,也就不过是普通人被恶狼扑倒时的程度罢了。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依靠求生意志去对抗,马恩更是驾轻就熟。他随时都准备好了躲闪这些怪异的触手,可是,这些仿佛随时都会攻击上来的触手却只是在原地摆动。

    反弹的黑暗再一次膨胀,录音室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正常空间了。马恩不太明白,难道这就是知音爱美演奏的“旋律”会带来的变化吗?虽然觉得一旦闯入黑暗中,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是,这种膨胀给人的感觉,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和指向性。

    马恩拉着女经纪人的椅子退到录音室门边,伸手转了一下门把手,可是,门把手就好似凝固了一样丝毫不动,门自然也是开不了的。对普通人而言,这间密室真的就成了密室。

    马恩再次催动凉意与暖气,挥动黑伞砸在门边上。这一次,紧闭着的门硬生生被砸开了,门锁更是飞了出去,比马恩预想的还要轻松一些。

    就在马恩扯着椅子准备脱离这间地下录音室的时候,在他心中回响的“旋律”陡然变调了,那是一种微妙的音阶错乱,本来融汇为一首的“旋律”就此分开,而且,分离的速度相当惊人。马恩停下脚步,那占据了录音室大部分的黑暗在回缩,由黑暗构成的触手如挣扎般挥舞。在不协调的“旋律”中,马恩听到了更多如幻听般的杂音,让原本就已经错乱的“旋律”变得更加难听了。

    “旋律”在失去奇妙的音序后,变成了另一种可怕的声音,尽管没有让马恩感受到强烈的攻击性,可却让他感受到了另一种活生生的感觉。这种活生生的感觉让黑暗比之前更有生命感了。

    在内在之眼的视野中,覆盖了整个录音室的波动渐渐消失,围绕知音爱美的那层扭曲的壁障也渐渐变得轻薄,露出了知音爱美的身影。这一切,就如同之前那些异常在挣扎,在退缩,将其牵引到午夜回响的力量,正在消失——马恩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是否正确,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等待。期间,他看了一眼被撞开的大门,他不知道回归现实后,这扇门会不会保持这个样子。

    当黑暗占据的室内范围不足三分之一的时候,马恩拉着椅子回到原处,将椅子摆好,也坐回了原位。原本已经下降到“内心中”的“旋律”,再次上升回脑海中,分离出去的,来自知音爱美演奏的“旋律”重新变得清晰,恢复了那规整但刺耳的感觉。

    若单纯只听这演奏,马恩完全不知道这位知音爱美小姐到底在演奏什么。虽然可以猜测,这些变化是因为演奏即将结束,可又无法从那不成音律的声音中听出尾声的样子。

    当黑暗与屏障彻底消失,知音爱美小姐的身影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室内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知音爱美小姐的手指按在弦上,最后一个干涩刺耳的声音落下,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录音室内原本的模样。

    内在之眼化作第二形态,在地面上扫了一圈,让马恩确认,午夜回响已经消失了。大街上仍旧灯火辉煌,尽显夜生活的繁华,行人车马纷纷闹闹,这个重建中的城市的夜晚已经有了回暖的气象。

    这次进入午夜回响,与“旋律”造成的异常接触,比马恩想象的还要柔和轻松。他的试探没有引起太多过激的变化,只要撑过那些异常现象带来的恐惧,规避膨胀的黑暗,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够安然回归。

    只是,知音爱美小姐的音乐水平显然不如预期,甚至,从正常角度来说,可以认为是十分糟糕,或许一个小学生吹吹笛子,都能发出更好的声音与旋律。但事实是,这位知音爱美小姐的追捧者可不少。

    ——也许她打鼓更好?

    马恩看了一眼身边的座椅,女经纪人已经回来了,就如之前看到的那般,双眼迷离,就好似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难以自拔。马恩觉得,她大概是被“旋律”的异常迷惑了。她看起来已经决意摆脱乐队,只将知音爱美小姐当做王牌培养,并认为这是自己目前最好的决定,可从马恩的角度来看,她或许不应该放弃乐队的。

    就马恩所知,“旋律”带来的异常必然会沉寂下去,知音爱美的“音乐才能”可能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女经纪人在这位“音乐天才”的身上孤注一掷的话,大概会损失惨重吧。

    马恩看向知音爱美小姐,她那沉默的表情上,浮现一丝心满意足的情绪,但很快就收敛下去,平静地和马恩对视,表现出一股源于实力的自信与勇气——马恩从她的身上,看不出她到底是否知道,自己在演奏什么,在演奏时又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对自己的音乐一无所知也说不定,可是,要让马恩违心赞美,那生涩而刺耳的声音,让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是鼓了鼓掌。

    马恩的掌声让沉醉迷离的女经纪人猛然回过神来。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快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对马恩歉意一笑,又充满了自信地说:“马恩先生,爱美的吉他还不错吧?如果能够进一步培养,定然能够一跃成为当今乐坛的红人。”

    “啊,嗯。”马恩应声,点点头,说:“现在,我可以给你准确的答案。以知音爱美小姐的音乐,参加我和雅美的婚礼是没问题的。”

    “那宣传的事情——”女经纪人连忙说。

    “我会跟雅美说一声,之前的误会也就过去了。”马恩说到,顿了顿,又说:“知音爱美小姐没参加过专业的培训吗?有没有准备去音乐学校进行进修?”

    “等到正式出道乐坛,打开名气之后,会有这方面的计划。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爱美的技艺暂时足够了。我个人认为,她的重心应该偏向于展现这份天资。”女经纪人的话说得婉转,却又十分强势。

    不过,马恩对她的决定可不看好。他掏出怀表一看,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那今天就这样吧。”他说:“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明天还要参加义演。听了知音爱美小姐的独奏,我也想快点看看那份被诅咒的音乐手稿。”

    “这么快?”女经纪人也有些惊讶,但在马恩的眼中,这份惊讶有些做作,“爱美的音乐真是能让人忘却忧虑与时间呀,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不够。马恩先生,刚才只是独奏,爱美她的声音也是很好的,不听她唱一曲吗?”

    ——啊,这个就饶了我吧。

    马恩这么想着,面不改色地说:“知音爱美小姐已经展现了充分的实力,我想把她的歌声当成是婚礼的惊喜。我自己也希望能够保持这份期待。”

    “这肯定没问题。”女经纪人肯定地说:“您会得到这份惊喜的,马恩先生,尽管期待吧。”

    就此决定后,知音爱美放下手中的吉他。可三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敞开的录音室大门。两位女性大概没看清楚这扇门的状况,但马恩却压了压深红色的礼帽,挡住了自己的脸——门锁的地方,缺了好一大块口子。